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陷

　　小树林的路面不算平整，有些坑坑洼洼，但是却只通往一个方向。

　　顾研一边看着旁边的树，一边用衣袖擦拭着眼泪。她感觉得到，蒋思语也站在她的身后流泪，可能还在呼喊着她的名字，但是她不愿回头了。

　　过往的一幕幕浮现在她眼前。

　　“顾研，你好，我叫蒋思语。”
　　“研研，为什么你不交男朋友啊？”
　　“研研，我们分手了。”
　　“研研，我可以和你去同一个城市啦！”

　　她伸手捂住鼻子，泪珠顺着鼻梁滑落在手臂上。她右手不停地捶打着胸口的位置，仿佛那里有一块巨型的石块。

　　她颤抖地发出“咯咯咯”的声响。

　　她本可以将这段关系划入“朋友”的界限，她以为自己终究是个豁达的人，可以足够理性地看待她们之间的情感。

　　现在才发现，爱过的人，做不成朋友。

　　或许最初就不应该用朋友这样的身份开始。

　　开局就注定了结局啊。

　　顾研抬头往下天空，眼泪顺势流下，滴落在了肩膀。

　　“蒋思语，我爱你。”

　　她颤抖着唇瓣，牙齿咬了一口上唇，遗憾而难过地说道：“蒋思语，我们没有以后了。”

　　迈着步子，她从阴影处，踏入了光明，抬眸的瞬间，发现顾淮则正站在阳光下。

　　一身白色的运动服，他听见脚步声，缓缓转过身来。

　　顾淮则关心地问道：“谈得不好吗？”

　　“顾淮则，我们…结束了…”说着顾研整个人蹲下了身体，她将头埋在了膝盖里。

　　顾淮则伸手拽起她的手臂，他拉着顾研往前跑，“顾研，往前看！”

　　阳光下，她黑长的直发在空中飘扬着，她感觉到了顾淮则手心的温度，好似妈妈给自己泡的感冒药那般的炙热、温暖。

　　他带着她穿梭过奔腾的人群，在光明灿烂的晴空下，踏着汗水和泪水，奔向了有风的地方。

　　顾研被抱到了栏杆上，一双长腿悬在空中。

　　“顾研，欢迎你来到新的世界！”

　　她看见顾淮则敞开了双臂，他的眼角带笑，双眼清澈得像雪水，在阳光的照耀下，明媚得像少年。

　　“顾研，我会让你，爱上这个崭新的世界！”

　　她双手握着栏杆，低头看着呐喊的顾淮则。

　　缓缓地，她抬起了含泪的眼睛，眯眼享受着头顶的阳光。

　　闭眼的时候，她感觉到了温暖的味道，是种直达心底、避无可避、击溃人心的强大力量。

　　“顾淮则，谢谢你。”

　　顾淮则缓缓走向她，他的眼里好似承载着光。白色的运动服，此刻，宛如一件用羽毛编织的外套，在风中飘着。

　　“顾研，让我代表新世界，送上最亲切的问候。”顾淮则笑着说道：“你准备好了吗？五秒。”

　　“5、4、3”顾淮则踏着光，“2、1”

　　“0”

　　顾淮则伸手揽过顾研的头，亲吻在了她的额头。

　　顾研看着眼前的顾淮则，忽然发现，顾淮则本身就是一个小太阳。

　　强烈地围绕着她，不断发出耀眼的亮光。

　　虽然他偶尔很花。

　　顾淮则将她的脑门贴着自己的脑门，“开心点了吗？”

　　“嗯。”

　　“顾研，今天的你，很勇敢。”说着顾淮则缓缓牵起顾研的手，“恭喜你，获得了新生。”

　　——

　　陈临看着坐在不远处的顾淮则，顾淮则的手指轻敲着桌面。陈临扭着屁股，手里拿着酒瓶，“今儿什么事，这么高兴？”

　　顾淮则食指贴着太阳穴，挑眉道：“没什么。”

　　陈临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把酒瓶放在了桌上，“没什么，没什么你会坐在这儿？”陈临指了指桌面上的号码牌99.

　　“情侣专座，在苏，唯一一份，我是没想到啊，今晚的被你抢了去。”陈临缓缓凑近，眼神注视着顾淮则，“怎么，要不要给你来一杯命运啊？”

　　顾淮则撑着下巴，若有所思后，微微一笑，“行。来一杯。”

　　陈临大笑一声，打了响指让店员拿了一杯。“这个月新开的，独一份。别说叔叔我不疼你。”

　　顾淮则用手帕擦拭酒杯，然后贴近闻了一番，“还行。”

　　“也是难得从你嘴里听到这两个字。”陈临摇晃着酒杯，好奇地问道：“成了？”

　　顾淮则侧脸看向楼下弹唱的顾研，“还早呢。”

　　陈临放下手里的酒杯，“加把劲儿吧。小子。”

　　七点十五分，一个女生缓缓从座位上站起来，她的身后藏着一束花。

　　顾研知道这个女生是这里的常客，她见她上前，缓缓停下了手里勾弦的动作，“客人，是要点歌吗？”

　　女生摇摇头，“我知道，你叫顾研。”她微笑地从身后拿出一捧花，“今天是我的生日，但是我只有一个愿望。顾研，我喜欢你，可以和我在一起吗？”

　　在一楼的客人现场开始起哄，纷纷鼓起手掌，“在一起！在一起！”

　　顾淮则坐在二楼的位置，观察着，他推了推眼镜。

　　顾研缓缓起身，放下手里的吉他。她认真地鞠了一躬，轻声说道：“抱歉。”

