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崖渡

作者:簪青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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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城


      “青云!”阿楚次日一醒来就小跑着冲去了青云的院子,昨儿放了他鸽子,心中略有愧意。

      “站那儿!”青云早已褪去了一身酒气,睡眼惺忪的抬手指着阿楚喝道。

      “楚灵修,从今天起你别进我屋。”青云一边疯狂灌着茶水,一边睁开一只眼偷偷打量站在门口的阿楚,见她听话的杵在门边,似乎在绞尽脑汁想着什么好听的话来哄他,蹩脚的样子让楚青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算了算了,我大人大量不跟你计较了,”青云放下手中的茶杯,几步走到阿楚身边,“昨日壶中天好多人陪我,天冬南星都去了,我们喝了一宿,玩得好不畅快,倒是把姐姐给忘了,姐姐昨日去了哪里,怎的没来寻我?”

      昨日偷偷哭到半夜的青云,只有自己心里明白,此刻强挤出的笑容有多假。

      他明明知道她昨日与秦桑去了秦蓟关,却还是执意问了一句,仿佛从阿楚的嘴里再说一遍,再往他心上扎一刀,他就会更痛快,这是什么病态的执念。

      阿楚听闻青云昨夜玩得畅快,并未介意此事,也松了一口气,抢过青云的凉茶灌了一口,一脸显摆道:“秦蓟关,听过吗?”

      青云笑意骤然消散,“没听过。”

      “得了,你玩得开心就好,我们要去北境的事,川乌告诉你了吗?”阿楚连解释都懒得解释,青云心底有些耻笑自己。

      “说了。”青云随意应道。

      “嗯,事出突然,我们须即日启程,你多带些盘缠,路上行事方便些。”

      阿楚说完,青云便将屋门啪地一声掩上,力气大的恨不得将这扇门给摔碎了,阿楚只当是昨晚放了他鸽子,他心里还有赌气的成分,于是无奈摇了摇头便离去。

      谁知她前脚刚走,青云又迅速打开门,探出头来寻她,结果发现园中空无一人,更是怒火中烧无处释放,在屋里来回踱步,自言自语道:“楚青云啊楚青云,三日,只需三日!”

      次日,御林军换防之时,阿楚与青云提早换上了川乌为他们准备好的戎装,混进了御林军出城的队伍中,阿楚对这种偷偷摸摸出城的方式疑惑万分,但她答应秦桑会等,也许到了朔州,这些日日充斥在脑海中的问题便都会迎刃而解。

      她生平最烦被人蒙在鼓里,按照别人的吩咐做事,万事都要求个原因结果,可自从进了秦府,她便像个人偶一样,被人牵着鼻子走,凭的就是那份莫名其妙的信任。

      可她楚灵修的脑子又不是猪圈里的猪,她早已通过种种细节,猜测到这京城里似乎有人对她有所威胁,而且这份威胁大抵是出于她的身世,也许是她爹的仇家,也许是四海山庄的仇家,总之,定是有人想要她的命。

      二人出城后,迅速换上一身素衣,乘上驿站的快马,途径十里长亭,来到她与秦桑相约好的秦蓟关。

      秦桑一身水墨素衣,手握龙雀,早已候在关口,身旁的川乌见阿楚前来后默默退下,去对面将黑风拴在了关门旁的马桩上。

      秦桑先开口道:“出了这个关门,便不算是京郊的土地了,一直往北走,途径蒙州,再往北,便是朔州,在那里等我。”

      阿楚点了点头,她有许多疑问,此时此刻却一句也问不出来,“我会等到你的对吗?”

      “十万大军北上,还要保护粮草和军饷,不比你们脚程快,耐心一点,最晚月余我便能到。”

      秦桑的言语中听不出任何的不舍与矫情,只是淡淡的叙述着地点和时间,唇角微笑的看着她,二人隔着几丈远的距离,在这离别之际,谁都不敢上前,怕将对方的脸看得太清楚而难舍难分。

      “秦桑,你还记得你送我的三个愿望吗,还有最后一个。”阿楚的眼底似有雾气。

      “你说。”

      “我要你的黑风。”

      “好。我答应你,黑风借你一程,在朔州的初雪之前,定能相见。”

      “你若不来,我便一直一直等下去。”

