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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5 章
左司庭闻言,视线渐渐往下移动,果真见郭瓒腰间悬挂着的墨玉令。
本就心火难耐,他方才见小宫婢伏地不起,畏畏缩缩,说服自己伸手去扶她一把。
看在萧家的关系上,难得的好心,未曾想半路杀出一个不知是牛是马的东西。
左司庭冷笑一声,眼中鄙夷之色尽显。
“我还以为是何处的神仙,这么大的官威,原来是通玄阁的…侍卫啊。”
郭瓒眉头一横,他娘的,这厮说什么胡话!
“你嘴里给我放干净些,什么叫通玄阁的官威?怎么?左右翎卫营,整整五千人,都不会好好说话吗?”
左司庭遇强则强,毫无含糊地回敬:“不会说话倒是没关系,就怕人一点脑子也不长,那才是最可怕的地方!”
郭瓒冷笑:“不长脑子也不可怕,就怕有人衣冠楚楚,狐假虎威做些上不得台面之事,家教难养!”
家教难养?
两人手下劲道不仅没有收敛,反而愈演愈烈,周围想要劝架的都被厉声呵斥住。
一群人急得不行,同来的翎卫武艺不如左司庭,见通玄阁的这人竟然能与他五五开分,一时也不敢再上前。
*
明仪绕过小道,带着淞青来到青砖小屋。
程璟早就已经在此等候多时,身后几个彪悍的侍卫腰别长剑,清一色的魁梧。
难得的是,程璟那和魁梧沾不上边的身材,硬是凭借着自身的身高优势,在一众人里拔高一筹。
这一路上和淞青走过来,明仪早就将那些风言风语听了个遍。
她不用脑子想都知道是程璟放出的话风。
客客气气地福身,明仪抱歉着笑道:“程大人,劳您久等。”
程璟神色淡淡,像是料定她会抽身前来一般。“等得不久,前后脚而已。”
明仪自动滤除这人的话,拿起素净帕子揩揩眼角,熟练地说道:“再怎么说,这也是事关明修性命,作为姐姐不出面,于理不合。”
周围侍从皆是有感而发,点头承是。
“魏娘子心情我们能理解,不需要过多担心。”
明仪大大方方地向众人道谢,面上是化不开的感激之情。
程璟看着她装模做样,莫名想笑,由着她谢过一圈,才淡淡道:“破门,拿人。”
明仪出声打断:“程大人等等,请您再歇息一刻钟。”
最魁梧的那个侍卫不解,“魏娘子,捉人需趁早,若是她拒不承认,还能有时间去磋磨两下的。”
这话说得也算是好意,明仪温和一笑,回道:“谢谢这个大哥的提醒,但是,我想先进去。”
淞青也微微吃了一惊,随后不假思索道:“那您等会儿就站在我的身后罢。”
明仪笑着注视她,没说话。
淞青有些慌乱,“您…不准备带上我吗?”
“嗯,等会儿就不带你了,我自己进去,问两句话的功夫就出来。”
“可是…”
明仪道:“你们都在外面守着,还怕什么呢?”
这话说得是好意,明仪温和得笑着,回道:“多谢提醒,但是我还有些事情需要弄清楚,只好麻烦诸位再等候一会儿,等此行成功,魏氏必然会记住各位的功劳心力。”
有位通玄阁的侍卫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这位魏二娘子长得真好看,怪不得郭瓒说程大人对她不一样,脾性也好,说话温温柔柔的,这样的小娘子,换谁不会喜欢呢!
“魏二娘子严重了,本来就是我们分内应该做的事情,哪里就需要答谢。”
明仪笑得春风摇曳,语气诚恳道:“当然得谢。”
程璟这两日连轴转,日前还在皇宫里走了一趟夜行,素日衣物穿得不多,忽然受了些风寒。
不轻不重地咳嗽声传来,正与明仪搭话的侍卫神情僵住,其余人也是面露了然。
先前那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壮汉伸出手将人拉回来,道:“铮子,这么没眼力见呢!程大人还在这里呢,你在这说啥,别吹牛了哈,你不要那个奖赏我还要呢!”
铮子回头看了眼程璟,也是恍然大悟,就差当着众多人的面拍自己的脑瓜。
啧,瞧他这个脑子,程大人还在这里呢,他怎么就屁颠屁颠的过去呢!
铮子偏过头,对程璟做了个滑稽的请。
“程大人,这事还得您说了才算!”
程璟扫他一眼,场面顿时安静如鸡。
明仪用袖子遮住嘴,只露出一双眼,直直看着程璟。
有些好笑道:“那程大人的意思呢?”
程璟迎着明仪灼灼的目光,道:“一番美意,却之不恭。”
明仪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没毛病。
“你想好了,自己一个人进去?”
