瞎子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乾道变化，阴阳所以消息；沿创不同，生灵所以顺叙。若使天意不变，施化何以成四时；人事不易，为政何以厘万姓。

　　“今岁烽烟四起，天地不宁。霍青一众，包藏祸心，矫谮天谕，动兵北上，使州县或沦非所，妄弑朕于京城。

　　“幸有股肱，何九爱卿诸位，可寄百里之命，拚命以赴，卫祂威明，护卫朕等，安至西京。

　　“西京富庶，天下归心，更有西京守安生诸位，不惑于妖言，固守一方水土，庇佑我盛国子民。

　　“奉天之命，顺民之心，钦定西京为陪都。

　　“钦此！”

　　……

　　…

　　有点乱的诏书，因为小皇帝实在懒得好好写了。

　　小张回家奔丧，皇城城破之时又有不少文官投了敌。

　　现在他人在西京，各事各项都依托的西京府的机构。

　　这感觉就像从皇帝被降级成为西京府尹，憋屈死了。

　　所幸以前某一任皇帝喜欢西京桃花，就曾将西京作为陪都。

　　西京城内还有当年的建筑，再加上小皇帝自己对西京有很深的感情。

　　所以也就是憋屈些，没什么恼意。

　　……

　　…

　　西京的夕阳很有风味，比京城朱雀大街的晚照还要别致一些。

　　朱雀大街太宽阔，行人太少，难免肃杀。

　　但西京不然，哪怕这种山河动荡的情况，中城还是车水马龙，行人如织。

　　不知这一片祥和背后是否酝酿着更汹涌的暗流，但想来西京人们对于小皇帝的恨会较京城人少些。

　　当年的那家饭馆不大，但西京富庶，不少人都去过那家饭馆。

　　“陛下当年真可爱啊，软萌小正太诶w”

　　不知谁家姑娘在多年后还会提起那段往事，

　　再到街口的那家饭馆吃一碗阳春面。

　　伙计不再是原先的小伙计，店面也扩大了很多。

　　皇帝待过的饭店，这个“扩大”就不是一般的扩大——

　　直接在这寸土寸金的西京城占了两个街区，建了大酒楼。

　　不过饭店老板故意保留了最开始的小铺子以及小铺子后面的垃圾堆。

　　每天，这位五大三粗但宽厚老实的饭馆老板都会在傍晚来这家老铺子里坐坐，同大家讲讲陛下当年的事。

　　……

　　各种事务其实也没有什么，一个被赶到西京的皇帝不用理政，需要看管的军务有小将军管着。

　　只要将荒*无道进行到底就好，所以小皇帝和他漫步在夕阳下的西京城，带着笠帽，穿着常服，走到了那个街口。

　　“那，当年陛下最开始的时候确实有点笨手笨脚的，还摔过盘子——咱得实话实说不是——但后来熟练了就好了，比用过哪个跑堂的都灵分，又有眼力见，说话又中听，长得还可爱……”

　　铺子进来两个人，斜长的阴影，晃了大家一下，大家伙纷纷抬头看哪个没眼力见的打扰大家。

　　没眼力见的两个人摘下笠帽。

　　饭馆老板看清来人，一惊，跪下行礼：

　　“草民叩见陛下。”

　　这位是陛下，那么旁边那位自然就是殿下。

　　一圈还在磕瓜子喝茶水的闲人才反应过来，

　　纷纷跪倒：

　　“草民叩见陛下，亲王殿下。”

　　“大家起来吧，不用拘礼。“

　　“邢哥。”

　　“诶！”

　　陛下拣就近的一个椅子坐下了：

　　“这阵子生意受了不少影响吧。”

　　“影响倒说不上，店里有有您的恩泽，大家伙也都是老主顾，都是正常营业，没什么可担心的。

　　“唯一就是有暴徒过来打砸店铺，盗窃放火，这一个月就烧了三家分店了。”