      阿楚眸中闪过一丝倔强,她活这么大,走过最远的地方,便是京城,北境的朔州,对她来说,就是北边天空的尽头,那么远的地方,会有什么故事在等着她,她心里也没底,可听秦桑的言语间,那又是一个她不得不去的地方。

      “楚儿,拿着,”秦桑将腰间的龙雀摘下,扔给了阿楚,“朔州的将士都认得这把刀,关键时候能替你挡去麻烦,等我们下次见面,你再还我。”

      阿楚点了点头,转身上了川乌牵来的黑风,“那我走了。”

      阿楚此话一出,秦桑便没忍住上前几步,却还是与阿楚保持了一段距离,他言语恳切,目光温柔,“北境不比江南,风霜大,记得穿暖和些。”

      “嗯。”阿楚应道。

      “青云,你也保重。”秦桑转头朝同样乘马跟在阿楚身后的青云,“照顾好她。”

      青云在他面前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姐夫也保重,你若是敢让我姐伤心,我拿你的龙雀砍死你。”

      这一刻,青云选择与眼前的这个男人和解,也许是阿楚刚刚的那句不许负她,既然她已做出选择,那他楚青云就没有资格去破坏这份已经开出花的情义,也许是秦桑看阿楚的眼神,让青云觉得,他是一个重诺的人,也可能是那晚的天冬,叫醒了他,如今看来,他真的已经出局,又或者,他从未在局中。

      言罢,二人打马北去。

      蓟关,对秦桑究竟是什么,秦桑自己此刻都已然拿不准了,是这京郊以北千百年来嘶吼的北风?是芜杂荒草尽头处暗淡的大漠?是这旧城墙上到处散落的斑驳血迹?还是不时回荡在这蓟山蓟水处的战鼓隆隆声?

      睁开眼,皆是,闭上眼,皆不是。

      他送出关外的那位姑娘,飘然而去的一袭白衣扫尽了这绝塞绝隘处累累白骨积就的萧杀,她北去时的回眸一望,抚慰了这孤山孤水千年万年沉淀的寂寥。

      秦桑飞奔上最高的楼台远望着,就看着那白衣姑娘被马儿驮着奔到天地相接处,然后被呼嚎的北风卷起的黄沙淹没。

      秦桑顺着城楼瘫坐在地,他从未像现在这样确定,那个消失在关外远处的姑娘就是自己的心爱之人,否则,自己的灵魂怎么会被抽空随她而去。

      “楚儿,北风停时,原上花就开了,那时,你就能踏着花回来了吧?”秦桑仰面朝天,喃喃自语着。

      此时,已驾马奔入漠南古道的阿楚似听风中有人低语,紧紧勒住缰绳,回望蓟关处,关已不可见,阿楚缓缓拔出龙雀,割下秀发一缕散落在北风中,发丝随风向蓟关飘去。“我等你!”

      “川乌!”
      “副将在。”

      “去军营挑出百人精锐,护送他俩北上,不要被他俩发现,还有,让他们换上素衣,不可暴露抚远军的身份,留意藏魄的追兵。”秦桑茫然的望着天,脸上终于没了阿楚在时的光彩。

      秦桑突然有些泄气的垂头,就算护送她这件事,他都不能做的光明正大,他现在所能做的就是想尽一切办法,拖延藏魄追踪阿楚的时间,让她们能够平安抵达朔州。

      “川乌,将我的密信八百里加急送去朔州的暗桩,让他将楚崇藩之女逃去朔州的消息散到西崖寨寨主凤渊的耳朵里,后面的事我自会料理。”

      那朔州西崖寨寨主凤渊乃楚崇藩的世交,当年二人一文一武左右着整个朝纲,当谢广对楚崇藩的政见心生龃龉,那时候的凤渊便有了谋逆之心,也许在他的心中,楚崇藩才是那个能让□□百姓安居乐业,才是那个有着安世济民的风骨之人。

      这凤渊是当年楚崇藩一事中唯一一个活下来的,他举家逃去北境,如今占了个山头,做了个山匪,因着天险地势,易守难攻,竟然让他躲到了现在。

      秦桑赌那凤渊一定不会任由故友之女流落江湖,定会施以援手,这样,就算藏魄查到朔州,那么,在他去之前,凤渊定能护她一段。

      川乌叹了口气,“将军莫要太过担心,楚姑娘会懂将军的良苦用心的。”

