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冬与烈酒

　　大四毕业典礼结束，暑假也要接踵而至，虽然北影里人才很多，但大二学年就能拿到专业奖项的编导学生并不多，学校抓着蒋澳做宣传，大头照布满校园，一时间他也算风云人物了。
　　在放假前，蒋澳因为出色的绩点和能力被学院主任叫去开了个组会，那组会除了他之外都是大四的毕业生。

　　这个学院主任在最近开机的一部历史剧项目里挂了监制，组会结束后他叫住蒋澳，并提出蒋澳可以当他的助理去片场，蒋澳当即一愣，也没怎么思考就应了下来，暑假他是不可能闲下来的，即使各路奖学金奖金已经完全解决了学费问题，但他想要的东西还有很多。

　　他告别了老师，刚转过身，就有人从会议室里跟在他身后走了出来：“请等一下。”
　　蒋澳脚步一顿，他皱着眉回头，眼前的女生有些眼熟，但他并不认识。
　　秦漫漫走过去，“我是周成桉的班长，我叫秦漫漫。”
　　听到周成桉的名字，蒋澳挑了下眉，“有什么事？”
　　“嗯……”秦漫漫犹豫了下，还是抬头问：“你有没有他的联系方式？”
　　蒋澳眯了下眼，没有回答。
　　秦漫漫：“陈老师让我发档案，周成桉的学籍档案还没拿走，但还没放假他好像就走了，我找不到他。”
　　“他去拍戏了。”蒋澳说。
　　“嗯，那你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回学校吗？”
　　没等蒋澳回答，秦漫漫就低头拉开了自己的背包，从里面抽出了一个牛皮纸袋，递给了蒋澳：“这是他的档案资料袋，你能联系到他的话，就把这个转交给他吧。”
　　蒋澳视线下移，他接过档案袋：“可以。”
　　秦漫漫点点头，笑着说：“谢谢。”

　　蒋澳带着档案袋回了宿舍，他拍了照片发给周成桉。

　　蒋澳：你的档案袋。

　　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回信，蒋澳就放下手机低头开始画画，大概过了个把小时，手机翁地震动了一声，他放下笔拿起手机。

　　周成桉：已阅，你先收着吧，我回头叫工作室的人去取。

　　蒋澳：我可以打开来看看吗？

　　周成桉：看呗，去瞻仰瞻仰你成桉哥的成绩单。

　　蒋澳嘴角不禁弯了起来，他捞过牛皮纸袋，三两下绕开了线扣，其实档案没什么好看的，无外乎是周成桉的一些成绩单毕业证学籍证明，上面的照片倒是很有趣，从小学到初中到高中再到大学的证件照，小时候的周成桉脸上还肉乎乎的，也许是因为拍戏原因，直到上高中他才把长发剃掉，留了利落的短发。
　　蒋澳抬手摩挲了两下那留着长发的少年照片，这时候周成桉的五官就十分精致，依稀可以看出日后的影子。

　　不合时宜地，蒋澳脑海里又蹦出了那张男孩被绞碎的长发掩面痛哭的照片。

　　蒋澳甩甩脑袋，刚想收起资料时，档案袋里忽然“啪嗒”一声，掉出了类似卡片信封的东西。

　　蒋澳的手一顿，他弯腰拾起信封，白色的，凝胶处还贴了个小爱心，封面上有一行娟秀的字：给表演2班周成桉看哒~
　　看起来像是女生的字体。
　　蒋澳不可控制地想到了今早递给他档案袋的那个女生。

　　沉默了片刻，蒋澳又发了条彩信给周成桉。

　　蒋澳：你档案袋里的，这是什么？【图片】

　　周成桉正在剧本围读，脑袋昏昏沉沉，他点开将澳发给他的照片，然后就皱了眉。

　　周成桉：不就白纸？

　　蒋澳拍的是信封背面，所以看上去像是普通的白纸，字和小爱心都在正面，他没拍。

　　蒋澳：情书？

　　周成桉收到信息时在一片寂静下笑出了声，他赶忙抬头为走神道歉：“抱歉。”

