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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5 章
谢重阳携着涂韫落脚在一处村庄,找一户人家借了一间屋子,只说糟了狼袭,要借宿几日。进了房间,他将涂韫安置在床上,掏出随身带的伤药替他清理了外伤,摸了摸他的脉象,只觉得乱与虚,输入了内力进去,却未见好转,便也放弃了。
等收拾妥当,又找户主要了一碗热粥,扶着涂韫吃了下去。见他气息平稳,脸色好了许多,才松了口气。然后粗粗的给自己收拾了一下,三两下咽掉剩下的粥,杵着剑坐在床头,闭着眼调理内息。
体内真气运行一周天,谢重阳睁开眼,他吐了口气,觉得侧脸刺芒,一扭头,果然见涂韫正睁着眼看着自己。
两人四目相对,谢重阳张嘴想说点什么,竟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上次分别还是在京城,他们坐在巍峨的宫殿屋顶喝酒,酒入腹中,淹不掉半生心事。如今分别两年,再见又是物是人非。
倒是涂韫,露出淡淡的一些笑,他唇色浅白,面容清瘦,再不复两年前的圆润,眼神依旧纯净,含着深深地一丝眷恋,轻启唇唤,“谢重阳。。。”
谢重阳没有说话,伸手握住他的手。
涂韫知道自己的手如今是什么样,所有那些见过他的人无一不对他露出震惊与厌恶,只谢重阳,从始至终,待他如一。
涂韫,“。。。真的是你。”
谢重阳道,“我在漠北游历,听闻道门出了事,才赶了回来。”顿了顿,又道,“我来迟了。”
怎么会迟呢,他以为今生都不会再见,如今再见一面,他已经觉得心满意足。
“重阳君这两年,想必剑法又有长进,可你带着我,恐怕还是躲不过道门的追捕。”涂韫并不想连累他,从知道自己的身份,到被道门厌弃,他知道自己必死无疑。
谢重阳道,“如今天下大乱,道门自己内部也是纷争不断,你不用担心,等你身体好一些,我会带你离开这里。”
“去哪?”
“漠北、东海,或者西域,天下之大,你没去过的地方,我们都可以去。”
涂韫静静地听完,他想说,他曾这般向往着与谢重阳游历四海。
那年京城重逢,他说要弃了道,跟他游历天下,是真心实意。
可如今顾青藤生死未卜,他又怎么肯放心的一走了之。
“重阳君--”涂韫撑着身体想坐起,谢重阳赶忙将他扶好,涂韫道了句谢,然后问,“你说道门内部纷争不断,是中道山出了什么事吗?”
谢重阳低垂目光,“我不知道。”
“那必然是了。”涂韫轻道,“师父养我长大,他们说师父养育妖邪是别有所图,道门里面必定不肯轻易就算,前几日我听高宝灵说,三山一水的长老都去了中道山,想必就是找师傅算账去了。”他说到这,眉头紧锁,露出深深地忧虑来,“。。。师父不善言辞,性子孤傲,若是被逼问急了,我怕。。。她会做出什么事。”
更何况,他还有那么多问题想问。
他是谁?
师傅为什么要隐瞒他的身份,养育他教导他?
他与他的父母是什么关系?
被关押的这许多天,所有的人都骂他半妖,骂顾青藤包藏祸心,他真的很想问问,师傅为什么要这么做?
“重阳君,你能替我打听打听我师父的消息吗?”
谢重阳,“好,明天我就去打听。”
涂韫这才安心,又细细打量了对面的人几眼,毕竟时隔两年,谢重阳的眉宇已不复少年的稚嫩,虽然他从来好似也没稚嫩过。
察觉到他目光,谢重阳抬起眼皮,见他的目光落在自己面颊,便道,“只是小伤,不用在意。”又摸他的脉息,见还是没有什么好转,不禁皱起了眉头。
涂韫伸手点在他眉间。
谢重阳以目询问,涂韫道,“自认识之初,我见重阳君皱眉的次数十之八九。”
谢重阳拉下他的手,“你脉象悬浮,气息紊乱,刚刚你昏迷时,我已经输入了一些内力给你,但并没有好转,可见我的内力治不好你,你有什么办法,现在告诉我,我去替你寻来。”
涂韫想,这大概是认识至今,谢重阳说的最多的一次话。
可是他的病,重阳君治不好,他自己也束手无策。
涂韫答非所问,岔开话题,“重阳君游历这两年,难道就没有什么开心的事吗?”
见他不想谈,谢重阳默了一下,随后坐在床边,道了句,“没有。”
涂韫哑然。
谢重阳,“天下之大,四海都一样。”
这的确是谢重阳的风格,涂韫想,他比自己更像一个修道的人,无心无情也无念。
“我能再见重阳君,倒是分外开心。”他弯弯眉眼,“能与重阳君为友,亦是此生幸事。”
谢重阳低声,“你不会死。”
涂韫没有说话。
谢重阳突然起身,“你休息一下,我去给你找点吃的。”
涂韫目送他离开,才疲惫的躺了下去,眼睛盯着屋顶,摸了摸自己尖尖的耳朵,喃喃自语,“半妖。”
谢重阳再次回来的时候,涂韫又睡了过去。
他怀抱着同心,靠在他床头闭目眼神,只是脑袋里纷繁杂乱,他又无奈的睁开双眼。
村子里的夜色是很静的,只偶尔一些犬吠,他低头看向熟睡的涂韫,伸手撩开他的头发,摸了摸他的耳朵,发觉耳朵好像比下午刚见的时候又更像狐狸耳。
狐狸,半妖,涂韫。
这几个字在他心中来回穿梭,最后定格成涂韫被悬挂高台的凄惨模样。
如果自己不来,他大约会死。
不,他必定会死。
涂韫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朋友,他不想涂韫死。
谢重阳想,无论是当初,还是现在,他始终想救他;无论他是人,还是妖,他都希望他活着。
窗外突然一声清脆,谢重阳提剑跨出门。
涂山碧坐在门外的大树上,见他出来,没好气道,“重阳君真是好有良心,我在后面给你断路,你倒是头都不回的就跑。”
谢重阳想了想,道,“下午仓密山的袭击做的?”
“如果没有我,等秦昼赶到,你以为你还能走。”
谢重阳道了句多谢。
涂山碧哼一声,满不在乎,将他上下打量一眼,又不知想起什么,只觉得他们父子竟然丝毫不像,也不知是遗憾还是稀奇,道,“你接下来干什么?我可是告诉你,仓密山派了不少人找你们。”
谢重阳道,“我会带阿韫走。”
涂山碧一愣,“你带他走?”
谢重阳点点头,又道,“只是走之前,我还要去一趟中道山。”
“去中道山做什么?”
“阿韫身体受损,我治不了他,我要去中道山看看有没有治他的药。”
涂山碧张嘴,想说中道山已经一片焦土,你又不是不知道,但看谢重阳的神色,是明明知道,但不到黄河不肯死心。
涂山碧不解,“他是妖,你是人,你对他那么好干什么?”
谢重阳不答,朝他拱手,“这次多谢你,来日我会还你。”
涂山碧翻了个白眼。
人间许多情谊他都是不懂,就像他不懂涂山离为何甘愿留在人间,也不懂谢峦风怎么就为了送个消息,就肯豁出性命,更不懂谢重阳这样的人,为什么也愿意为他人赴汤蹈火。
他仰头看了看天,觉得人间也没意思的很。
还不如回到涂山,隐世修炼,睡梦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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