      秦桑蜷着一条腿坐在关口高楼的廊台上,突然将头埋进了膝上。

      川乌见秦桑一副消沉的样子,安慰道:“只要我们拖住莫惊春,楚姑娘定会无碍。”

      秦桑埋头冷笑,“莫惊春不足为惧,我赌的是谢广会怎么选。”

      北城门的告示榜上近日有了新的通缉令,画像上画的正是阿楚与青云,而张贴通缉令的人,不是朝廷的人,竟是将军府。

      天冬叉着手臂端详了一通,朝身旁的南星低语:“这是哪里请来的画像师,把我们青云兄弟画的有些胖了。”

      南星看了眼四周,偷偷笑出了声,“不过,我觉得就算胖了,也很好看啊。”

      天冬饶有兴趣地回头打量南星,这丫头在军营里混得久了,根本没有女孩子的羞赧和矫情,对于美好的东西总是能直抒胸臆,虽然年纪还小,不知情爱,但他还是第一次听到南星夸除了将军以外的男子生的好看。

      就在这时,南面走来了两三个身穿飞鱼服的人,天冬与南星使了个眼色,速速隐到了人群之中,而早已等在告示栏旁的暗桩,眼疾手快的揭下了那两幅通缉令。

      “你为何揭榜,可是见过这二人?”打头的人上前抓住了那人的衣领,不客气的问道。

      “小的家就住在京郊的龙须山上,亲眼见到龙须寨的二当家在路上截了两个人,模样跟画像上如出一辙,若是我给大人带路,那这赏金今日便能结清吗?”

      听了那男子的话,三位大人并没有作答,而是将他迅速押走,南星要跟上去,却被天冬制止,“谢广的人都不是泛泛之辈,我们切勿轻举妄动,那个暗卫本就是死士出身,就算出了岔子,也连累不到将军,只要他将人引去龙须寨即可。”

      “大人,出事了,听说楚家姐弟连夜逃了,半路被龙须寨的人给绑了回去,而我们派去龙须寨的人……一个也没回来。”

      正在小憩的莫惊春听罢慢慢的睁开眼,打了个哈欠从软榻上起身,给自己斟了杯茶抿了一口,“龙须寨?不是几年前就被灭了口的山匪窝子吗,怎么还有活口,竟连我的人也能杀,有点意思。”

      藏魄军的一兵一卒都是在天牢的死囚中厮杀出来的,各个都是皇家暗卫里的高手,能在寨子里一下折了仨,这种情况并不多见。

      而区区一个山匪寨子里,怎么会有如此高手,不用脑子想,也知道是秦桑的人。

      莫惊春眼中突然扫过一丝阴冷,“带上六个兄弟,跟我走!”六个人,就算要屠个寨子,也足够了。

      秦桑知道自己这出戏唱的蹩脚,于是让川乌潜在龙须山杀了三名藏魄,就算他莫惊春不相信阿楚在龙须山,但一向自负的他,也不会放任自己的人死在龙须山上。

      其实,这龙须山上的龙须寨早已是一片断壁残垣,早在十几年前便被朝廷收编,不降的人早已被尽数绞杀,哪里还有一丝人烟。

      川乌带着一百名暗卫早已埋伏在山上,按将军的话,只要藏魄的人出现,来一个杀一个。

      等莫惊春一干人等出现时,川乌也没刻意遮掩,直接将莫惊春在内的七人包围了起来。

      此地是一片竹林,正当午后,窸窣的竹叶将阳光撕碎,散到每个人的刀刃上,透出凛冽的寒气。

      莫惊春抬眼扫了一圈,饶有兴致的数了一遍,继而嘲笑起来:“你是川副将吧?带一百个人找我莫惊春打架?你们将军是打算让你来送死吗?”
      莫惊春连刀都懒得出窍,“哦,我忘了,你们将军一向如此,我还记得你有个叫天冬的兄弟,被我给废了,今日,本统领就给你个机会,想死还是想当个废人,或者,想做个小太监,我都成全你。”

      说完莫惊春便独自笑了起来,在这静谧的竹林中,显得格外阴森。

      川乌听他提起天冬,握着刀柄的手便紧了三分,“莫统领,川乌跟了将军这么多年,从将军的嘴中也对莫统领略有了解,今日一见,果然与将军所说别无二致。”

