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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玉
“初元，别跟母亲躲猫猫了，初元！”赵姮扯着嗓子喊，“褚思忆！你再不出来我要打你了！”
角落的小木箱中传来响动，一个鬼精灵的小丫头探出头，“母亲输啦！”
赵姮气冲冲地走上前，把她抱出来，“就知道调皮捣蛋，在里面闷坏了怎么办！”
见母亲想拍自己的小屁股，小初元灵活一躲，从赵姮怀里钻出去。她藏在柱子后面，娇气地说道：“母亲别打我。”
赵姮向来吃软不吃硬，见她撒娇，瞬间没了脾气。
“那你快来穿衣服，我们不是说好了要去接太爷爷的。”
初元走到母亲面前，歪着头问：“那小姑姑去吗？”
“小姑姑也去。你再磨蹭，小姑姑就不等你了。”赵姮伸手捏捏她的小鼻子。
初元一听，连忙跑向床边，主动伸手让侍女姐姐换衣服，“那我们快一点。”
只要有褚咏稚在，一切事情在初元面前都不再是问题，小皮猴儿瞬间就能变成乖小孩。
“我最喜欢小姑姑了。”小家伙摇头晃脑的。
赵姮心想，母亲我也最喜欢你的小姑姑，她最有办法治你。
此时，刚出宣城侯府的咏稚正与一位雍容华贵的妇人说话。
“褚小姐是要去哪里呀？”
褚咏稚言语中微微夹杂着一丝戒备，“不知夫人是哪位？”
“我是吏部尚书的夫人。”袁氏自报身份，见她是个懵懂单纯的小丫头，并没有将她的疏冷放在心上。
咏稚心中略一思索，顿时缕清她与褚家的关系，“祖父即将回京，小女前去迎一迎。”
“我平时不爱出门，一时没有认出夫人，还望您见谅。”咏稚和声细语，生怕袁氏误会。
“不妨事”，袁氏笑了笑，取出一份请帖，“过几日，我府上要办小孩子的周岁宴，褚小姐可以过来，我家里也有与你年纪相仿的女孩子。”
“往常出席的都是长公主殿下，从不见你来玩。”袁氏见她着急出门，不再寒暄，“帖子送到了，烦请褚小姐替我给侯爷带好。”
咏稚不知所措，只能应下，目送何府的马车离去后才赶往长公主府。
甫一进门，咏稚就被小初元扑了个满怀。
“小姑姑，你怎么才来啊。”
咏稚摸摸她的小脑袋，耐心地跟她解释。见到赵姮款款走来，咏稚笑着打招呼，“公主嫂嫂好。”
“你二哥最磨蹭，咱们在车上等他。”赵姮笑逐颜开，领着一大一小两朵“娇花”上了车。
等候之时，咏稚将刚刚的事一五一十讲给赵姮听。
“既然这样，我过几天带你一起去。”赵姮叹了口气，“难得何夫人这么待见咱们家，毕竟是有姻亲，也不能总是僵着。”
小初元懵懵懂懂，视线在她们两人身上徘徊着，奶声奶气地插话：“我也去。”
两人都被逗笑，咏稚不禁逗她，“姑姑和你母亲要去学堂念书，你去不去？”
初元眨巴着眼，飞快地摇摇头，“不去。”
马车里再度被笑声充满，姗姗来迟的褚存典也被这笑声吸引，探头探脑地问道：“笑什么呢？”
初元瘪着嘴，小腿儿胡乱晃荡。
见此场景，褚存典不由分说站在女儿一边，“谁又笑话我宝贝闺女了？父亲给你出气。”
赵姮冷笑着，把褚存典搡出车外，“你给谁出气！赶紧出发，就等你一个了。”
被妻子讽刺的褚存典灰溜溜地退了出去，丝毫没有影响车内的三个“女人”谈笑。
“其实大哥挺出人意料的，居然不声不响地就成家了。”
咏稚小声说道：“我听说，何家从始至终都没有点头，说大哥是强掳了那位小姐。”
赵姮默默点了点头，没有出声。
咏稚不由自主地为大哥担心，“我不信大哥会做出这样的事。万一是真的，爷爷估计会打死他。”
“最近何家对我的态度挺正常的，今天何夫人又专门邀你赴宴，我猜那些传言是假的。”赵姮分析得头头是道，“肯定是何三小姐看上你大哥了。”
咏稚不好意思地笑起来，“也不知道大嫂好不好看，是什么样的人？”
“我见过！”赵姮一脸兴奋，细细回想起来，“挺美的，皮肤甚是白皙，而且她说话柔声细气的，是个绝世佳人。”
咏稚已经在脑海中塑出了大嫂的样子，“我一直都觉得，大哥的眼界很高，他喜欢的人肯定像神女一般。”
独自缩在角落扣指甲的小初元又开始出声捣乱，“母亲最好看。”
难得在女儿嘴里听到一声夸赞自己的话，赵姮顿时乐得合不拢嘴，“初元的小嘴儿跟抹了蜜一样。”
初元笑嘻嘻地赖到赵姮怀里，“那我今天晚上能跟小姑姑一起睡吗？”
赵姮目瞪口呆，这才明白自己掉进了亲女儿挖好的坑里。