　　周成桉：什么情书值得我放到档案里？而且你不懂了吧，我收到过赤橙黄绿青蓝紫色的情书，还真没收过白的，她们女生不兴这个色儿。

　　蒋澳垂了垂眼睫，在对话框里打出“也许不是女的”，然后手指抖了下，又删了，没再回他。

　　将档案袋放好，又把那份信单独抽了出来放进了包里，他起身出了宿舍，问了宿管表演毕业班的楼号。

　　天气很热，蒋澳骑车到女生宿舍楼下的时候已经出了一身汗，铜钱币从衣领里滑了出来，蒋澳停好车，远远看过去，楼前停了不少大车，像是来帮毕业学生拖行李的，他径直走了过去，由于之前又是被学校贴大头照表扬又是在一些座谈会上代表发言，不少人都认识了蒋澳，目光都被他吸引了过去。
　　蒋澳没太在意，他走到宿管前停下脚步，宿管问他找谁，蒋澳一皱眉，回想了下，然后说：“秦漫漫，大四表演2班。”

　　秦漫漫下楼后隔着人群看见了坐在沙发上的蒋澳，蒋澳个子很高，气质也很特别，她有点忐忑地走了过去，蒋澳拎着包站起身，对她说：“去外面说吧。”

　　“嗯。”秦漫漫也不是什么无名之辈，她姐姐是个小有名气的演员，家里又是做这行的，自然到哪儿都带着话题，再加上蒋澳这个旁人眼里的天赋型学霸，帅哥和美女出现在一起，总是会格外惹人目光，周围有人发出了小声惊叹和议论，八卦之魂燃烧，也跟着他们走了出去。

　　蒋澳把她带到了一处远离人群的松树下，然后从包里拿出了那个信封：“这是你的？”
　　秦漫漫脸一热，没想到蒋澳会这么直接：“这是……是他让你还给我的？
　　“不是，我还没交给他。”蒋澳语气淡淡：“我会帮你转交档案袋，但是这个，请你自己给周成桉。”
　　“……”秦漫漫有些懵，她接过自己写的信，还没反应过来，蒋澳就转身走了。

　　蒋澳还完那封信后去了图书馆，对着周成桉的档案袋枯坐了一整个下午，然后从自己的素描本上扯了张白纸，做了个简陋的信封。

　　晚上他回到宿舍，像往常一样准备洗漱睡觉，舍友却拉住他神神秘秘地说：“老实交代。”
　　蒋澳不明所以：“交代什么？”
　　“还装呢？”舍友大笑：“你是不是跑到秦漫漫那里那啥了？可以啊你小子！”
　　“什么乱七八糟的。”蒋澳挥开他的手，“老师让交的作业你写好了？今晚就要打包发过去。”
　　“靠，忘得干干净净，你不早说。”舍友赶忙打开电脑，没再废话。

　　也是接下来的几天，才让蒋澳察觉到事情朝不太正确的方向发展了，原因是不少同学问他是不是和秦漫漫表白了，蒋澳拧着眉否认，可没什么用，对方还一脸都懂的样子，说：“都看见你递情书了，还要狡辩？被拒绝了就被拒绝了，不丢人。”
　　“……”
　　蒋澳见解释没人听，也懒得再解释，反正秦漫漫毕业离校，周成桉也不在，他对这些传言也不在乎。

　　放假那天，吴主任让他收拾行李，要去杭州横店，蒋澳对横店有不好的记忆，他出发前一晚和周成桉发信息，但没提那个档案，似乎是故意忘掉了这回事。

　　周成桉：杭州横店城？那你还要那个药吗？我让人送点给你？

　　蒋澳：我这回又不是去做群众演员，我是我们主任的助理，去学习的。

　　周成桉：哦哦，很厉害，不过横店那么热，你这弱不禁风的，可不要再中暑。

　　“成桉哥，快来！”
　　周成桉抬头，他答应了一声，便撂下手机站起身走了过去。

　　周成桉：在拍夜戏，回头再聊。
　　蒋澳从床上坐起来，发了个“已经开机了？”过去，等了会儿没人回他，于是他又发了条“注意休息”。
　　抬手捏了捏眉心，蒋澳也放下了手机，开了盏小夜灯，在昏昏暗暗里一时敲敲打打键盘一时笔尖在白纸上沙沙作响，最后不知道什么时候睡过去的。