　　小皇帝沉默，他也没什么好说的。

　　小皇帝当然能拨给他银钱补偿损失，可纵然补了损失，修了被烧的店铺，还是会有人来打砸，来烧。

　　只要根本的问题不解决，就只能千日防贼。

　　根本问题是什么？就是陛下是昏君，是毁灭人间的罪人，是恶魔的信徒。

　　而这个饭馆，就是恶魔信徒在人间的落脚点，无时无刻不散发着妖魔的气息，荼毒着整个西京城。

　　自然要砸，自然要烧。

　　继位后小皇帝也来过几次，可这回他没有点一碟爱吃的皮蛋豆腐和煎饺，沉默的坐了一会，喝了两杯味道极淡的茉莉花，牵着亲王走了。

　　人们松了口气，

　　有人松了口气。

　　五大三粗的壮汉老板垂眸看着手里的小茶杯，自有心事，沉默不语。

　　……

　　…

　　历史上那个酷爱桃花的皇帝的宫苑他们住了些时日，无需再看，如今他们漫游，自然要看些不一样的。

　　不再像当时在京城一样，出来玩还要偷偷的，不让那些爱说教的大臣们知道。

　　如今二人没有刻意隐瞒，也不再有人来劝说，阻拦。

　　丁老太监不知道在哪里，老张宰相被他们自己人阴死，礼部的翘胡子小老头之前在诏狱里，但想来这时候早就被叛军放了出来。

　　总之是在京城，不再会来拦他。

　　原先那些朝堂上的人们，，，也都在京城。

　　当然除了这个原因，也可能有另一层原因。

　　比如，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

　　京城有梅园，深冬梅花盛放，园林已废。

　　西京有桃园，园林修缮的极好，但这个季节当然没有十里桃花。

　　这座桃园坐落在西京西郊群山中一个半腰平地上，面对日升日落，云卷云舒，竟是一处难得的绝美风光。

　　小皇帝拉着他慢慢走着，不是闲逛，有明确目的。

　　山野背阴处，一株山桃半残。

　　残桃下，一座简单的坟茔。

　　“妈，我带你儿媳妇来看你了。”

　　原来是母妃，小皇帝跪下的时候，他也随着款款拜倒。

　　二人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就不再跪，转而靠着桃树坐着。

　　那犹剩的半株残桃被这么一惊扰，撒了些瓣儿。

　　山桃冷粉飘然而落，给无边落寞晚照带上一点轻快，落在二人肩头，给与一点安抚慰藉。

　　“我好像没怎么跟你讲过母妃的故事。”

　　“嗯，确实没怎么讲过。”

　　“没办法，因为母妃走的太早了，嗯，我也不太记得了。”

　　“不过母妃见到你会喜欢的，丁公公他们总说我像极了母妃。”

　　他善意笑笑。

　　“母妃喜欢桃花，而且走的时候……有几桩罪名，依礼法不入皇陵，父皇念着母妃极喜欢桃花，就将她葬在了这里。

　　“母妃的封号就是武陵妃。

　　“母妃当年选秀进宫，不温不火，一直没有被宠幸，但某日御花园夜里醉歌，父皇一见钟情。

　　“然后就是加封，宠幸，有了我。

　　“对母妃的记忆已经很淡了，只记得很温柔，也很爱笑。

　　“母妃她天性纯真，与宫中妃子相处甚好，与先皇后也成日以姊妹相称。

　　“母妃在春天喜欢带着我和皇兄到御花园赏花，看着满园春色叫我们认花、吟诗、唱歌、一派天然。

　　“想来父皇当年爱惨了母妃吧，皇兄也很喜欢母妃，私下里跟着我叫妈。

　　“嗯……还记得学过一首‘风住尘香花已尽，日晚倦梳头。’

　　他也看过这首词，跟着接下去：“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问说双溪春尚好，也拟泛轻舟。”

　　“只恐双溪舴艋舟，载不动许多愁。”

