峥嵘[电竞]

　　章昊一通解释，好不容易才打消了严阳报警的念头。

　　“她为什么要打齐诗？”严阳问。

　　章昊只说了大概情况，这里面涉及一些私人信息，他不方便解释太详细，笼统地说，“那阿姨有点精神衰弱，不能受刺激，怪我，明知道她不待见我，应该把东西放下就走的。”

　　严阳没再细问，他瞧着齐诗自己搽药，问，“疼么？”

　　齐诗只好把跟章昊说过的话再重复一遍，“不疼，我磕一下就会淤青……看着颜色深而已。”

　　严阳指着他胳膊问， “那这也是打的？”

　　那处躺着鲜明的四个指印，像是被人发狠劲握出来的，齐诗沉默两秒说，“这是你昨天弄的。”

　　“什么？”
　　在座两人均是大吃一惊，章昊说，“你们打架了？”

　　“哦？喔——”严阳愣了好半晌，脑子里闪回他在安全通道里拽住齐诗手臂的画面，才终于反应过来，“不是、我就轻轻……”

　　那一串发青的指印被齐诗冷白的皮肤一衬，显得格外刺眼，仿佛在说“我听你狡辩”。

　　“……”严阳嗓子里像卡了根刺，吭哧半天才小声嘀咕出一句，“你是豆腐做的吗？”

　　章昊狐疑的视线在两人之前转一圈，“真打架了？”

　　“没有，”顶多算是吵了一架，齐诗擦完药，套上队服T恤，“我走路绊了下，他拉了我一把。”

　　“行吧，”章昊把严阳带来的粥拿出来，“赶紧来吃吧，忙活一晚上，我都饿死了。”

　　*

　　回到春江后，齐诗再次投入繁忙的训练中，关于那糟糕一夜的记忆，也随着伤疤渐消而淡去。

　　但也不是什么事情都能了无痕迹地掩埋在过去里。

　　当严阳第三次拎兜夜宵敲开他的门，齐诗终于忍不住了，“你到底为什么要这样？”

　　“这是补偿，”严阳熟门熟路走进去，在小茶几上摆出两份外卖盒，“来吃吧，吃完早点睡。”

　　“你不用这样，”齐诗想拒绝，牛肉粉的香味却勾着他的腿往沙发边靠，但他坚定地不肯坐下，“我不需要补偿，你也没做错什么。”

　　“那就不是补偿，”严阳很好说话的样子，“我嘴馋，想找个人陪我吃宵夜行不行？”

　　齐诗实在拿他没辙，“都快四点了，这么晚吃宵夜会积食的。”

　　“吃多才会积食，”严阳撇撇嘴，“吃的还没猫多积得起来吗你？”

　　拒绝也不听，说又说不过，齐诗干脆放弃抵抗，老实坐下嗦粉。

　　严阳支起手机，外放直播，边吃边看，“哎你还记得这个人吗？”

　　齐诗一眼扫过，是场排位，主播玩的打野位置，左下角框里是张完全陌生的脸，应该不是职业选手，“不认识。”

　　“就那个路人王，”严阳说，“说你是萌新打野的那个。”

　　齐诗记起来，这人和几个主播组个战队参加德杯瑞士轮，狠话放了不少，结果只拿到第十二名，在大众赛事队伍里也基本是垫底的水平，“怎么看这个？”

　　“好玩呗，”严阳勾下嘴角，眼里却没几分笑意。

　　齐诗微感奇怪，不由多放了几分注意力在直播上，正听到那人说，“……我这手盲僧还可以吧？不是我吹，我跟职业选手是有差距，但跟捞神还是能比一比的，不止我一个人觉得吧？决赛第五局捞神就是罪人，支援跟不上，资源抢不过，要不是他的盲僧太拉胯，冠军就是BES的了。”

　　“……”
　　决赛第五局输了齐诗必然有责任，但拆解到以秒复盘的章昊都没这样给他“论罪”，先不说这是个团队游戏，输或赢往往不是简单一个人的功劳，只单说那一局，直接导致输掉比赛的那波团战也不是齐诗失误最大。
　　他一向不怎么看网友评论，回基地后又因为练新英雄忙得昏天黑地，还是第一次听到他是“罪人”的论调，愣了好几秒，“网上是这么说的？”

　　“看不懂比赛的才会信，”严阳不屑地哼一声，“但这人是故意胡说八道。”

　　齐诗寻思他也没得罪这个主播，干嘛逮着他不放？但转念想想他就明白了，也许是上次拉踩他尝到了甜头，也可能这种说法更受网友青睐，人们总是更倾向于将罪名推给原本就劣迹斑斑的人。

　　齐诗无心去抗衡普遍存在的偏见，他一贯的作法就是保持沉默，好像只要不听不看，这些软刀暗箭就伤害不到他。

　　可严阳把直播摆到他面前，显然不是为了让他息事宁人。

　　这人前几天逼他为自己声援的那些话言犹在耳，手臂上的指印至今未消，齐诗在心里叹口气，“你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就跟他玩两把，”严阳笑得龇出两颗锋利的虎牙，“帮他醒醒神，别把人好脾气当软柿子，小心一不留神崩掉牙。”

　　*

　　周六晚上没有训练赛，原本这个时候一队众人都会浪出基地，好好放松一下，但今天不到六点，五个人就整整齐齐坐进了训练室里。

　　齐诗是因为答应严阳跟他双排打rank，至于其他几人——看蔡季那双眼冒光的样子，就知道他不是单纯来做训练的。

　　蔡季跪坐在电竞椅上，扒着椅背抻直脖子看严阳的电脑屏幕，啧啧出声，“还开直播，你这是要公开处刑啊？杀人不过头点地，何必这么折磨人家呢？”

