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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日
贺闻奇走近，透过挡风玻璃见车里那人调低了座椅背，仰头半躺着闭目养神。
车内暖气应该打得很足，韩季衬衫领口松开着解了两颗，后仰的脖颈肌肉被拉得纤长，柔韧中带着些蓄势待发的偾张，像酣睡的猎豹暴露出脆弱的致命点。
贺闻奇多看了一会儿，才敲了敲车窗。
韩季也没睡，只是闭眼在想事情。听见动静睁眼发现是贺闻奇，解了车锁。
贺闻奇开门坐进副驾位置：“你一直跟着我？”
韩季全程除了睁眼和动动手指，没有变换姿势。
深吸一口气，又闭上眼，饱满的胸肌起伏：“你过生日，我陪你。”
韩季跟了一路，可不是想说出这样一句话的。
“在车上睡觉很危险，你还关着车窗。”
“我没睡，在想事情而已。”
贺闻奇一夜没睡好，韩季何尝不是。
只是他失眠一夜的结论是，两人在办公室接吻，不管谁先动的口，最后两人都主动了，还很享受。于是确认，自己的心思，对方已经就懂了。
所以之前他才自然而然的说出什么“给名分”，“自家人”这样的话出来。
然而对方却没有把他摆放在对等的位置，不仅阻止他见秋姨，甚至连原因都没想过要告诉他。
这一下午，韩季不仅仅是在跟着贺闻奇，也是在试图消化自己的负面情绪。
“你在生气？”
“没有。”
韩季一键把椅子调正，摸出薄荷糖，先递给贺闻奇，贺闻奇摆手没要，他自己剥开丢进嘴里。
借着薄荷糖跟着喉咙滑到心里的清凉，情绪淤堵短暂的通畅一下。他决定尊重贺闻奇，如果他不愿意说，就不逼他。
“还有时间，我们可以先到处逛逛，然后一起吃晚饭。”韩季启动了车，“你有想去的地方吗？”
贺闻奇认真的盯着他看了很久。
“怎么？我脸上沾东西了？”
贺闻奇目光像具穿透性，其实他在想，如果韩季强硬追问，就告诉他。
韩季却没有再提：“不如我带你去个地方。”
-
半个小时候后，两人来到一个展馆门口。
“宗青空的个展！”两人一路各怀心思的沉闷，被贺闻奇情不自禁的一声惊喜打破。
韩季对他的这个反应十分的满意，打转方向盘压不住唇角上翘：“我猜你会喜欢。”
贺闻奇不敢相信：“你有票？宗青空的个展有钱也不一定能买到的。”
韩季在门口停好车：“是，他极少办，且人数限额。不过我告诉他，他有个小粉丝今天生日，所以给我们开了绿色通道。”
宗青空是V国上一代极具影响力的艺术家，他的作品融合了东西方文化，同时又自创出强烈的对立元素，兼具欣赏和趣味，深受新一代年轻人的追捧。
贺闻奇便是追捧的年轻人之一。
“你认识宗青空？”惊喜之外的惊喜。
“认识啊，这么有名。”两人下了车，韩季在前面领先了两步，停下等他，“不过他跟我就不太熟了。
贺闻奇快步赶上，和他肩并了肩。
“我只不过是知道他在景城有开个展的计划，就托人打听了一下，正巧承办方有我认识的朋友，又碰巧办展过程遇到点麻烦，我‘顺手’帮了下忙，又‘顺嘴’提到说我有一个很重要的人从小就是他的粉丝。于是，宗青空就送了我两张票。”韩季说得很轻巧，顺手又顺嘴的，实际上下了好多功夫。
绕了不少弯，费了挺大劲，他能动用的人际关系全都用上了，才终于得来这么一个机会。
韩季求的可不止是两张票而已，他要宗青空能承他情，让贺闻奇能同宗青空一对一的近距离接触和交谈。
他原本计划的是先把人哄好了，然后再送出这份惊喜，层层递进，让贺闻奇重新对自己产生好感。只是没想到办公室偷吻把计划打乱了。
不过也是一样的，而且今天是贺闻奇生日，很有意义。
韩季送的这份惊喜，贺闻奇着实是没想到。
能接触到从小到大膜拜的偶像，还能面对面和他讨论，贺闻奇觉得这辈子值了。