　　也许这就是天生一对吧，没有刻意，一问一答，一吟一诵，自然天成。

　　他懂他，他也懂他，无需言语，心已相通。

　　“记得母妃教过很多，但就这一首记得紧。

　　“许是当时的母妃，真的很美吧，人面桃花相映红。

　　“或许现在看来，她是一个合格的母亲，但不是一个合格的妃子。”皇帝自嘲地轻轻一笑。

　　他一歪头，看向小皇帝。

　　“有很多东西，现在一回想，竟是母妃早就说过了。”

　　小皇帝一指神山方向：

　　“她跟我说，不必敬畏神明，因为神爱世人，那么世人也应该爱祂。”

　　是爱，不是敬畏，他做到了。

　　“她跟我说，人世间很多女人都是第一回做母亲，没有经历，很是生疏。

　　“哪怕有过经验也未必多么出色，母亲是一种很柔弱的生物，需要我们去爱她，去安抚她。”

　　他默默想着为母则刚。

　　“母亲有时候也很调皮，还记得某一年的正月十五夜里，她同父皇喝了点酒，把我带上宫殿顶上，搂着我，抬头看满天繁星。”

　　说着，小皇帝也把他抱过来，圈在怀里。

　　他身架较皇帝小一圈，这个姿势抱得很舒服，二人都很安心。

　　小皇帝附到他耳边，用一种低沉，但柔软深情的声音缓缓说道：

　　“世间令我无法拒绝的事不多，你是最令我无法拒绝的一个。”

　　潮湿温暖的喘息沾湿了他耳廓里的细小绒毛，惹红了少年的双颊淡淡。

　　还在说他母妃呢，怎么就说起情话了。

　　小皇帝看出他的心思，轻笑道：“当年母妃就这么跟我说的。”

　　他才反应过来中招了，被他用母妃的话撩了，没有什么气恼，对这位无幸得见的丈母娘大人生出很多憧憬：

　　“真是个妙人呢。”

　　“那年冬天就是想给母妃折一枝湖旁梅花，才落了水，就是皇兄也来救我，也落了水，丁老公公出手那回。”

　　他想着那次旧梅园执手相看泪眼，无语凝噎。

　　“回去后我跟皇兄都生了几天病，惹来父皇先后好一阵心疼生气。

　　“但母妃得知我是要给她摘梅花，没有责怪我，反倒是笑了起来。

　　“你能想象吗，对着一个大冬天的病秧子落汤鸡笑。”

　　小皇帝故意做出夸张的表情，一脸呆萌，惹得他跟着笑了几声，比那飞桃更加灿烂。

　　小皇帝继续舒舒服服地搂着小宝贝。

　　“当时她说啊：‘喜欢就要去喜欢，不必羞涩更不必遮掩，因为喜欢本就是人生头一等大事。‘

　　“‘不必在意他人，因为悲欢从不相通，不必担忧神明，因为神明必将祝福我们。’”

　　说着，小皇帝转过他的脸，轻柔地落下一吻。

　　他也安宁恬淡地回应着。

　　没有什么激情，缠绵之处尽是深情。

　　在他母妃墓前。

　　小皇帝在告诉自己的母亲：

　　妈妈，不要担心，我找到了我的爱人，我爱他，他也爱我。

　　妈妈，请祝福我们吧。

　　良久唇分，他调笑道，原来你这个痴情种是我这位好丈母娘大人教的好，叫我捡了现便宜。

　　他又在小皇帝脸上“啵”地亲了一下。

　　小皇帝掐着他的腰一笑：“你叫什么？”

　　“不然，叫…叫……婆婆大人？”

　　“嗯？”

　　到底心意相通，他羞红着脸叫了一句：“妈。”

　　小皇帝笑得灿烂：“妈，听到了吗，您儿媳妇开口叫妈了。”