　　严阳一个眼神都懒得多给他，“那你别发直播预告啊？”

　　蔡季嘿嘿直笑， “那不行，这是诗诗入队以来第一次直播，可不得给他把场面撑起来啊？”

　　齐诗在一旁没说话，他正支着头摆弄直播软件，一堆按钮看得他眼花缭乱，不得不对照帮助一个个看说明。
　　以前MG没给他签直播约，因为就算签了他也完不成直播时长，与其违约赔钱不如不签，没有合同约束他就更少开直播，一年也播不到两次。
　　但BES跟平台签的全队约，齐诗的合同跟着一队走，又重新有了直播任务，好在BES话语权重，平台对时长要求很低，他每个月集中播几天就能做完。

　　地面一阵滚轮滑动的声音，严阳坐着椅子靠过来，“你就记得开始关闭点这个，拖这个框选中画面，再设置一个说话的快捷键就行，别的不用管。”

　　齐诗还记得之前严阳给他看那个直播，左下角有个人脸框，“摄像头呢？我看这里还有美颜参数，该怎么设置？”

　　严阳说， “你不用开摄像头。”

　　“为什么？”齐诗还以为那是标准配置。

　　“麻烦，得一直注意表情管理，”严阳停顿一秒，又嘀咕说，“再说你开了谁还看你打游戏啊。”

　　“……”
　　齐诗呛咳一声，让他说得有点不好意思，“那你开吗？”

　　“不开，影响我发挥，”严阳说，“不过露脸直播也有时长要求，今天就算了，先熟悉一下，下次再开吧。”

　　他想想又补充，“不用管这些乱七八糟的参数，我们这样的帅哥不需要美颜，直接开摄像功能就够了。”

　　不用开摄像头也让齐诗松了口气，他点点头，又问起标题怎么设置。

　　“你喜欢什么标题？”严阳亲自操作示范给他看，还故意逗他，“野王爸爸开播了怎么样？”

　　这时蔡季叫他一声，严阳头也不回，“干嘛？”

　　蔡季说， “你直播开着呢。”

　　严阳说声知道。

　　蔡季又说， “可你麦没关。”

　　严阳，“……”

　　严阳一蹬地，滑着椅子回到位置上，发现自己果不其然开着自由麦，弹幕飘了半屏的问号，还有一半在复读“人言否？”。

　　严阳不觉得自己刚没说人话，理直气壮，“发什么问号，又怎么你们了？”

　　弹幕七嘴八舌：
　　“你自己不开摄像头就算了，为什么要带坏骑士”

　　“凭什么说开了没人看他打游戏，我有两只眼睛，就是为了让我看人游戏两不误”

　　“原来还能这样夸别人长得帅，我学废了”

　　“小畜生竟然也有能好好说话的一天，爷青结”

　　“小畜生竟然学会拐弯抹角夸人了，爷青结”

　　“你们这样的帅哥又不给看，长得再帅有什么用”

　　“我受不了了，这直播间充满了酸臭味”

　　“我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迪迪，居然也会看碟下菜”

　　弹幕说什么的都有，多半在控诉他没让齐诗开摄像头，只这条严阳没看懂，“什么看碟下菜？在说什么？”

　　“在说你区别对待队友”

　　“你要不要听听你跟骑士说话的语气和跟Cici说话有什么不同”

　　“一年了，我从没见弟弟对哪个人这么有耐心”

　　“驯兽诗名不虚传，太艹了”

　　“这就是偶像的力量吗”

　　“只有菜鸡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面对满屏的调侃，严阳罕见地感到一丝心虚，虽然他也不知道在心虚什么，那感觉就像有件他觉得很寻常的事，甚至没注意到的小事，却突然被人指出是不正常的。

　　可他也找不出借口辩驳，干脆不再搭理弹幕，直接招呼齐诗，“来？”

　　齐诗不知严阳跟他的水友们打什么机锋，接受严阳的邀请，开始双排。
　　两人段位都很高，要近十分钟才能匹配到对局，这个空档齐诗也没做别的，就在那儿读滚得飞快的弹幕。

　　托蔡季大力宣传的福，也可能是因为跟严阳双排的缘故，总之齐诗一开播，直播间就涌入海量观众，弹幕和礼物齐飞，一度把直播间卡到掉帧，一顿一顿跟放幻灯片似的。

　　弹幕打招呼的居多，有很多人恭喜他开直播，也有不少好奇提了各种问题的，齐诗只是看着，正不知该做什么，直播助手弹出一条房管的消息：“你跟大家互动一下”

　　这是平台配给他的专人房管，有什么问题都可以直接找他，齐诗回复他，“怎么互动？”

　　“聊聊天，谢一谢礼物，要是太多念不过来就先谢大礼物，特别是榜单上的大老板”

　　房管又发了几条指导消息过来，齐诗挑重要的记下来，边谢礼物，“……谢谢WildY送的流星雨，谢谢Cici送的豪华战机，谢谢LELE送的银河一号，谢谢Quiet送的热气球，谢谢队友们的支持，让大家破费了……谢谢WildY送的宇宙之心和超级战舰……”

　　不清楚严阳送的礼物价值多少，但看着铺了满屏的特效就知道不便宜，齐诗喊严阳，“别送了。”

　　严阳应了，齐诗的直播监控画面却一连爆开五六个华丽至极的礼物特效，直至“WildY”这个ID戴着金闪闪的皇冠坐在礼物榜第一才停下。

　　齐诗不懂这人在执着什么， “你……”

　　严阳截断他的话， “排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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