      “哦?你们将军说我什么了?”莫惊春收起了一脸的懒散,眉宇间浮上一丝兴致。

      只见川乌眉毛一挑,一脸讥笑道:“说你嘴贱。”

      身后的抚远军暗卫随即发出一阵哄笑,他们不比藏魄的严肃,似乎任何时候,想笑就可以大笑,笑的肆无忌惮,笑的无拘无束,笑声落入莫惊春的耳中,他并没有因为川乌的挑衅而生气,而是对面的笑声让他有些嫉妒。

      笑声里的不羁和自由让他向往,当年,去西北随军的机会被秦桑抢了去,自己却被永远的留在了黑暗里,所有的美好和希望都被他曾深信不疑的兄弟所劫掠,留给他的,永远都是绝望和背叛。

      莫惊春冷道:“你觉得你们有胜算吗?”他的手突然扶上了绣春刀的刀柄。

      “若是再加上我呢?”秦桑从一个暗卫身后现身出来,慢慢踱到莫惊春面前。

      莫惊春身子一怔,他突然明白了什么,“你把那个女人送走了对吗?今日这个局,是为了拖住我。”他早该想到。

      秦桑眼中是无尽的平静,“对,送走了。”他承认的干脆,回答的没有任何犹豫。

      “你敢抗旨?”莫惊春眯起眼睛打量着眼前人,企图从他的表情里捕捉出他真实的想法,他并不相信他秦桑会为了一个女人与谢广作对。

      秦桑这个人他再清楚不过,他骨子里的怯懦和自私,甚至连禽兽都不如,一个常年深陷沼泽的人,单单活命这件事已是耗尽了精力,又怎会突然傻到再次为了情爱这种虚无的东西放弃这么多年的挣扎。

      “你知道谢广对清风决的执着。”莫惊春再次提醒道,“而且你心里清楚谢广要的不只是清风决,她是什么身份?你要为一个死人卖命?”

      “她无罪。”秦桑淡淡道。

      “她是楚崇藩之女,她的存在即是罪。”莫惊春看着对面的秦桑,他眼中的坚定和从容不迫让莫惊春皱眉,这种眼神他见过,那是许多年前的一个晚上。

      他们这些戴罪的少年死囚被谢广放到了御林军的猎场上进行特训,一个时辰内谁猎杀的猎物最多,谁就可以离开天牢进入藏魄总督府,就可以永远活下来,不用再过这种暗无天日的日子。

      可莫惊春才刚入山,就失足落入了捕狼的陷阱中,绝望铺天盖地的向他袭来,他是罪臣之子,本该处斩,可谢广却给了他一次机会。

      他为了这次特训的机会,杀了所有一同入狱的死囚们,没想到如今却折在这狼坑里,不甘、无望、焦灼席卷着他,大概会死在这里吧,毕竟这个世上没有人会在意他的生死,他早该死的。

      可就在这时,头顶突然传来一个少年喊声:“惊春!”随即给他抛下了一缕藤蔓,他循声望去,那是一张稍显稚嫩但眉宇间凝着一股明朗和英气的面庞,生的有些阴柔气但又透着股子狠劲儿,映着月光就那样照到了莫惊春的心里,他居然知道他的名字。

      “愣着干嘛,快上来。”少年秦桑催促道。

      狼坑深且陡,可那棵藤蔓却给莫惊春铺出了一条路,一条由死向生的路,猎场很大,又是深夜,二人迷了路,根本分不清出口在哪。

      “要不我们趁机逃吧。”莫惊春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抓住了前面少年的手腕,悄声道。

      “这是御林军猎场,四周都有重兵把守,跑不出去的。”秦桑摇头道。

      “可时间就快到了,我怕猎不到狼,又要回那个地方,我害怕。”莫惊春此话一出口,自己都怔了怔,他在天牢呆了那么久,从未对其他少年示过弱,因为示弱意味着会变成下一个靶子,这个世界总是欺弱的,只要让别人感受到了你的恐惧,那么下一个被杀的就是自己。

      一直走在前面的秦桑听他这么说,突然瞪大眼睛回过头,惊奇的看着他,没过多久竟然说了句:“我也怕,可我们没有别的办法,先活着出去再说。”