　　他的小手轻轻抚上小皇帝的面庞。

　　小皇帝才发觉过来，不知何时，泪水已潸然而下。

　　欲语……泪先流么？

　　他反身抱住小皇帝。

　　之前说过，母妃在小皇帝年幼的时候就去世了，记得的很少，很多都是丁公公，先后，先帝他们讲述的。

　　对于儿时的记忆，难免有所美化。

　　但看着小皇帝的模样，这位母亲大人当真是一位好母亲。

　　教人怀念。

　　“母妃是病逝的，在最青春，最美丽的年纪。”

　　“还能记得，母妃走的时候还是那么美，那么安然，静静地躺在塌上，仿佛只是睡着了一样。

　　“当时我还小，不懂，甚至还想叫醒母妃。

　　“是皇兄拉住了我的手，抱着我。

　　“我看到皇兄在哭，才反应过来。

　　“然后先后来了，父皇来了。

　　“先后本来就身子弱，竟哭到昏厥，父皇也对窗洒泪。

　　“然后是母族的亲戚们，几个姨，几个舅……

　　“皇兄是先后生的皇子，但我能感受到他们都哭的真的很伤心。

　　“十三岁那年，不知怎么旧事翻案了出来。

　　“其实……母妃是被先后毒害的。

　　“这件事我甚至知道的比父皇还早。

　　“没有什么确凿的证据，只是一些经久老旧的细碎线索。

　　“然后知道的是皇兄。”

　　他的母亲杀了他最疼爱的弟弟的母亲，想来这位昭仁皇子当时也不好受。

　　“皇兄他向来处事精明泰然，知道这件事后却不敢再见我，向父皇请旨，自请去北地守边。

　　昭仁皇子年纪轻轻就军功赫赫，这他是知道的。

　　“当时我小，不懂也不想着去检举先后，后宫安宁了多年，没什么不好的。

　　“但我当年不想在宫里呆了，很是烦闷，就跑来西京玩。

　　他才反应过来小皇帝说的这是哪段故事。

　　因为母妃的死，兄弟二人离心，昭仁去北地，小皇帝逃来西京，然后……

　　昭仁皇兄北地战死，兄弟二人再不能相见。

　　说是帝王无悲无喜，他很清楚小皇帝钢铁壳子下的心软极了。

　　所以他把自己的爱人抱进怀里。

　　但经历过这段时间，落泪或许，那种嚎啕大哭却不再有了。小皇帝轻轻抱了抱他表示自己没事。

　　“知道皇兄战死，先后悲痛欲绝，一夜白头，不多时，随着皇兄去了。”

　　“父皇就我跟我哥两个孩子，自然我就是太子。

　　“两年后，我十六岁时，继了位。

　　继位，就是先帝崩逝了……

　　他默默想着，小皇帝最开始提到了母妃病逝的时候“背着几桩罪名”。

　　什么罪名？不敬神明。哪来的？自然是先后。

　　太医们都是傻的吗？下毒诊不出来？估计先帝也对母妃起疑了吧。

　　先后悲痛欲绝，随昭仁皇子一起去了……真的是病逝吗？先帝知道了先后害死了自己最宠爱的贵妃，又间接的害死了长子昭仁，会放过她吗。

　　他在情报局做了这么长时间，对于某些过往的细节很是敏感。

　　母妃的死隔了好几年突然被翻案。什么叫翻案，怎么被翻案，为什么翻出来又是小皇帝最先知道？

　　他默默想着从小侍奉小皇帝的丁老太监，想着李同炎，何太傅，老张他们……

　　原来，从那个时候，就开始了么？

　　其时，日落西山，黑了天，只剩深紫的云在天边颤抖。

　　有些冷意，有些寒。

　　小皇帝发现天色已晚，也不打算再多留，拉着他站起身。

　　小皇帝轻柔的拂去落在碑上的几瓣桃花，柔声道：“好啦，妈妈，今天就到这了，你大儿子也见到了，你好好的儿媳妇也见到了。”

　　物是人非事事休。

　　“你儿子最近不好过啊，就空手来了，别在意昂。”

