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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功补过
叶献泽一连好几天郁闷不乐了。
连带着院子屋房这一片气压都低,莫与笙也不快。
莫与笙压根没把“自己放走了纹龙壮汉”这档子事儿当闯祸。既然妙平愿意担下职责,他乐得自在轻松。
但是叶献泽不同。手把手负责的失心人出了惨事,心理迈不过自谅这道坎。
“叶献泽!你要歉疚到何时?”莫与笙终究忍不住了。
没有回音。叶献泽只低头扒拉着饭。
吃的是饭。可是,恐怕叶献泽不知其味。
“那人本就是失心人,无知无识的!即使你照顾得再好,七八成结局也是没救……你要这样自怨自艾到何时?”要是旁人,莫与笙才懒得管。
只是眼前郁闷不乐的,可是他莫与笙的结义兄弟。
叶献泽显然听了这话很不满:“再无知无识也是活生生的人!原本等‘太吾传人’一来,便可以得救了。”
“只不过是辛骨玉的托辞你也信?”莫与笙想骂醒眼前人,“无垠宽阔十五州,每个州都有那么多失心人。‘太吾传人’挨个州的救治,轮到我们广南都要十年八载了!”
叶献泽心里的歉疚,彻底因为莫与笙的仁乏而燃升怒火:“难道就因为‘十年八载’,便不救了吗?难道就因为救治法子尚缺尚无,便不救了吗?”
这下换成莫与笙语塞。
“在江陵城放下狠话——说失心人一定能被治好的人,是谁?”叶献泽饭也吃不下了,起身朝莫与笙步步走近,想帮莫与笙找回赤子良心。
这不是为了相劝,让叶献泽不再消沉而说的话嘛?
怎么叶献泽就当真了?
莫与笙不自我澄清辩驳,反过头来再试着敲碎叶献泽孤高的仁善:“那你待如何?”
果然争着要居上风的莫与笙,才是真实的莫与笙。
叶献泽答不出来。
“我给你出主意!负荆请罪,到辛骨玉院子屋房门前跪个三天三夜?”莫与笙胡乱说着,看叶献泽憋着口气的样子,生怕他也成了第二个怄气的辛骨玉。
“不成。”叶献泽还真把这胡乱的点子拿来琢磨了,“会给我爹……拂面子。旁人会碎语说他,帮自己儿子担祸事。”
莫与笙一无语叶献泽任何时候都端着的认真;二无语需要细细关照叶吟叶掌匣大公无私的这番考量。
叶献泽抓着莫与笙的袖口:“还有第二个主意吗?”
眼皮子跳跳,莫与笙不好此时打击叶献泽:“……有,自然有啊!将功补过。”
闻言,叶献泽展一个笑颜。连几日的院子的灰霾,莫与笙终于等到了散开。
莫与笙跑出屋外,他知道叶献泽一定会在身后跟来。
目的地是药房的方向。
绕过前院在书屋中研习医术的子弟,莫与笙带叶献泽去到炼制丹药的地方。
这地方玉匣子弟是可以来的,以往由妙平带着,也学过不少药物的炼制。但是私底下要来的话,需要经过妙怒的许可。
今日来不及去找妙怒了,所以只能偷偷的。
叶献泽急于找法子补过,没意识到又闯了禁制。
偷偷开门,进药房之后拉叶献泽赶紧入内,再匆匆阖上药房门。莫与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是常年来这里替原富来家炼制丹药所养成的习惯。
药房左侧是红木药柜,里头多是经曝晒之后采集的珍贵药材。花匣子弟会每个月,甚至是半月一旬就来添置一次。
数量倘若不是全部缺失,是不会细细纠结少了多少的。因为谷内外种草药的药农药圃太多了,根本不需要担心药材不够。
莫与笙取了两份接骨草,放到石碾子里一下一下碾成粉末。偏偏头示意叶献泽快些拿起丹炉,配合着他炼制金创药。
明明仓库里的金创药剩余许多,可是莫与笙偏生要带着叶献泽来药房亲自炼制。
虽有疑虑,但是终归不算是坏事,叶献泽挽起袖子一本正经炼制起来。
“你想要‘补过’,炼制丹药最好了。”莫与笙用自己的方法安慰叶献泽,尽管在他眼里,叶献泽根本没有过失。
带未名失心人去西峰禁闭室的,又不是只有叶献泽一人。叶吟担责任,不是很合理嘛?
