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汉清且浅

　　在南琦姰的“自由”计划又落空，还在发愁之际，皇宫里有另一位姑娘也在为自己的未来发愁。只不过，她是幸福的烦恼。
　　“殿下殿下，您看这个花式怎么样？再配上这些？”婢女许乐捧来新织的布料和新打的首饰，让公主拿主意。
　　“挺好的，但可惜，还是那次出门瞅见的更让我欢喜。”五公主洛莺有了心上人，恨不得每次惊鸿一瞥都叫他难以忘怀，所以整日挑选衣服和配饰，必要完美再出现在他眼前。
　　宫里的绣娘不是不好，宫中的金银珠宝也都该是绝品。上次就穿着近日新欢的藕荷色衣裙，用紫玉的簪子简单装饰，本想偷跑到前头看殿试，却是半路被黑鸟叼走头上花饰。那鸟像是挑衅，专找离地最近的枝桠落，看自己够不着便偷着乐。
　　忽地起了风，散开的发丝挠得痒，让她有了放弃的念头：就让那鸟拿走吧，自己还有好多，不如回去重新梳妆，还能来得及。一转头却看见陌生男子在笑，瞬间羞红了脸。
　　想来也是知道些礼数，那人并未靠近，只从地上捡起石子，将那坏鸟打得措手不及。惊吓中把花饰掉下来，慌乱拍打着飞走。他行礼后离开，两人从头到尾没有任何言语的交流。
　　“外头那家店是好，叫兴旺珠宝来的吧？但听说前些日子就关门了，是可惜呢。”许乐劝慰公主道：“殿下眼光高，能挑出来的都是极好的，穿上身的每套都很完美。您瞧这画，不是只一眼就叫驸马记在心里，还复刻得如此仙人意境。”
　　许乐指墙上的画，正是墨临风殿试的答案之一：落英缤纷，蓦然回首。题目问“何种为美”，本是要问他喜欢什么模样，不曾想直接连人都画对了，正是花树下的洛莺，完全超预期的满分答案。国君大笑，直说女大不中留，直叫人害羞。
　　本是担心传说中的逍遥公子何许人，作为状元大热焦点，几乎确定的未来驸马。不管别人夸得多天花乱坠，洛莺都无法对未曾谋面的人有任何依托感。谁能想在路上遇到本尊，谁又知道公主讨厌书本傻子，却被弹指射物的功力折服，最最离谱的是人家也看上了她，什么天赐的缘分！
　　洛莺每每想起都觉得脸红心跳，以前是别人催着赶着，现在比谁都着急自己的婚事。
　　“可不能叫这风神俊朗的才子被别人带走！”
　　洛莺总惦记着先前溜出宫门，在不起眼一家店里见过的东西。那兴旺珠宝是卖首饰的，确实每件都与众不同，但逛遍每个角落，还看到一套用金银的丝线和珠宝打造的凤冠霞帔，真叫人移不开眼。她恨不得自己成婚也穿那样一套，叫丈夫从此再看不进其他任何人。
　　思来想去，高手在人间，洛莺决定再出宫一次，兴许又能有新发现。
　　“这岂是说出就能出去的？”许乐不敢大声，但洛莺又不傻，她笑道：“走，找我哥去。”
　　洛莺的哥哥是二皇子，虽在同一位母妃的养育下长大，却并非亲兄妹。二皇子生母难产而死，给孩子也留下病根。当时洛莺生母膝下无子，地位难堪，恐将性命赔在女人堆里，千方百计拿到这病秧子的抚养权。
　　有总比没有强。
　　在各种差强人意的对待，还有下人的口舌里，洛莺很小时候就猜到两人关系。她不敢问母妃，跑去跟二皇子对峙。小皇子也无意隐瞒，如实相告。洛莺没有受打击，也没有就此疏远对方，甚至不会在欺负人家的时候多一丝歉疚。依旧恶作剧，依旧口无遮拦，保持着他们兄妹俩才能感受到的温度。
　　“哥！我想出宫！”洛莺进殿无需汇报，来得风风火火，噌就把书从二皇子手里抽走，仗着人家腿脚不便，跳出老远，一副“追我啊，追到就还给你。没辙吧？快帮我出宫！”的得意样子。
　　二皇子无奈，笑道：“我都出不去，怎么把你弄出去？”
　　“胡说，才不信。”洛莺认定他在忽悠自己，不满道：“你出门谁能发现，说出不去就是空口无凭；再说，你不想出去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想啊！”
　　这股对自己能力的信任，不知道该高兴还是忧愁，二皇子再度露出无奈的笑。他问：“你出去做什么？”
　　“逛街！”
　　“想买什么？”
　　“那你不用管。”但转念一想，哥哥见多识广，万一有推荐不是更省力？于是洛莺改口道：“先前有家兴旺珠宝，关张了，像那样的店还有吗？”
　　“有，那个当家开了一间新店，依然提供珠宝，甚至增添衣物服务。”
　　“太好了！在哪里！叫什么！”
　　二皇子不说话了，抱胸露出狡黠的笑，满脸写着：天下没有免费的情报。洛莺看着手中书，考虑到这人过目不忘，凡重要资料均有刻本，而且平生最讨厌别人要挟自己，遂放弃以书做筹码。
　　她将书还回去，问二皇子：“告诉我新店在哪，我帮你出席梁二的宴会？”
　　梁二指的是户部侍郎梁大人家二小姐。都城遍布名门望族，各大官僚在朝堂和政绩上征战，家中女眷也会用宴会和聚餐互刺情报。洛莺是公主，其实不必出席这种场合，除非想看热闹，或者如今这般，替她哥“做事”。
　　“不必，梁二已经没有用了。”出乎意料的，二皇子拒绝了提案。沉思半刻，他道：“以前叫你在西巷布施，不是还盖了个公主庙吗？叫那群孤儿学点本事，好做……”
　　交代完毕，两人对视一笑，得了新店名的公主高兴地出门了。
　　路过层层宫门，靠大皇子的腰牌，一路畅通无阻，做男子打扮的洛莺和许乐来到街上，租了辆小马车朝南琦姰的新茶楼去。
　　“太可怕了。”确认已经远离宫墙，马车隔音尚可，洛莺跟许乐吐槽：“你听到了吗？我哥居然说梁二没用了？他已经把户部握住了吗？今后我们不是要暴富！”
　　许乐无语，堂堂一介公主，本来就锦衣玉食、荣华富贵，为什么会对“暴富”有如此惊喜感。但她没法打击对方，只好赔笑道：“确实，二皇子殿下向来是有本事的。”
　　“他有啥本事？走两步路脸都刷白，没个好身体有什么用哦？这以后要拿到了天下，怕是连继承人都生不出来。”
　　许乐不敢接话，这有犯上的忌讳，公主乱说尚可，自己可不能僭越。况且她知道，公主不是在贬低或不满，是对她可怜哥哥的不平。或许是不幸造就了优秀，也可能二皇子本就该是那样的人，只受了身体的束缚。
　　洛莺叹气：“算了，关我什么事，他是哥，我是妹，就应该让他给我遮风挡雨，哪儿轮得到我来担心。”这么说着，又开始期待起珠宝和华服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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