-
在展览馆耽误的时间不少，天都灰了，贺闻奇才依依不舍同韩季离开。
拍了不少照片，贺闻奇挑了些发到微博，上车后嘴就没有合上来过，连韩季问他晚上想吃什么都没听见。
韩季看他笑得痴，自顾把车开到了一家饭店门口。
“还吃饭吗，你是不是看展都已经看饱了？”韩季见他还抱着手机反复翻看照片，催他下车。
“你不知道，宗青空是我绘画路上的指明灯。”贺闻奇满心压不住的欢喜还在不停往外溢。
韩季怎么可能不知道，不过他没反对，很满意的问：“开心吗？”
贺闻奇使劲点头，这才回过神来忘了跟人道谢，这才后知后觉的说：“谢谢，很喜欢这个生日礼物。”
韩季摸摸鼻梁：“呃，其实这个不算是生日礼物。”本没打算生日送这个的。
贺闻奇：“不是生日礼物吗？”
韩季放弃争辩：“那也算吧，你开心就好。”
接下来的整个晚餐时间，贺闻奇都处于兴奋状态。跟韩季分享宗青空的经历和成就，甚至提到了自己向往的斯尼福艺术大学。
贺闻奇非常喜欢宗青空的创作风格，这也影响了他，让他生出了自己的“野心”：如果自己能把华国特色的古典元素融合其中，创造出更加鲜明的符号，把华国的文化更多的推向全世界就好了。
梦想很宏大，现实很具体。
韩季并不想在二人能单独相处的时间里，听到的都是第三个人的事，即使是贺闻奇从小的偶像，他希望能更多的聊聊彼此。但看贺闻奇高昂的兴致，也耐着性子看他讲得眉飞色舞。
贺闻奇的这一面，也是韩季觉得很吸引他的一面，他内心充盈丰富，情感热烈饱满。一旦他让你进入他的世界，你会发现五彩斑斓，惊喜不断。
这是韩季觉得两人重逢以来，两人最和谐，最开心，话最多的一天。
夜幕落下，两人从饭店出来，万家灯火映衬着两人的剪影。
贺闻奇还在笑，今晚他一直在笑。
韩季也跟着笑，因为贺闻奇在笑。
他们所在是一片商业圈，旁边全是高档商铺，经过的时候，店员都在为圣诞预热在门口布置。
经过一个展台橱窗，贺闻奇扭头多看了一眼。
韩季停下步子，里面摆放的是一颗银色珠子，用特制的手绳打了漂亮的绳结穿着。再仔细看，珠子略微呈水滴形，表面不是光滑的，有三道漂亮的纹路，非常特别。
韩季问他：“进去看看？”
贺闻奇摇头：“不用了，又不买。”
主要是这个品牌的价格高得过于离谱，不是他能消费的。
韩季执意，转身朝着店门进去：“不买，看看而已。”
贺闻奇只好跟在他身后进了店门。
高端奢侈品牌的导购都是些识人精，视线落在韩季的手、腰、脚三处，已对他的吃穿用度有了大概的人设描绘。
导购小姐妆容得体，笑容令人愉悦，同样对贺闻奇视线几落，转回身问韩季：“先生有预约款吗？”
如果是老顾客，必然是会提前联系相熟的导购和想要的商品，她故意有此一问，就是看中了韩季一定是个有实力的顾客，接下来必定会要他的联系方式。
“店里的商品只作展示，您可以加一下我的联系方式，有喜欢的我能及时通知您。”
韩季环顾店内陈设，走到中央展示区，随意打量着里面的饰品：“你们橱窗外面摆出来的那款手绳有现货吗？”
“先生真是好眼光，这是上的新款，刚刚才摆出去，仅此一件，是现货。”
“好，我要了，包起来吧。”
“先生，我们这款是情侣手绳，不单卖。您得买一对儿？”
“情侣的？也行，都要。”这倒是正和韩季之意，“另一只也是一模一样的吗？”
“不是，另一只是金色珠子配粉色绳结。”
“粉色？”韩季皱眉，“绳结颜色不能换成一样的吗？”
导购小姐极有耐心的解释：“不行的，先生。我们这款手绳是有寓意，叫做‘鲁伯特之泪’。金泪配粉绳，银泪配灰绳，主打的是恋人的一个缘分。每个店只会卖一对，谁看见能买下来，就是一个缘分。就像您刚刚看中它了一样。”
韩季听人讲着，不自觉的抬眼去看在另一个展示台边专注的人，一眼相中的缘分，说得真好。