　　他知道，今天特意过来，是母妃的祭日。

　　“妈妈，我们走了，保佑我们吧。”

　　说完二人一鞠躬，转身离开。

　　刚走出没几步，小皇帝突然停下来，回头再看了一眼。

　　好像谁叫了他一声。

　　当然不可能，这篇文又没打灵异tag，只是小皇帝想起他母妃说过的一句话。

　　“不以结婚为目的的交往都是耍流氓。”

　　所以他拽了拽他：

　　“呐，要不要跟我成亲啊。”

　　他想起新年夜的不拜天地。

　　小皇帝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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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所以，在七天后，黄道吉日。

　　良辰吉日，最宜婚姻，嫁娶。

　　凡是能来的人都来了，不光是西京城内的文武官员，所有未投敌的州县都来人参加了这场旷古绝今的婚礼。

　　旷古绝今，不是因为规模有多盛大，是因为这场婚礼的特殊性。

　　山河破碎，不为别的，就是因为大家不戳破，但都知道，小皇帝深爱的是个妖魔化身的男人。

　　男人。

　　觉得不满的，不同意的，都在京城那边。

　　这里是西京，葬着小皇帝最爱的母妃和皇兄的另一座衣冠冢。

　　这里是西京，是小皇帝逃离皇宫之后的容身之所，立足之地。西京城中不少人都喝过小皇子当年呈上的一壶茉莉花或者女儿红。

　　那个饭馆的老板老板娘也来了，甚至被安排在了很靠前的位置。

　　他们被当做了小皇帝的亲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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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婚礼的每一个步骤，每一步流程都经过二人的仔细推敲。

　　比如诵读经典，跪拜神明等过场都被删掉，就如当年在凌翊宫中一样。

　　不同的是，小皇帝把剩下能走的流程都安排一遍。没有采用任何皇家礼仪，模仿的是最最普通的人们的最最普通的婚姻。

　　一纳采、二问名、三纳吉、

　　四纳征、五请期、六迎亲。

　　金风玉露，天作之合；

　　佳偶天成，天生一对——

　　不拜天地，送入洞房。

　　他们来到这个世间，就是为了相遇，相爱。

　　他等了他二十三年，他等了他无数万年。

　　终于在这一天结成婚姻。

　　他依旧是皇帝，那位不世的万古一帝。

　　但他不再是“明灵亲王”，而是他的皇后殿下，人类有史以来第一位男性的皇后。

　　小皇帝向天上人间昭告了他娶了一个男人。这张纸就这样终于戳漏了，叛军们可以光明正大的来反对或者反叛。

　　外边的形势依旧急迫，但这一天，所有叛军也停止了活动，开始沉默。

　　这是对他们陛下，他们看着长大的小皇帝的最后的怜爱与尊重，对这段传奇爱情的敬佩……以及心底最隐秘的一点点向往。

　　小将军在西京城城墙上欣赏了最灿烂的花火，想到了那位他牵挂着的，京城的某位姑娘。

　　西京城的人们，或向往、或无视、或祝福，都来到了街上，鼓着掌，向新人夫夫表示祝贺。

　　为一生之爱，背弃天下，背叛神明，也许在万年之后，一切过往与仇恨都消亡之时，这将成为一段极凄美动人的爱情故事。

　　不，也许在短短的几天后，就会有其他州城的人们，比如洛阳的人们，来到西京探亲或逃难。

　　这些来自别处的亲友会带着一点好奇和憧憬，问西京城的人们那天盛大婚礼的情形。

　　他们会问问陛下是否真的那么荒淫无道，另一位主角，我们的皇后殿下是否真如传说中的狐狸精那样，红颜祸水，魅惑人心。

　　然后当天见证了二人婚礼的西京人们会怔愣半响，努力回想，讪讪答道：

　　“好像……没什么不同吧，就像所有普通的相爱的新人一样。”

　　洛阳亲友如相问，一片冰心在玉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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