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会挽(1)
一道剑光堪堪落在左肩,林豫川立即向右闪避,掏出随身的匕首,与剑对峙,金属摩擦的声音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我与覃公子并无私仇吧?”林豫川知道这一剑并不会伤到要害,想来只是试试自己的身手。
“何来仇怨一说,不过常听小陆先生说起友人文物双全,特来切磋罢了。”覃慕瞻剑锋一转收势作友好的样子,话锋也转的极快,“小陆先生还未醒?”
“嗯。”
“差不多,唐唐也未醒。”
冠礼,亦是婚礼才过去几日,这个“也”字就将歧义丢给了林豫川,可是一早打搅只为了搞清楚他与陆浔的关系,还是上下位?想到这些毕竟是陆浔的学生,至少不会对陆浔有害,“那还是先比试吧。”
昨日,覃慕瞻将自己在源洲的经历拣些与唐柘说起,镜雀一事与之前小儿走失一事他都仍有疑惑。
“确有古怪,那孩子看书看物也同我一样,用图像记住吗?”
“嗯,大概是的。”覃慕瞻摸了摸唐柘的耳廓,兴许唐柘总能冷酷些,用事不关己的语气分析自己的遭遇,可细微的心疼还是攥着覃慕瞻,也许这就是他总是多些疑虑的原因,“可祝老师从源洲寄来信件,小吏有按我说的每日去探察,那孩子刚开始能将整个页面严丝合缝的复述,可后来就渐渐的和别的孩童无异了。”
“若你不将他找回,可能就会像就像李晋汐师兄一样?”
这件事疑点太多,从衡阳到源洲,跨的多远,唐柘小时到现在,又过了多久?大多孩子应该都被当做普通的走失,若只是几天的异常,大多数都无法查证了。
“子瑜,若是你将这事告诉了那户人家,当孩子回到正常,他们会是高兴还是惋惜呢?那孩子自己会希望自己变成这样吗?”唐柘是真的不明白这些人情世故,他问的是他人,又何尝不是自己。
“人心都是很复杂的,没关系,我们不想了。”覃慕瞻揽过他的肩头,安抚地轻轻拍着。
“可我明白自己,”语气坚定,唐柘知道眼前人会全然相信,“那些直接记得的,考明经科时搬来搬去的东西,在京师的三年里没什么帮助,我,或者如果还有像我这样的人,是不会用那些的,是无法担重任的。”
“更关键的是,走出书院,走到更广阔的天地中,看不见自己,做不出选择,只会出色地重复,该怎样活的舒服呀。”
唐柘还在一条条仔细分析,结合自己的经历有依据,有判断。覃慕瞻不禁想到那个初次认识他的夜晚,那时只会循规蹈矩的木头脑袋平淡地述说自己的不幸,可现在有了爱憎感情,还是能冷静地剖开自己,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孩童,为了很可能不能逆转结局的谜团。
“嗯,我明白,他人看起来是便利,可背后的代价比我们想的要沉重许多。但是,唐唐,逸松,或者……夫君,它也只是一部分,甚至是未经允许缠上你的一部分的,不用背上‘这种人’这样的枷锁,你比自己,甚至比我想的还要强大许多。”说完在唐柘的眉心印上一个珍重的吻。
“好,夫君。”
覃慕瞻招式干脆利落,剑锋如若豹子下山,快而变化多端,而林豫川看似动作温和,实际处处留着后手,如蛇在绕弯盘缠之后不经意吐出舌芯,一时胜负难分。
“武者没有心思分心讲故事。”林豫川旋身躲过肩前的一招,覃慕瞻的招式其实不难看穿,不过是些常用的武法,只是说着要比试的是他,招式比武之时一直絮絮叨叨地讲者各处孩子走失轶事的也是他。
“武者亦不会收着手隐藏实力啊,邢先生让着鄙人,鄙人也只好用些嘴皮子功夫,讨先生欢心了。”覃慕瞻乘胜又向前一招,可琢磨出这个破绽太明显,立马后退,幸是反应快,只被划到了衣角,“听闻先生在刑部任要职,特来请教,先生看来,这几案是否应该归并调查。”
