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虐刀锋

　　万随化开了门。

　　“阿雪上次还跟我提了退婚，我看她早就想这么打算。”万随化看向陆霞英，“他俩脾气都倔，决定了的事不会轻易改变。你如何能保证他们成亲？”

　　“留住他，想方设法让他留在敛辉阁。”陆霞英挽着万随化，把他带到桌边坐下，“清儿肯回来，说明他有牵挂。利用好这点，你想要的不就唾手可得么？”

　　要想得到《万兵之器》，留住徐清才是当下上上之举。梅念真此次没有跟随徐清来到敛辉阁，想必有所忌惮。陆霞英说的不无道理，只有把握时机，一切才能手到擒来。

　　“都怪我太冲动了，”万随化懊悔地站起身，“我这就去让他们进来。”

　　…

　　为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万随化把敛辉阁安置在一座远离市井的山下。敛辉阁是一个七层的高塔，难度从上到下依次增加。前六层是历练层，里面有各式各样的武器和武功秘笈，专供弟子修炼；最后一层才是生死擂台，擂台上只容许一人活着。

　　敛辉阁招收弟子没有标准，但愿意来敛辉阁的人少之又少，吸引这些人前仆后继的，便是塔内的武器和秘笈。新弟子首去之处便是敛辉阁的第一层，直到该层人数满至五十，高塔才会运作。

　　敛辉阁只限制第一层的人数，如有人在中间五层毙命，只能自认倒霉。所以能活着出塔的，要么是心狠手辣之辈，要么是阴险狡诈之徒。

　　万家庄与敛辉阁不同，万家庄虽有会武的家丁，但始终只是家丁。而敛辉阁培养的是能以一当十的杀手。

　　徐清循着路到敛辉阁，果然在门口看到了照玉。照玉受命在敛辉阁登记人数，到了规定人数就要通知他们进塔。由于来的人少，因此是个闲职。

　　此时照玉鼾声阵阵，正在打盹。他双腿交叠，架在桌沿，脸上盖了本书，桌上放了锤子、铁钳等改造工具。

　　徐清转动目光，看见桌上一个形似兔子的东西，巴掌大的兔子头部高抬，四足着地，通体呈黄铜色。徐清将它转到后面，看到它尾巴与身体有细微的距离。他按下尾巴，兔子挣脱他的手，开始在凌乱的桌上跳起来。

　　眼看着兔子要踩到被打翻在桌上的钢珠，徐清一把抓住，拉出它的尾巴，阻止了闹剧发生。铜兔子动静有些大，但仍没有影响到照玉与周公相会。

　　徐清揭掉照玉脸上的书，并把他拍醒了。他倚着桌沿，翻着那本书，道：“都两年了，还没凑齐五十人。”

　　照玉吐掉嘴里咬着的草：“谁会嫌命长？”

　　“我说你，”徐清把书丢在桌上，“不出门见人，胡子也不剃么？”

　　青黑的胡子爬满照玉的下巴。他摸着胡茬，笑了两声：“来看徐琼的？”

　　徐清“嗯”了声。自隐月宫一别后，徐琼便被徐清移交给照玉看护，直到现在都没能见上一面。

　　“在我家里好着呢，”照玉抬起下巴，指了指铜兔子，“那只兔子，看见没？做给徐琼的。”

　　徐清露出赞赏的笑，嘴上却说：“她又不是孩子，怎么会对这个感兴趣？”

　　徐琼今年十五岁，确如徐清所说，已经过了对这种小玩意儿感兴趣的年纪。

　　“她看起来也不过十三四岁，”照玉道，“怎么会不喜欢？”

　　徐清没理会他的不解，开门见山地道明了来意。除问候徐琼的状况外，他还想请求照玉制造一种能够配合毒药使用的武器。普通的刀剑能淬毒，但随着使用次数的增加，毒性会有所减弱，其间需要不断地涂抹毒药。他想要一种能够一劳永逸的淬毒武器。

　　照玉听完他的描述陷入沉思，片刻后他道：“这倒是个难题，你自己用？”不等徐清回答，他立马说，“不说我也知道，给梅念真用的吧。”

　　徐清颔首：“能做出来吗？”

　　照玉放下架着的腿，道：“能是能，只是……”

　　徐清见他欲言又止，猜想他肯定在打什么算盘，顿时后悔叫他帮忙。徐清沉声问：“你想要什么？”

　　“你别误会，”照玉道，“我没想要《万兵之器》，你也知道研武之人奉此书为至宝。我向你保证，我锻七郎不是，我只是想看一眼。”

　　徐清危险地看着他。

　　照玉竖起食指，信誓旦旦道：“就一眼。”

　　念在照玉任劳任怨地替他照顾徐琼；再者，若照玉真能造出这样的武器，说不定梅念真也会答应这个请求。

　　于是思来想去，徐清妥协了：“等我问过梅念真后，再答应你。”

　　照玉表示理解。

　　天色不早了，徐清打算去照玉家看望妹妹。

　　照玉把铜兔子收进袋子里，往徐清身后看了眼，问：“你没带断山？”

　　徐清不明所以：“放万家庄了。”