她飞快地变了脸，对着咏稚毫无表情地说道：“你把她抱走吧，我生了个白眼儿狼。”
褚咏稚连忙挽住赵姮的胳膊讨饶，可脸上的笑容却遮不住，“公主嫂嫂，我可不敢。”
就在这时，行动的马车停了下来。
褚存典从外面挑起帘子，“看时辰应该快到了，外面日头太大，你们在车上坐着吧。”
“父亲”，初元扒着车窗，“太爷爷会陪我玩吗？”
褚存典伸手帮女儿挡着太阳，语调极其温柔，“会！太爷爷最喜欢小孩儿了。”
初元发出一声欢呼，拄在窗边张望着远处。
“有人。”
听见女儿的话，褚存典回头张望，果然看见一片黑压压的人群由远而至。
“吁”，褚宗清高高勒起马首，“我回来啦！”
老侯爷大步流星，抱住褚存典狠狠锤了两下，“臭小子，没以前结实了。”
“锤”完孙子，褚宗清看向后面的几个女娃。
“爷爷”，赵姮抱着初元同褚咏稚行礼问安。
褚宗清一时还没从军营兄弟的相处方式中调整过来，生硬地点头回礼，“长公主好。”
咏稚脸上露出明媚的笑意，迅速走上前亲昵地挎着爷爷。
“我的咏稚长成大姑娘了，”褚宗清满脸的慈爱与欣慰，“咱们回家再说吧，脸都晒红了。”
“我要跟您骑马！”在京城待久的咏稚终于重新展现了武将之后的活跃与矫健。
初元一脸懵，早已迷失在大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交谈中。
混乱中，初元被褚宗清刮了一下小脸蛋。她瞪大眼看着这个老爷爷，小脑瓜飞速转着。
“你是太爷爷吗？”
褚宗清乐不可支，从赵姮手中接过她，“我是太爷爷啊！真是个小鬼精灵。”
褚存典看着眼前的一切，不禁暗暗抬手擦了擦眼眶。家里人多热闹，但很少有凑齐的时候。
远处的初元靠在老侯爷的肩膀上冲他招手，褚存典收拾好心情，笑盈盈地朝众人走去。
……
远在千里的冀州。
何嗣音还没从接连不断的拜访与宴请中缓过神来。
午后的阳光分外和煦，空中挂着几丝洁净的云，难得的凉爽终于让何嗣音睡了个酣畅的午觉。
清醒后的她两眼放空，在这个尚未熟悉起来的房间里呆坐良久。
于她来说，一切都是陌生的，就连窗外的鸟叫都是从前不曾听过的音调。
何嗣音深深地打了个呵欠，跻着鞋子慢慢踱到橱柜边。她随手翻看着里面还来不及整理的重要物件，将花溪喊了进来。
“难得有空，你跟我把这些东西归置一下吧。”
花溪手脚麻利，没一会儿就把一应物件归拢好，只留下少许不知如何处置的，交给何嗣音拿主意。
这些都是褚良的东西，何嗣音一一查看过，被一块碎掉的玉摄住了目光。
佩饰的质地粗糙，上面带有较多的裂纹与杂质，但最大的瑕疵还是那道将其一分为二的断口。玉佩的雕工也十分生涩，唯有其上的纹路奇异非凡。
何嗣音细细把玩翻看着，只觉这块玉佩似曾相识。她皱着眉头，懊恼自己的记忆浅淡。
许久，何嗣音放弃脑海中的搜寻，将玉佩原样放回。
玉佩更像是被不慎摔碎的。
破开的每一部分都被擦得锃亮，就连断口上掉落的细小玉屑都被妥帖地收到锦盒中，足可见褚良对它的珍视。
这团疑问始终萦绕在何嗣音的心头。
傍晚，褚良归家之后，何嗣音拿着锦盒上前询问。
“我今天收拾东西时发现了这个，这玉还是能修补好的，改天我让人拿去试一试。”
褚良接过锦盒，刚要打开，却犹豫起来。
他默了一瞬，把盒子随手放在一边，“这不是什么要紧的东西，放着也占地方，丢了吧。”
说完，他找补了一句，“前阵子收拾的时候没仔细看，就带到冀州来了。”
这简直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何嗣音默默把锦盒拿回来，妥帖地收在自己的妆奁中。
今日的褚良，情绪又是异常低落。他总是要亲要抱，也一味地说着笑着，可他默默掩藏的情绪早已无法瞒过何嗣音。
何嗣音并不愿意一次又一次地戳中他的伤心事，奈何褚良总是在某些事上守口如瓶，坚定地犹如锯了嘴的葫芦。
她盼望着夫妻之间能够坦诚相待。一切难处，她都愿意与之共担。然而看着褚良落寞的神情，何嗣音又深知他内心的柔软与感性，她只有按捺住心头的芥蒂，等候褚良主动吐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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