莫与笙当然不敢同叶献泽谈这些。也庆幸,叶献泽还不知道东峰禁闭室里,发生的和莫与笙相关的事。
要不然,现下该是叶献泽拉着莫与笙将功补过了。
“炼制丹药,和将功补过有什么关系?”叶献泽盯着炉火认真,向莫与笙好声好气请教。
莫与笙扯一个笑,还在卖关子。
石碾子里的接骨草皆尽成了齑粉,莫与笙用小指沾点一些,然后趁叶献泽不注意抹在后者鼻尖上。
叶献泽只觉得面上一暖,有药粉味逼近。再睁开眼时,看到空中弥散的粉末当中,莫与笙大笑捧腹的样子。也觉得有趣,卸下自我束缚的紧张,展颜莞尔。
一股脑炼制了几近数十瓶金创药,莫与笙草草分作两堆。他和叶献泽各拿一半。
“谷外谷民寻常采集资源的时候,会伤到手脚,正缺很多金创药。你亲自炼药,是出乎心;亲自卖给他们,是出乎意。这不就是‘将功补过’了?”谷外的人鱼龙混杂,不全像百花谷内大多都是仁善性子,所以莫与笙与谷外谷民混得稍较熟识。
叶献泽被点悟,兴致勃勃地就想去谷外长街叫卖。
“别急。”莫与笙拉叶献泽胳膊,制止后者继续外走。
叶献泽好听话。被拦着,就真不走了。
莫与笙用尚湿一角的帕子,去擦拭方才叶献泽面上沾染了药粉的地方。
此时看上去,莫与笙竟难得的老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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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外最热闹的地方,除却赌坊青楼,就数市集长街。
莫与笙驾轻就熟,在地上自个儿的面前铺一方“锦棉丝布”,然后把瓶瓶罐罐的丹药都搁在丝布上头。自个儿蹲坐在丝布后方,等着客人自动上门来。
叶献泽看着莫与笙的动作,也照做。只是丝布选了更平坦的路面才铺下;瓶瓶罐罐一行一列搁得更为齐齐周正。挨着莫与笙坐下的时候,一脸茫然,不知道接下来怎么做。
“金创药!上等的金创药!”莫与笙开口,叶献泽难为情。
有拿着菜篮的阿嫂见叶献泽腼腆,故意取笑:“后生仔卖金创药呀?多少银钱一瓶?”
莫与笙抢着答,怕叶献泽吃亏:“十五文。”
想着是“补过”的用意,叶献泽却不愿意当作是买卖:“不用钱。只是一人只能拿一瓶。”
气得莫与笙夸大,急掐自己人中。愤恨恨又吆喝:“三十文!三十文一瓶的顶好金创药!”
莫与笙是莫与笙。叶献泽是叶献泽。
有顽皮的孩子,贪好叶献泽的物什免费,吃着鸭梨杵在摊位稍远些的地方观望。
叶献泽心慈,招手叫他们过来。
孩子们如惊鸟般四散开,只剩一个胆子大的,应叶献泽招去。
叶献泽手拿一瓶金创药启了封塞,倒些许炼制好的膏汁,抹到那孩子先前摔跤后仍未好全的伤处上。
察觉伤处清凉,孩子觉得神奇,忘了嚼食嘴里的鸭梨,怔怔看着眼前近的清秀、远的俊朗两位哥哥。
然后,孩子眼珠子提溜一转,拿了叶献泽摊位上又一瓶子就跑走。
“跑慢点,别又摔了。”叶献泽丝毫不恼。
莫与笙皱眉,恨恨孩子“恩将夺报”,恨恨叶献泽“胡闹败家”。
叶献泽怎么不懂?尽管知道自己的话语可能没用,但是仍旧低笑劝说:“阿笙……不要锱铢予欠都度量,不要睚眦寸尺都计较。”
又来了。莫与笙趁叶献泽低头,朝后者龇牙咧嘴做鬼脸。
叶献泽这一番正经古板的样子,也不知道是和喜怒哀平中的谁学的?
把金创药全部送将出去,只花了约莫一刻钟。叶献泽收拾他那一方“锦棉丝布”的时候,无意中瞄到了莫与笙的摊位,惊异后者竟然也能以高价位卖出多半。
于是,细问莫与笙其中机巧。
莫与笙摇摇食指,一副搂着生意人秘藏的样子,决定了叶献泽怎么问都不开口。
“不说便不说。”叶献泽摇头叹气,“占了人便宜,还沾沾自喜?就你能耐!”
行来过往的谷民纷纷,此起彼伏的传闻絮絮。
刚收完三十文银钱,莫与笙的笑晏僵硬地挂在面上。只因为,方才不久前听到路过的某个猎户,好像提及了“璇女派”的字眼。
于是银钱也不检查清点了,哗啦散在丝布上。莫与笙提气起身,就运足了十成十的“金盏悬丝”去追那猎户。
叶献泽不知发生了什么,急急一拢莫与笙那方丝巾的银钱与货物,飞身去跟。中途磕碰到了不少采买的谷民,他连连道歉。
莫与笙耗力过猛,不过终于拉住了戏说传闻的那人:“有劳兄台,请问……请问璇女派发生了何事?”
猎户见莫与笙一脸贪痴之相,打趣:“瞅瞅这后生仔,啊哈!听闻是璇女派女师父的事情,都春红了脸呢?”
“我问你璇女派发生了何事?!”一腔思母的眷意被玷染,莫与笙转了脸色,带怒厉声。
叶献泽听到的就是这满腔怒意的逼问。
又怕莫与笙闯下和幼时同样的过失,叶献泽赶紧横拦在中央,做足了“无论如何都要拦下莫与笙”的准备。
“生什么气?”猎户也是莽性子,“又不是不说!逗逗你嘛。”
叶献泽知道,他可以拦得住冲动的莫与笙,但是拦不住猎户的嘴口。
“璇女派的大师姐蒲忧怜出山了。想当年也是武林大会中的翘楚人物呢!这二十几年也不知道哪儿去了?现下回来,听说是要接替相飞雪,做新掌门!十五州,都传开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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