　　照玉扛起袋子：“你回去把断山带过来。我呢，就先回家。到时候你直接来我家。”他拍了拍徐清的肩膀，“你知道我家在哪么？出了这座山，左转，有条河，河边有个石河村，村口右边往里数，第五个就是我家！”

　　…

　　徐清回万家庄拿了断山，便马不停蹄地赶往石河村。他来敛辉阁的日子并不长，大部分时间都在万家庄度过，所以并未来过照玉家。

　　到石河村时，已经是晚上了。徐清叩门，开门的是徐琼。

　　徐琼没戴面具，脸被头巾遮住一半，怀里还抱着铜兔子。她见到徐清后，立马跑进里屋。

　　“跑什么？”照玉从侧边一间屋子走出来，只来得及看到徐琼的背影，“徐琼，你哥来看你了。

　　徐清无奈道：“看样子她还挺喜欢那只兔子。”

　　照玉耸肩，道：“兴许是太久没见你，生分了。”他倒了茶，推到徐清面前，“你不是我等孑然一身的人，总得回来看看。”

　　徐清点头。他环视屋内，发觉照玉这人虽然不修边幅，但家里却打理得井井有条。

　　突然，他看到墙边的木架上挂着一副甲胄。甲胄以银白色为主，黑色为辅，徐清认得那是一副云纹札甲。

　　照玉注意到他的目光，解释道：“这副甲胄是我新尝试的‘武器’。”说着，他上前拍了拍胸甲，“它可不是普通的铠甲，虽然不及玄铁坚硬，但也能做到刀枪不入。”

　　他摘下头盔，拿到徐清面前，道：“最神奇的莫过于这个。”

　　徐清接过头盔，头盔被擦得锃亮，上边映着对墙上的烛火。他掂量着头盔，惊觉其分量之轻，根本不像它表面上看起来那么重。

　　“之所以我把它称为‘武器’，便是因为这个头盔。”照玉敲着头盔顶端，“我会在这里开个口，装上一个小火铳，手拉的那种；还有头盔左边，放个小型千里镜，隔大老远也能置对方于死地……怎么样，对这样一个能守能攻的武器，你动心了么？”

　　徐清来来回回检查了照玉说的这些地方，仍没有找到与普通头盔的不同之处，他怀疑照玉在找他乐子。徐清放下头盔，面无表情地说：“我比较关心你让我带断山的原因。”

　　照玉把头盔放回木架，道：“还记得上回跟你说的，我找到个改造断山的方法。择日不如撞日，今晚就帮你改造。”

　　“我用着挺顺手的，”徐清道，“不劳烦七哥了。”

　　他特意咬重“七哥”二字，照玉便知道徐清不信任他。

　　照玉急道：“你不信我？头盔还没完成，火铳什么的都没装上。但这个铠甲，我敢保证，以断山现在的强度，根本砍不动它……”

　　话没说完，他手上一重，正是断山。

　　“拿去吧。”徐清转头走了。

　　凭照玉这种痴迷武器的人，徐清想，要是再不让他如愿，今晚可能就睡不了好觉了。

　　徐清走到徐琼门前，抬手敲门。

　　徐琼几乎是在门响的瞬间开的门，仿佛等候已久。她一只手背在身后，怯怯地看着徐清。

　　“拿的什么？”徐清摸了摸她的头，“给我看看。”

　　徐琼摇头。

　　徐清没有勉强她，他从怀里摸出几块糖，塞到徐琼另一只手的手心里。他说：“这里没有伤害你的人，我不在的时候，照玉会照顾好你。”

　　徐琼死死盯着徐清，她紧紧抿着唇。

　　“回去吧。”徐清轻轻推了推她。

　　徐琼没有丝毫犹豫，抬手便关上了门。

　　“这闭门羹不好受吧，”照玉哪壶不开提哪壶，“你不在的时候，她还好好的呢。”

　　任谁经历过那样的事，都无法释怀。徐清理解徐琼想要和亲人团聚的心情，但将她藏在这个鲜为人知的小村落，对她来说才是最好的选择。

　　徐清喝了口放凉的茶水，道：“我再不好受也不能跟她置气。”

　　“问你个事儿，”照玉凑过来，小声道，“你在边境哪儿找到的她？”

　　观他一脸严肃，徐清直觉照玉有话要说。

　　徐清如实答道：“边境一座几近荒废的城池，我去的时候里边没剩多少人，并且那些人也不打算久留。”

　　照玉：“哪座城？”

　　“琰城。”

　　琰城原是大梁边境的一座小城，后来被蛮沙人攻破。蛮沙人恨大梁入骨，劫掠一空后便把它烧毁。许是因为边境风沙肆虐，重建一座城耗资巨大，大梁不愿为这座随时会被攻破的小城斥资，于是琰城就这么被荒废下来。

　　那些不愿意离开的人，想必是那场大火下幸存的原住民，若连他们都不愿留下，那这座城沦为荒城终究难以避免。

　　徐清见照玉若有所思，便问：“有什么问题么？”

　　“问题倒没发现，”照玉道，“只是我总觉得太巧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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