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声生来

　　收拾好心情，沅忆换上得体的连衣裙出门了。她第一家要拜访的企业就是她曾经服务过的华康集团。
　　华康的员工已经换了几轮了，但是老板还是那个老板，他曾经非常青睐沅忆，这次他也是非常欢迎沅忆回老东家叙旧。不过提到赞助自闭症儿童这件事，他还是有些为难。
　　“康总，虽然我这个项目刚刚启动，但规模绝对不小，我这边的启动资金还是您下游公司福尔提供的。不过您公司规模大，我是一定将您公司的LOGO放在赞助第一位的。”沅忆为了避嫌，并没有找福尔投资，她只是假借福尔的名声作为一道压力。把福尔说成华康的下游公司，也是抬举了华康。华康虽然体量大，但出去拉业务时用的话术，还是得打着福尔供应商的名号。
　　“LOGO不LOGO的，倒也不重要。”生意人最重要的还是盈利，康老板担心投出去的钱，就是白白做慈善，在市场上激不起水花。
　　“您是知道我办事能力的，流量上来是迟早的事，我不会让你的钱打水漂，一定能给你换来真金白银。”
　　“现在这世道，动不动就流量，我们搞直播，刷了那么多流量，ROI也上不去。”
　　“这个您放心，我拟了一份协议，您可以找法务过一遍。我可以保证曝光量，并且定期为您引流，您只要准备一个端口承接就好。到时候，数据一拉，您就可以知道您的钱能换来什么了。”
　　沅忆自信满满的样子，对康老板来说已经很有说服力了，一提协议，他就更笃定了。而且沅忆要的投资非常小额，对华康来说就是九牛一毛，有沅忆担保，还有协议加持，这个最终能加固和福尔合作的顺水人情，他又何乐不为。
　　但对沅忆来说，这笔资助意义巨大，这不仅是第一笔投资，也是非常强有力的背书，沅忆靠着这个背书，陆陆续续又拿到四家企业的投资。她就此收手，资金已经充分到位，接下来有一堆事够她忙的了。

　　周五早上，她和阳阳赶到福利院门口，除了念生，其他人都到了。沅忆把早点一一分给飞鱼他们，忍着没问念生的去向。
　　阳阳见念生不在，寻问飞鱼。飞鱼说昨天半夜念生发了信息和他请假，他发烧了，在家里躺着呢。
　　“严重吗？”阳阳担心地问。
　　“我也不知道，早上才看到消息。我回他一会这边结束了陪他去医院，但是他到现在都没回我消息，我也不知道他住哪，没法找到他呀。”
　　“他不是有女朋友么？你们谁有他女朋友的联系方式吗？”沅忆打断飞鱼。
　　“没有，没人见过他女朋友，是不是真的有女朋友也不知道呢。”飞鱼吃了一口早点，安慰大家，“没事，我一会再打电话问问他情况，我们先进去上课吧。”
　　沅忆心神不宁，又无能为力，只能跟着大家进福利院。
　　音乐教室里，大家还是欢声笑语。
　　“小忆妈妈。”红豆主动跑到沅忆身边。
　　“红豆！”沅忆抱起红豆，她的纷乱杂念因为红豆的笑容烟消云散。
　　“小忆妈妈，我没看到徐老师。”
　　“徐老师生病了，你要不要录个视频，祝他早日康复呀。”
　　“好呀。”