明仪正色道:“想好了,一个人进去。”
淞青在底下悄悄地扯着明仪,语气中尽是浓浓的忧虑。“那您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一定要让我…我们知道啊…”
“嗯,会的。”
这里面的水正如程璟所言,不是一般的深,自己调查完就能离开。
可是淞青不行。
她是有点武艺傍身,但是皇宫里最不缺的也是精通武艺的人,她只是一介宫婢,没有势力没有背景,一旦被浑水沾上,是脱不了身的。
程璟知道明仪打得什么主意,没戳破,也没说拒绝。
“随你,今天这罪,总归是要定下来。”
明仪眼中晦暗不明,轻轻应声:“嗯,不会耽搁太久。”
远处的天际,墨色卷席过一切,推着本就黯淡的日光褪去。
细细小小的新雪纷纷扬扬地落下,比山中雾气轻薄,无孔不入。
明仪觉得眉间一凉,刚想伸手去擦拭,程璟倒是比她要先动作。
因着方才的对话,两人也算是面向而对,饶是明仪的眼睛再不好,也能看清他不发一言地从腰间取下把匕首。
那可真算得上是把毫不起眼的匕首,刀鞘与刀身严丝合缝的合起,没有多余的装饰,甚至连个名字都没有。
她有些疑惑,但是程璟比她高出许多,只有大幅度仰头才能看清这人面容。
“程大人,您这是…?”
匕首被他缓缓推到面前,视线不由得被那手给吸引住。
先前的对峙,明仪几欲要动怒,哪里还有心思看手不手。
眼下,没有剑拔弩张的谈话,平静地过头。
习武之人的厚茧子什么样,明仪脑海中或许没有深刻的印象,但是这双手有着不符合他这个地位的冻疮。
细细观察灵雨时,她是看见过的,冻疮红肿胀大,光是看着就令人觉得不舒服。
程璟的手骨肉匀称,黑色匕首,将那些红色衬得更显眼。
这人的眉间也被细雪落着,语气还是清清冷冷。
“拿着,藏袖子里。”
应该是天边的雪随着北风刮过罢,明仪眼中的程璟有些模糊,奇怪的是,这片白白茫茫的地里,她只能看见他一人。
没有旖旎,明仪干脆利落地接过,“那就恭敬不如从命。”
末了还开了句玩笑,“程大人放心,我这人对山珍奇宝一类无感,独独爱惜这条一生一次的命。”
*
屋中烛火依旧晦暗不明,甚至比之前还要黯淡几分。
霉味倒是退散不少,许是这几日有很多人来过,人气攒上来赶走的。
灵雨像是早已预料到明仪会来找自己,衣物早就已经穿戴完毕,连头发都一丝不苟的梳好。
背打得很直,也不似之前那般不洁,看着却更加萎靡,比上次见还要孱弱。
她就坐在那张矮凳上,说出口的话没见得多好,依旧有气无力。
“魏娘子,您来啦。”
明仪轻轻嗯一声,“你知道我会来找你。”
没有疑问,全是毋庸置疑的肯定。
灵雨表情有些呆滞,好大一会儿才笑着回。
“嗯,知道的,您是来捉我回去认罪伏法的罢。”
明仪动动嘴唇,想应两声,但是又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去应答。
即使知道她并不是一个人作案,这个锅也必须她来背。
自己又能说些什么呢,附和着应答吗?
眼前的这个女子怕是已经病入膏肓,眼框处的肉深深地陷下去。
短短十日的时光,她好像经历了一场生死轮回。
灵雨好似能知道明仪那未曾说出口的话,但是她毫不在意,只是从矮凳上站起来。
随后避着光捡了块身上最干净的地方,明明动作很僵硬,认真细致地将矮凳抚个遍。
“魏娘子,这里连个歇脚的地方也没有,还是坐这罢,奴婢擦拭过,不会有灰尘的。”
明仪点点头,没忍住道声谢,这才收好裙摆坐下。
“谢谢。”
声音不大不小,是能够传到小屋中任意角落的那种,灵雨闻言神情愈发呆滞。
又是好大一会才抬起头,局促不安道:“魏娘子客气。”
不对劲,她绝对不对劲。
风寒这种病来得快,去得自然也快,自己又不是没有受过,头昏脑胀那都是初期症状,一剂汤药服下,便可消散个几成。
个中滋味哪里就能如此?
除非她并不是普通的风寒之症…
“灵雨,你是不是…”
明仪的话还没说完,桌上的灯花啪的炸开,就这么一瞬间,光线的照耀将面前之人轮廓清晰显露出来。
脸色灰白至极,双瞳中浮现的红色血丝布满整个眼球,密密麻麻,令人心惊胆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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