他将蔡灵,李晋汐,和源洲小儿的遭遇都一一说了,独独隐瞒了唐柘的。
“覃慕瞻,镜雀案表现尚可,此事完全可以糊弄过去,若是此时生出事端,不论留任源洲还是调令专查此事,这升任京师的机会恐怕……”林豫川乘胜追击,匕首堪堪停在覃慕瞻肩颈处,两人的动作都停滞住了。
眼前的年轻人既然能想到来找自己,恐怕不会想不到这点,他和他的爱人连分离似乎都是彼此理解,珍重商量好的。
而自己熬过了一次分别,稍微有了些实力,却还是和刀口上舔血别无二致。
“甘拜下风。那这么说邢先生也觉得此事可疑了?拐了孩童又会将他们放回,甚至供着上学,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呢?您的目的又是什么?塔斯马尼亚人还记得吧。”两人都收了武器,可剑拔弩张之势似乎才刚刚掀起。
一般人听到塔斯马尼亚人这牛头不对马嘴的几个字,更多的应该是疑惑,可林豫川的表情,明明听过这个词。
“我应该称呼三景先生,还是邢先生,还是我早就冒天下之大不韪,现在应该抓紧跪地求饶了?”
昨日分析了一番,覃慕瞻和唐柘都觉得此事有归并调查的必要。
“或许可以请教一下那位在刑部任职的先生,只是这位先生有些奇怪,我还不能全然信任。”覃慕瞻说。
“等我一下,”唐柘从几天前的记忆中调出了三景先生的图像,再试图寻找其余的相似图像比较,“我也是之前在京师,有次帮忙找人,发现人脸似乎也可以当作书页来记忆。二瞻还记得当年上巳来季生阁的邢主事吗?邢主事的脸略微易容过,可形貌却和他完全相似。”
当年邢主事是以太子心腹的名义来季生阁,可现在这人明显就是小陆先生日思夜想的故人。
小陆先生当年离开京师必是有迫不得已之事才需要父亲收留,可那么温和规矩的人,会有什么出格地被逐出京师的打错,应该就是那段忘却不得的感情了吧。可父亲的老友,拜托他照顾陆浔的又是陆海冉,若是邢主事真是一层层参加科举,怎么会和他们有交集?若是他们两的情感不为什么人所容,为什么遭难的只有陆浔?
最合理的解释,也许这个人就是当朝太子,太子从未娶妃,他对他们每个人的志向都清楚,覃慕乔能准确地如愿任教授府掌训,似乎也变得合理了。
可他三番两次地来到季生阁,只是因为被排挤,只是因为陪小陆先生回来看看吗?
“嗯,很聪明,正是塔斯马尼亚人,那次不论是你父亲,或是你和几个同学,都有出色的观点。”
父亲一向识人很准,他对那位邢主事的赞赏,确实是覃慕瞻消减对他敌意的原因之一。
“季生阁是父亲一辈子的心血,是为了让天下更多人认识季生,能学习,能安居乐业,不应属于谁。”
既然覃慕瞻看出了他的想法,仍然将他当作普通人交谈,林豫川也放松在檐下台阶上坐下:“放心,我最恨那些老顽固,不至于和他们一样。
可没有外界的进步无法刺激和改变,没有进化,反而不断退化,这不就是我们吗?我们早就成为塔斯马尼亚人了,我想重振各个领域的刺激,不过是当年季生受的影响最大,现在又最被人瞧不起,适合起头罢了。”
早就,就像自己到现在都很难接触到高级的显微镜?林豫川确实可以把这些告诉覃慕瞻,毕竟季生阁是他最珍视的东西之一,若是对季生阁有利,他定不会坏了此事。
当年是指什么,覃慕瞻知道自己不应该多问。
覃慕瞻也坐到台阶上,就着案情,季生,又与林豫川聊了许多。
不知不觉间,多年前那场谈话时的热血沸腾似乎又冲回心间,初心不变,好像在他们俩的身上都是有迹可循的词语。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