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小白

　　洪吉童乘夜溜出山寨，熊和修根暗地里跟踪他。
　　“你猜他是不是去官家小姐那里？”
　　“不是，他肯定是去找小白。”
　　“赌五两银子。”
　　“好！”
　　二人提着小步跟踪，一眨眼已不见了洪吉童的身影，正纳闷要往何处去找的时候，身后传来洪吉童的声音：“你们在这儿干吗呢？”
　　眼珠忽溜忽溜地，熊抬头张望天色：“今晚的月亮很圆呢。”
　　修根则假装绑裤腰袋：“天气凉快，出来走走。”
　　“不用装了，我有我要去的地方，你们不要跟着来。”他说罢转身：“还有你也是。”躲在一边以为他不知道的许利禄探出头来：“吉童。”
　　“你们把她带回去。”他说，然后扛着手中的木棍飞身而去。
　　“他到底去找谁啊？”

　　殷殷在龙门客栈，不断回想着卢掌柜给她开出的条件。她大可不必答应，但不想节外生枝的她还是答应了。
　　“为什么她会有那种想法呢？”
　　回忆种种，李昌辉带着她去了一趟清国，自始至终不说为什么，她总是想不到答案。还一度以为他只是为取得一个放心而已，因为她知道他不少事，所以不想离开朝鲜时横生枝节便带着她以防万一。
　　但这个答案不靠谱，她一直都知道。
　　但，她真的从未往那方面想过。

　　一阵悠扬的叶子乐飘进来，打断了她思潮的涌泉——知道这首曲子的不多，懂得吹奏的更不多。
　　只见李昌辉向她缓步而来，带着音律，在她身边坐下。
　　“你怎么会吹这首曲子？”
　　“你很喜欢它，听你吹过几次，回来就试着练练。”他笑说，让人感到似是披着柔棉细绢的那般舒服。
　　“公…...大君？”现在她有点搞不清楚自己该称呼他什么，都怪那个卢掌柜，没事和她讲那个干嘛！本来她是什么邪心也没有的嘛。
　　“怎么了？
　　“李昌辉。”她又开始顽皮起来：“那以后我就这样叫你好了。”知他身份尊贵，也不敢玩得太过，随即一个鬼脸做来：“还是叫你公子好了。”
　　公子这个称呼看似客气，但其实对她来说是另外一种意思。
　　初相识时，他就是公子。
　　他颔首而笑，对她，总有过多的宠爱与柔和。
　　“公子，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你想问什么？”
　　“你…...”不行，即使她是现代人，问这种话还是觉得难以启齿…...万一他说不是，那她面子该往哪儿搁？但是就这样不闻不问，又不是她的作风。想了想，换个方式：“如果我喜欢你，你会怎样？”
　　他木然而呆——不是因为被惊吓，不是因为想拒绝，不是因为不喜欢。
　　而是因为…...太高兴。
　　但，她说是“如果”？
　　“我看我是吓到你了。”她没来由地失望，看他没反应，她干脆自打圆场，省得丢脸丢到脚跟上：“其实我只是随便问问，你不用放在心上，我敢情是最近养息闷得慌，都有点糊涂了。”
　　“你…...”他不要接受这个说法，她还真有本事把人捧上天堂又摔下地狱。
　　“大君。”智秀向他们跑来，在李昌辉的身边停下：“洪吉童来了。”另望了一眼殷殷：“好像，是来找白姑娘。”
　　“找我？”殷殷起身欲去，却被李昌辉捉住了手：“殷殷。”
　　她等他说话，他却不知该说什么。刚才的话题已经不能继续，但他不想放开她手，紧紧握着：“我和你一起去。”

　　洪吉童被龙门的剑客团团围着，他没有要动粗的意思：“每次我来你们都聚集过来欢迎我啊，很高兴见到你们。”
　　卢掌柜盯着他，他刚一进来便嚷着要找小白，小白莫非是指白姑娘？
　　“哟。”洪吉童终于看见殷殷那袭白裙，见她脸色无碍，欣喜地向她示好。却——看见李昌辉牵着她的手…...
　　“洪吉童。”殷殷向他跑去，李昌辉不放。殷殷回头见他眼内的挣扎，是隐忍的痛，藏匿的情，这回看清楚了。不能视而不见，也不会漠然置之。
　　折回他身旁，在耳畔柔柔地低语：“我和他谈谈就来。”

　　洪吉童被殷殷带至一个厢房，没有离开龙门客栈。
　　“你的身体都好了？”看她活蹦乱跳，至少已恢复了七八成。
　　“都好了。”不是什么武伤，不碍事。
　　“你打算以后就住在这里吗？”
　　“是啊。”
　　他把手中的棍一收，架在自己的颈后，煞有介事地：“你想以后就跟着他？你喜欢他吗？”
　　喜欢？还真是没人问过她，自己也没曾有这个疑问。
　　“你不回答，就代表是了？”洪吉童见她沉默，更为气恼，恨恨地矗在她面前：“你不能喜欢他，他是什么人你知道！你喜欢他是不会有结果的。”
　　是，他说的对。
　　“我不介意。”说出这句话——自己都惊讶！看来，她一直不去想是因为不用去想。殷殷脸上却胭脂淡晕而开，呈现桃红色的蜜意，突然间，她明白了一些事：“吉童，你我都有自己的宿命。我知道你关心我，可是有些事情连我自己都控制不了。”
　　“跟我走，你离开这里，就可以忘了他。”他在做无望的努力，他不是不知道。
　　“我不会走，我也不能走，我一定要帮他。”
　　“明知不可为，你偏要为？这是为什么？只是一把破剑上刻了几个破字，你也相信凭这个他就可以当王上！你那么聪明，竟会这般糊涂了。”
　　微微地笑意，是他不曾见过的，李昌辉究竟有什么本事？可以令一个伶俐古怪的丫头乖乖臣服，变作闺阁秀女。
　　“他向你下了什么蠱？”他问得充满贬意，她有点生气地瞪了他一眼，何必这样？殷殷说道：“吉童，他不是你想像的那种坏人。这次救人他也有功劳不是？我帮他不是因为那把剑，而是因为他这个人。”
　　“他这个人自私自利，为了自己称王，可以不惜利用别人。”
　　“你不是吗？你为了报仇，不也一样找上你最不屑的盗贼一伙儿？之前我可没见你瞧起过人家，为了自己，你不也和他们同流合污？”她把心中一直不想说的话这时摊出，知道对他打击不小。所以忍住了后话，缓了一口气再道：“吉童，我们每个人都是自私的，都有自己要走的路，有各自要维护的人。”
　　“你的意思，我们从此对立？”这是他最不愿意面对的事情。
　　“你为什么要当一个活死人，是因为你父亲。而他正是我们要对抗的人，所以我和你的立场不可能一致。”

　　面对着纸糊窗，他细心聆听着卢掌柜和崔承旨的对话。
　　“没想到洪吉童还在世，我们一定要除掉他不可。”
　　“且慢，这是一个大好机会。”崔承旨捻着短须说道：“我们可以利用洪吉童整垮洪遏。”
　　“整垮以后呢？”
　　“跟他携手如何？不管怎样，他是跟大君一起谋逆才死的。万一，他的活贫堂越来越壮大的话，对我们深得民心有很大的帮助。”
　　“他们只不过是一帮盗贼，改朝换代的大事，那些盗贼能帮什么忙？他是我们要铲除的礼判抛弃的儿子。”
　　“也是被礼判抛弃的儿子。”李昌辉此时说道，二人重视着他接下来的话：“他会怎么做呢？把抛弃自己的父亲，也抛弃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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