　　《追风》这部戏有很多的夜戏，自从开机以来这已经是周成桉拍的第三场夜戏，成都的夏夜烧烤摊有着浓烈的生活气息，轮戏间隙周成桉靠在烧烤摊上看菜单，他觉得南方菜系还挺有趣，也是同一时刻，片场另一边突然爆发了骚乱。

　　周成桉从座位上起身，“怎么了？”
　　林小晚扇风的手也停了，她抓着从那边跑过来的一个场务问：“那边出什么事了？”
　　男场务抹了把额头的热汗，有苦不能言：“乐天哥，嗯，那个乐天哥对小演员可能不大满意。”
　　周成桉心下了然，程乐天又开始出乱子，场务说：“下面成桉哥还有戏，快过去吧，真是热死人了这个天。”

　　接下来是周成桉和程乐天在烧烤摊上的一场戏，他拿着剧本走了过去，一眼看去，程乐天跟个大爷似的坐在那儿，他旁边立了个模样俊秀的小青年，那小青年正低着头，明明是大夏天，却好像冷得在发抖。
　　导演问他：“要不要对对词？”
　　周成桉点头，然后走到了程乐天旁边坐下，程乐天脸色不大好看，但还是翻开了剧本，他说了台词，周成桉却没接，他抬头看向那小青年，这角度能清晰看见对方脸上泛红的巴掌印。
　　“小兄弟，你脸肿了。”周成桉说。
　　众人一顿，程乐天皱眉看向周成桉，那小青年下意识抬起头摸了下自己的脸，可能是觉得难堪，没说话，周成桉偏过头，林小晚十分清楚自家老大的意思，主动走上来揽住那小青年的肩：“我带你去冷敷下。”

　　人被带下去后，程乐天笑了，脸上却没有笑意：“成桉，这是什么意思？”
　　“我乐于助人啊。”周成桉也弯了弯嘴角：“我说乐天哥，这么多年你还是老样子啊。”
　　程乐天听出了他的讽刺，回道：“我确实是老样子，喜欢长得白白嫩嫩的小男孩，你应该知道。”
　　后半句话听得周成桉心里直跳火，真恶心，他在心里骂了一句，但面上依旧要和这个恶心的人对戏，“我还真不知道，毕竟我没那么变态。”
　　程乐天笑了一声，没再和他怼下去。

　　这场戏结束后，周成桉心烦意乱地回了酒店，路上林小晚和他说起了那个小青年。
　　“他叫王具，在这戏里演了个小角色，虽然小，但剧本我看了，这角色还算重要。”
　　周成桉“嗯”了一声。
　　林小晚继续说：“你猜那角色是谁给他的？”
　　周成桉随口说：“程乐天？”
　　“bingo！老大真聪明。”说起这个，林小晚言语间难掩厌恶：“王具说是程乐天骗了他，他以为只是单纯演戏，没想到要和程乐天搞基，拒绝之后就被程乐天扇了一巴掌，你说这是人干的事吗？”
　　“亏他还是影帝，他的那些粉丝知道他这么脏吗？叫什么乐天，早日升天吧他！”

　　“那个王具现在在哪儿？”周成桉打断了小姑娘的愤愤不平。
　　林小晚顿了下，说：“我给了他路费，让他走了。”
　　周成桉沉默着没说话，林小晚忽然反应过来：“……程升天不会报复我们吧。”
　　“现在怕了？”周成桉笑了，拍了下她的脑袋：“可能吧，不过有你老大我在，什么都不用怕。”

　　他虽然是那么说，但林小晚还是有点后悔，她不知道周成桉和程升天的具体瓜葛，但隐约从高川嘴里了解些大概，好像周成桉手受伤就是程升天干的，她抬眼看向一旁的周成桉，心里祈祷这戏能赶紧杀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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