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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5 章
夜,双全家。
吉大叔在厨房里默默地吸着黄烟袋。吉大婶已经收拾好碗筷,解下围裙,搭在架子上,看双全不在,忙问:“双全呢?”
吉大叔:“在房里吧。”
吉大婶朝房里喊:“双全。”
画外传来吉双全的声音:“哎!”
“你来一下。”吉大婶命令似的说。
“哦,来了。”画外吉双全的声音。
此时的吉双全正在房里的煤油灯下看书,听到母亲的喊声,放下书,走进厨房:“妈,有事吗?”
吉大婶走近双全,亲切而神秘地:“双全,你坐下,妈有话对你说。”
双全看见母亲神态有些异样,愣在那儿,不解地看着吉大婶。
吉大婶搬过一把椅子先让双全坐下,然后又挪过一把椅子在双全身边慢慢坐下来,用手轻轻地抚摸着双全的手臂,端详了好一会儿,才缓缓说道:“双全。”
双全看见母亲用异样的目光看着他,有些诧异,动了动椅子,怔怔地问:“妈,你今天怎么啦?还要你搬凳子给我坐?”
吉母看着双全,半天没说。
双全好像有点着急:“妈,什么事?您说呀!”
吉大婶望着双全,满含深情地:“双全哪,你今年已经十九了,不小了。我和你爸劳累了大半辈子,什么也没留下,我们面前现在只剩下你一个。”她顿了顿,“还没解放的时候,你的一个姐姐和一个哥哥活活地饿死了。还有一个姐姐被别人抱去当了童养媳。后来又生下你二哥,因为太穷,总是吃了上顿没下顿,你爸推一车柴火到城里,只能换到二升米,逢到下雨下雪,就只有饿肚子了。我们在家里实在过不下去了,就带着你二哥去要饭。谁知道,天下穷人一样穷,天下富人一般黑。那年,我们这儿又遇上了大旱年,真是山上干死麻栎树,河里干死藨草根。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我们看你二哥饿得实在可怜,就把你四岁的二哥送给了一个贩盐的生意人。现在,当童养媳的姐姐和你二哥一点音信也没有,不知他们是不是还活着。”吉大婶显然有些激动,泪水顺着脸颊流下来,她用袖子拭泪。
此时的吉双全怔怔地看着母亲:“妈,你不是对我说过好几次吗?今天怎么又提这事?”
吉大婶一边拭泪一边带着哭腔继续说道:“怎么,你听烦啦?”
吉双全温和地:“妈,没有,你接着说吧,我听着哩!”
吉大婶:“今天,我还要对你说!没有找到他们,是我和你爸永远的痛啊!”
吉双全:“爸,妈,你们放心,等日子过好些了,我去找他们。”
吉大婶点点头。过了好一会,她又说:“后来,解放了,生下了你,日子也好过些了。我和你爸盼来盼去,就是看你一台戏,你要争气呀!”
吉双全顺从地:“好,我知道,你和我爸放心,我一定听你们的话,孝敬你们。”
吉大婶:“好,妈今天要问你一件事。”
双全诧异地:“妈,什么事,你说吧!”
吉大婶:“你今年已经十九岁了,按理说,年纪还小,过几年说亲也不迟,可我们家不同,三个都是大人,每年在生产队里就分那么一点粮食。粮食不够吃,每年都要在城里买几个月的议价粮,哪来的钱啊!可不买,吃什么呢?如果你早点娶上媳妇,家里多个人,再等个一年半载的,家里有了孩子,队里的粮食也能称的多些了。到那时候,我们的日子也好过一些。再攒点钱,把房子换上瓦,我和你爸的心事也就了了哇。”
双全;“妈,这些事我都懂,你想说什么你就说吧!”
吉大婶话锋一转:“你说巧凤好不好?”
双全一怔,毫无准备地:“妈,你问这个干什么?”
吉大婶不容置否地:“你先回答我。”
吉双全已经明白母亲的意思,低头不语。
吉大婶摇着双全的手臂:“嗯?怎么不说话?”
双全抬头:“妈,我才多大呀!你就提这事。说出去让人家笑话。”
吉大婶:“都十九了,也不算小了!我和你爸都是为你好,想你早点成个家。”
双全:“妈,你别说了。人家到你这里来玩,你就说这说那,让别人听见了多不好。”
“这有什么?也不是偷人家抢人家的,这才是我们家最大的事。你好好说,到底喜欢不喜欢?”