      莫惊春更是吃惊的咽了口唾沫,眼前的少年居然没有因为他的示弱而嘲笑或欺凌他,反而也坦白的告诉他自己也是害怕的,二人就像两只一直强打着精神虚张声势的小兽突然都放下了戒备,温顺起来,相濡以沫。

      可老天爷就是要将他们往死路上逼,他们一路上没有遇到任何凶兽,可就在快要下山时,却突然遇到了狼群,不是一只,而是一群。

      谢广没有给他们弓箭,给的是短刃,这明显就是要让他们与猛兽近搏的意思,可他们还是少年,这几乎就是送死,可他们本就是该死之人,谢广这么做,纯粹是图个乐子。
      两个少年绝望地闭上眼睛,可手还是本能的覆上了腰间的匕首。

      “上树,想办法杀狼王。”少年秦桑低声道,二人矫健的攀到了树上。

      那一晚,莫惊春也不知到底是怎么熬过去的,二人将树枝做成藤蔓,一头系在秦桑的腰上,一头系在莫惊春的腰上,一人扯着藤蔓,一人拿着匕首吊在空中与树下的恶兽搏斗,二人轮番上阵,若是不慎被狼强攻,扯绳的那个就要奋力将另一方拉起,休整片刻,再换自己下去。

      就这样,两个少年与狼群耗到了天亮,等到杀完最后一头狼,已是第二日的清晨。

      当二人拖着血淋淋的身子和拴在藤蔓上的八头狼回到猎场空地的时候,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只有谢广挥着长袖,给他俩鼓掌,可他俩却并没得到去藏魄总督府的资格,因为超出了比赛的时辰。

      不仅无功还要受罚,二人被分开拖走的时候,莫惊春回头惊恐地看向秦桑,少年脸上滴着鲜血,嘴角上扬,在正午的阳光下,整个人被镀上了一层金色,金色的睫毛,金色的碎发,金色的笑容,似在嘲讽这世道的不公。

      莫惊春曾陷在这个笑容中许久,他想若自己是个姑娘,怕是要溺死在这眼神和笑容里,那是一种少年才有的不认命,是一种敢怼天怼地的倔强。

      就是这个眼神中的不迫和从容将莫惊春的恐惧挥散了大半,自那以后,二人便会在训练时偷偷见面,一起厮杀,在那个不见天日的炼狱之中,互相汇成了对方的光芒。

      “她无罪,四海山庄无罪,这次是陛下错了。”秦桑平静的回答,他认真看过四海的案卷,除了庄主陆勋为齐相的谋逆提供军银,四海的庄民皆安分的行商务农,没有任何罪过能致其被屠的下场。

      “四海窝藏罪臣之女,为齐贼和聂贼谋反提供军银,这个罪名自然担得起,留了他们全尸已是皇恩浩荡,这个天下姓谢,不是姓秦。”莫惊春冷笑一声,“每月十五,你还是要去天牢领取那噬骨散的解药。”

      “等她安全抵达,我自会向陛下请罪。”秦桑的脸上并没有任何涟漪,谢广的暴政之下,的确换来了□□的太平,他一直觉得,一条太平的康庄大道走过去,免不了无辜的鲜血浸染,他很少涉及朝事,这么多年来,基本都在边境开疆拓土,可四海山庄一事,是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让他产生了悲悯之心,他身为一国将领,不该看着百姓就这样死在谢广的欲念之下。

      “你知道你要面对的是什么吗?谢广不会让你死,他的手段你我都试过,这条路你走不过去的。”莫惊春的眸中有片刻不忍,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

      “拔刀吧。”秦桑的手握向腰间的刀柄。

      莫惊春突然大笑起来,“秦桑,你护国将军做得久了,真的以为你自己是大善人了,你是谢广的狗,他把你喂肥了,是让你看家护院的,你若是把自己当了人,要求什么大义,那可就不懂事了。若是能逃,我们当年在猎场的时候就该逃,走到现在,已入了死胡同,你最好赶紧告诉我楚灵修去了哪,你不舍得,我替你杀,你好好做你的大将军,做你的英雄梦,我莫惊春绝不叨扰,可你现在挡了我的路,我就得咬死你,我才能活。”

      午后的竹林异常的安静,深秋的凉风阵阵拂过,引得竹叶沙沙,没了夏日的蝉鸣,少了一份生机,多了一份肃杀,抚远军暗卫与六名藏魄见二位拔刀,也纷纷从腰间抽出利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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