　　没有实职的沅忆，在孩子中穿梭，和孩子们一起拍了很多合照。
　　她破天荒地在朋友圈里发了九宫格照片，每一张都是她和不同孩子的合影，她打下文字：「心中有太阳，到处是阳光。」
　　是的，她不担心念生，也不牵挂他，她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她完全没有被念生影响到心情。
　　课程结束后，众人在门口分别，阳阳的丈夫来接她去产检，沅忆自己驾车回家。
　　开出停车场后，她靠路边又停下车，点开自己发的朋友圈。看着自己的笑容，只觉得冷血。她在导航里找到之前念生的地址，点了出发。
　　虽说是到了念生的小区门口，但是她并不知道门牌号。她将车停靠在路边，正想给念生发消息问他具体住址时，突然看见上次来找念生的舅舅正站在路边。
　　又是来要债的，不过说不定他知道念生住几号几室。
　　她下车走向念生的舅舅，这时舅舅身边又窜出个男的，手里拿了一盒新买的烟。他对舅舅叫唤：“电话打通了没啊？这小子活腻了是不是！”
　　舅舅无奈地又拨了电话，但没人接。
　　“大伯您好，您是徐念生的舅舅吗？”沅忆上前打招呼。
　　念生的舅舅看向沅忆，奇怪自己并不认识她。舅舅旁边的男人也上下打量起沅忆，他眼珠子不停转动，感觉都要转出眼眶了。
　　“你谁啊？没见过啊。”这男人说。
　　“我是念生舅舅，这是我儿子，你是哪位？”念生舅舅回答沅忆。
　　“我是徐老师的一个学生，徐老师病得很重，正在医院呢。其他同学陪着他，我过来帮他取一点替换衣服。”沅忆装出着急的模样。
　　“他病啦？哎，我不知道啊。”舅舅低下头，有些羞愧。
　　“装的吧！肯定是躲起来不肯还钱了。”舅舅的儿子在一边骂咧咧。
　　“他欠你们钱了？”沅忆又装出一副吃惊的样子。
　　“他妈的他欠了一屁股的债了，还有我二伯三伯，我嬢嬢的，他这辈子都还不清了。”
　　“啊，这么多……”这次沅忆的惊讶不是装出来的了。
　　“哎，念生也是可怜的，这钱借来也不是用在他身上。”念生舅舅小声地对沅忆说。
　　“那也是他家借的！不管怎么样，得把我们家的先还上，二伯三伯嬢嬢他们都有钱，我们家最穷了。”舅舅的儿子露出厌恶的表情看向他爸爸，“跟你说了多少回了，你让他找他那个富二代女朋友要点不就好了，欠他未来岳父的总比欠我们的好呀！你心软什么！那都是我们的钱呀！
　　“那个，他一共欠了多少钱啊？”沅忆小心地问。
　　舅舅有些支支吾吾，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外人。他儿子倒是什么都往外说，“快三百万了！妈的，你说他这辈子怎么还得完。”
　　沅忆感到一阵无力，难怪念生一直那么悲观，现在终于知道原因了。
　　舅舅实在于心不忍，不想把念生逼上绝境。他和沅忆打了个招呼，拉着儿子离开了小区门口。
　　等沅忆反应过来，想问他们念生一家欠债的原因时，舅舅和他儿子已经开车扬长而去。
　　三百万……他做钢琴老师这点收入，要还到什么时候？沅忆看向小区里面。这个动迁房小区里，楼房建得密密麻麻，全是二三十层的高度，她就算会魔法恐怕也找不出念生住在哪。
　　她回到车里，不再想着去找念生了。
　　富二代女朋友……既有钱，又有女朋友，还轮得到她什么事。
　　沅忆将红豆录的视频发给念生，里面是红豆弹了一曲《小星星》还有希望徐老师快点康复的祝福。
　　她又望了一眼小区里面，开车离开了。
　　去箖州出差的程骏入住酒店后，打开朋友圈，看到沅忆的九宫格照片，喜出望外，赶紧给她拨了个电话。
　　“今天很开心吗？”他问沅忆。
　　“你怎么知道？”沅忆已回到家，正在阳台上喝茶。
　　“看到你发朋友圈了。中间那个小女孩是谁？”
　　“她叫红豆，她叫我小忆妈妈。”沅忆想起红豆心情就无比温柔。
　　“嗯。”程骏不知道怎么接话，他想起了乐乐，“挺好的，你开心就好。”他这时突然特别想感谢教沅忆钢琴的老师，没想到他能帮沅忆重新接受这个世界。
　　不过他并不知道，沅忆今天心情一点都不好，她的反常不过是为了掩饰她过于沮丧的心情。

　　清澄周三收拾了一些东西就搬回父母家了。那天念生的感冒还没有症状，他们约定好周末再打包剩下的东西一起给清澄送回去。
　　她也不傻，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她心里早有计划，不会轻易放走念生。她不过是先回家排兵布阵一番。
　　周六一早，她又回到念生那，看他躺在床上，面容憔悴，才知道他周三之后就病到现在。
　　照顾了他一天后，傍晚时分，念生的温度终于下降到三十七度，只是一时还有些虚弱。她也不打算离开，收拾起余下的行李。
　　“明天和我爸妈一起吃晚饭哦。”清澄整理完坐在念生床边，“就在我们家吃，大家都能放开点。”
　　“嗯，我没有准备东西。”
　　“吃个饭而已，不用准备什么，我爸现在岁数大了，都看开了，放心吧，不会再反对我们了。”清澄握紧念生的手说，“我今天就不回去了，在这里陪陪你。”
　　“随你吧。”念生闭上眼睛，没有精力把注意力放到清澄身上，他想起昨晚看到沅忆的朋友圈还有红豆的视频。
　　他不在的时候，沅忆那么开心，念生心里五味杂陈。不知道是该为了沅忆对他的不在乎伤心，还是为了沅忆重获新生而感到高兴。
　　他存在与否，难道在沅忆心里根本不重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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