“妈,你真是……我怎么能知道?”
“那是个大活人,你还看不清楚呢!是不是不好意思说?”
“妈,人好人坏从外表哪能看得出来,外表好,还要心灵好。人家才来一趟,就能下结论说人家好不好?”
吉大婶有些急了:“我只要你说喜欢不喜欢她。”
双全不加思索地:“不喜欢!”
吉大婶意外的:“你真的不喜欢?”
吉双全点头:“嗯!不喜欢。”
在一旁的吉大叔一直没说话。这时,他吃完了一袋烟,用长烟袋故意在腿椅上重重地敲出烟灰,发出“咚咚咚”的声音,用冷峻的目光瞟了双全一眼,仍没说话。他又装一袋烟抽起来。
吉双全瞥了父亲一眼,看见父亲面带怒气,再也不敢说话了。
吉大婶看看吉父,终于摊牌了:“双全啦,实话对你说,我们和你姑妈说好了,姑妈做媒,把巧凤说给你,这事你表姑也知道。昨天巧凤来,就是叫你们看一下。”
双全沉不住气了,又胆怯地看了父亲一眼,轻轻地说:“妈,我还小,才十九岁,你就别提这事好不好。”
吉大叔沉不住气了,一边敲着烟袋一边大声说:“还小?再过几年就老了。解放前,人家像你这么大,儿子都抱在手里啦!”
吉大婶附和着:“是啊!也不小了。再说,我和你爸的身子骨也没以前硬朗了。我们多么希望你能早点成个家。也算了了一件心事。说不定,巧凤一来,过年把有了孩子,这家里一多就是两个人。到那时,孩子不会吃,可基本口粮还是四百五,我们也少为粮食着急。”
吉双全不知所措地看着母亲,又看了一眼父亲,然后说;“爸,妈,我们暂时还没有条件做一件大事,过几年,咱们条件好了,把房子换上瓦,把家里好好布置一下,到那时再说这事也不迟。”
吉大婶:“双全哪!你再不要推啰,不然又要惹你爸生气。你要是答应,过几天就请姑妈跑一趟,到你表姑那儿把话说清楚,这事就算定了。我们找亲戚大眷借点钱,再把队里进款的钱拿回来,拼拼凑凑,就能把巧凤接进来。”
双全:“妈,婚姻大事可不能这么急,你还不知道人家是怎么想的哩!”
吉大婶听见话有转机,高兴地拍着双全的肩头:“你放心,巧凤临走时还说,叫你有空到她那儿去玩,你看,她不愿意,会这样说吗?”
双全:“那是人家说的客气话,你就当真?”
吉大婶笑了:“她没叫我去,也没叫你爸去,偏偏叫你去玩,你看,这还不明白吗?”
双全正色地:“妈,这是一件大事,应该慎重考虑。再说,人家才来一次,对人家也不了解,你就叫姑妈去说这事多不好。”
吉大婶:“叫姑妈去说清楚,先定下来,也不是马上接进来。”
双全倔强地:“妈,别叫姑妈去,我是不会答应的。”
吉大婶责怪地:“你这孩子,还说听我们的话,你这是在气我们。”
吉双全语气缓和地:“妈,不是气你们。婚姻大事,非同儿戏,哪能这样草率呢?”
吉大婶生气了:“人家不嫌我们穷,你倒嫌别人来了。你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你看看我们佛山村的老光棍小光棍有多少?你数一数。”吉大婶顿了顿,“这时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的好事。如果这事谈不成,你就等着打光棍吧。”
吉双全赌气地:“光棍就光棍!”
吉大叔又用烟袋敲着椅子腿,发出“咚咚”的声音,望着吉双全仍没做声。
吉母指着吉双全,生气地:“你现在大了,学着不听话了。”
半天,吉双全才说:“妈,你就少操一点心。这婚姻大事,应该由我自己作主!”
吉大婶站起来看着吉双全,愤愤地:“怎么,你自己作主?你的胆子还不小哩!在咱这儿,这事有几个是自己作主的?哼!像你这样择肥选瘦的,准是打一辈子光棍!”
吉双全语气坚定地:“光棍就光棍!反正我不答应。”
吉大叔火冒三丈,终于发话了。手里拿着烟袋,站起身做出欲打双全的样子:“老子还没死哩!你敢!”
双全怔怔地望着父亲,一句话也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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