只是自己肯定不会戴粉色，他呢。
韩季忽然想起，在贺闻奇家衣柜里找衣服的时候，好像见过一见粉色的T恤。
那就没什么问题了，韩季勾起嘴角：“粉色的那条包起来，我送人。”
“好的，先生。”
“在看什么？”韩季装作不在意的走到贺闻奇旁边。
贺闻奇指着里面的一对套在一起的银色戒指：“这个设计好特别。”应该是情侣对戒。
他之前就看见韩季在和导购小姐聊：“你买什么了？”
韩季有些得意的抬起左手腕亮给他看：“好看吗？”
是银泪手绳，贺闻奇先前在橱窗外就是被这颗珠子给吸引住了。
他点头，藏起喜爱的眼神：“很好看。”
这个东西不是他能买得起的，戴在韩季的手腕上才正好。
“那走吧。”韩季伸手搭在他的肩上。
突然亲近的距离，贺闻奇的表情连同身体都僵了一僵，被韩季勾着，在所有导购小姐的九十度弯腰鞠躬姿态下，大摇大摆的出了店门。
-
韩季开车把人送到了小区大门口，贺闻奇下车告别，见他也从车上下来了。
“我自己进去就行了，你难道还要跟着我吗？”
“生日快乐！”韩季又说了一遍。
“谢谢，今天是很快乐。”贺闻奇想到和偶像的见面。
韩季伸手递给他一个巴掌大小的精美礼品袋：“小时候你都会想尽办法跟我要生日礼物，现在怎么不要了？”
贺闻奇盯着他悬空的手：“是什么？”
“你自己回家看。”
贺闻奇伸手去接，手指捏住袋子，韩季却又扯着不松手。
“你喜欢粉色吗？”韩季突然问。
“嗯？”贺闻奇被没头没尾的话问愣了。
韩季又抬起左手，晃动着腕上的银泪：“礼物拆开你就会明白我的意思，如果你同意，明天我希望能看见你戴着来上班。”
韩季松了手，又接着说：“这样我也懂了你的意思。”
贺闻奇迷惑，下意识伸手去摸袋子里的东西。
韩季眼神阻止。
好吧，回家看就回家看，玩小孩子那套。
两人再次道别，韩季看着那人把袋子整个塞进了衣兜，直到进了大门看不见了，才转身上车离开。
他对自己用这样的方式表达心意很满意。
贺闻奇打开礼物就会看见和他同款不同色的手绳，如同那情侣戒一样，怎样都会想到是情侣款式，联系刚刚自己说的那番话，再怎么样都会明白自己的心思了吧。
戴上手绳，两人就算是懂了彼此的心意，认同。
如果他不戴，那就是说……他拒绝。
应该不会拒绝吧。
韩季甩甩头，启动了车辆，看来今晚又不好睡了。
贺闻奇这边离开韩季的视线后就把袋子重新拿了出来，他提着在眼前看了半天，实在没忍住，等不及把东西摸出来。
——是个方形的丝绒首饰盒。
贺闻奇心中一动，固有的想到在首饰店里看到的那对儿情侣戒，韩季不会是买了那东西？
送他一对儿情侣戒？什么意思？
如果送一个，那他可能还能知道韩季是什么意思，可是韩季不可能送他呀。一对儿，莫不是要他准备给未来男朋友的？
贺闻奇在电梯里盯着那盒子，几次三番想要打开，都让他忍回去了。最后一刻实在忍不了，手都摸到盖子边了，电梯门开了。
既然到家了，那就进屋再开。
公寓楼道里是条长走廊，贺闻奇往着家门去。
刚刚输完密码，大门“咔哒”打开——
“小奇。”身后一声试探着的，中年男子低哑的声音。
贺闻奇一扭头，黑衣服黑帽子黑口罩，是那次在小区门口被方振康前妻泼水之前抓他的那人。
贺闻奇脑中警铃大作，没完没了还来蹲家门口了，方振康的事情不是误会吗。
他还没来得及想下一步是拿出手机先报警还是先给韩季打电话，男人已经摘下了口罩，露出一张同贺闻奇隐隐相似的苍老面容。
男人开口说话：“我是你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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