　　然后她瞧着女生手里的那束花，“今天是你的生日，这束花你应该自己留着。感谢你的喜欢，祝你生日快乐。”

　　女生有些失落地低下头，随后微笑道：“虽然我一早就知道了。顾研，谢谢你，出现在我的生命里。没有你，就不会有现在的我。”

　　顾淮则敲着食指。

　　拒绝得比以往迂回了呢，这可不是好事。

　　七点五十分。

　　顾研抚摸着手里的吉他，触碰到上方的爱心涂鸦，她对着喇叭说了句，“最后我给大家带来一首《致你》吧。”

　　“你的声音来来往往，穿梭在无人演出的剧场，若想念是凋谢的云，乘着风也飘向你…到最后，我只好小心翼翼，尝试着偷偷靠近，触碰你那透明的心，猜你启封的表情，只敢写下开篇的致你。”

　　灯光里，顾研将过往藏在了这首歌里，致给了过去的自己。

　　她的左脚落在地上，长长黑发绕着手臂，双眼里渐渐泛着光。一个抬手的瞬间，她正式告别了过去。

　　过去多么猛烈的情感，最终是沉没在了小心翼翼的试探中。

　　那些缄默未说出口的话，像是一封永不开启的信。在迢迢的路途中，被冰雪覆盖，模糊了地址，再也无法送到收信人的眼前。

　　这段感情的诸多遗憾，也终是随那风，远远离去。

　　“顾研！顾研！顾研！”

　　顾淮则坐在二楼听着楼下的呼喊声，望着台上背着吉他的顾研，恍惚间，他想起了她高一时的模样。

　　长大了呢，也变得让人更心痒难耐了。

　　顾淮则缓缓从位置上起身，走下了楼梯，在欢呼声中，他轻声说了句，“走吗？”

　　顾研点了点头，拿上吉他后，同顾淮则走出了苏。

　　“顾淮则，陪我去个地方吧。”顾研侧身，“一个我该去的地方。”

　　-——

　　随后他们两人一同去往了海边。

　　海边的风有些大，街上站了很多情侣，也有不少人在街头高歌。

　　顾研走到了一家花店的门前，在这里她有一个老朋友，是一位年迈的老奶奶。

　　那时候的顾研，因为手头有点紧，常常来这里卖艺。有次看见几个流氓在花店闹事，顾研出手打跑了他们。从那以后，老奶奶特别照顾她，时不时给她一枝花，在冬天的时候叫她进门。

　　“你确定吗，把它送给我？”

　　顾研点了点头，“您的孙女喜欢，给她吧。”说完她转身叫上了顾淮则，“走吧。”

　　她看顾淮则正在出神，“怎么了？”

　　顾淮则侧身说道：“顾研，最近你都没用新的治疗方案呢。”说着他的视线开始徘徊在她的嘴唇，他慢慢地凑近，“顾研，我给你三秒，这次，我会有点过分。”

　　“3、2、1.”

　　他慢慢挑起她的长发，盯着顾研紧张地咽了咽口水，白细的脖颈非常干净。从衣服领口飘出若有若无的香味，仿佛下一秒就彻底撕碎了顾淮则的神经。

　　“顾研，你现在逃，还来得急。”

　　他听见了顾研的呼吸声，比以往急促了很多。

　　海风吹动她的发梢，刮到了顾淮则的眼角。

　　他转念一想，用拇指触碰着她的上半张唇，左右摩挲着问道：“排斥吗？”

　　顾研凝眸看着，她微微摇着头。

　　“都破了。”顾淮则侧着脑袋，捧着她的脸，“嘴巴张开。我看看。”

　　拇指慢慢滑到了嘴角，通过这个动作，抵着牙齿，可以触碰到近在咫尺的舌头。

　　指尖带着一点光亮。

　　他静静地看着她，拇指贴着自己的唇，舌尖微微舔舐。

　　顾研震惊地说道：“顾淮则，你…吃我口水？！”

　　顾淮则把头靠在了她的肩膀，“顾研，在苏，我很难过。”他舔了舔唇瓣，鼻尖嗅着她头发的味道，“顾研，我也喜欢你啊…”

　　他的语调听上去很悲伤。
　　也很无奈。

　　顾研很清楚这种感觉，她能站在顾淮则的角度去看，甚至可以体会到这种悲伤的情绪。

　　将心比心，顾研理解了顾淮则。

　　顾淮则的眼眸转动，盯着她脖子因呼吸而起伏。
　　他突然理解，为什么吸血鬼会喜欢咬脖子吸血了。

　　他缓缓伸手抱住了顾研的脖子。

　　“顾研，我也是会伤心的。”顾淮则声音低落，呼吸停留在了顾研的耳根，“要是…你答应她了，我，怎么办….”

　　顾研瞧着他这副模样倒是没有见过，平日里挺花的，现在好像真的很伤心。

　　她轻声回道：“我，没答应。”

　　顾淮则伸手，指尖缓缓透过她的长发，触碰到她的后脖颈。

　　这里有点空，是该戴个东西了。

　　他缓缓抬头，转过身去，小心翼翼地问道：“顾研。我给你准备了生日礼物。虽然有点迟了，你能接受吗？”

　　顾研低头想了想，如果不是很贵重的话，是可以接受的。

　　只见顾淮则从口袋里，拿出一条黑色的项链。

　　链条上有一个吊坠，是一个红色的“do”。“do”的边缘刻着许多小小的花。

　　“生日快乐，顾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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