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岁晴光照

作者:初秋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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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五章


      天空像是被水洗过一样蔚蓝明净,缕缕云丝自由地漂在天际,此刻近了,仿佛下一刻又远了。那一树树的绿叶更加茂密,炽热的阳光透过树的罅隙照在地上,斑驳的树影像一串串躲迷藏的珍珠元宝,因为挨不过天上的酷热,特地下凡来防晒避暑的。池子里的荷花露出粉白、黄白的花骨朵儿,含苞待放着,一张张碧绿的荷叶又圆又薄,轻轻地浮在水面。知了开始在树上聒噪地叫着,草丛里多了许多叫不出名字的小虫,有群鸽子常常从高高的屋顶飞落,飞到人民广场前,咕咕咕地等人投喂。
      笙城的夏天总是繁盛与鲜艳,伴随着逐日的升温,是满城草木的清香,是碰撞在破壁机里的冰块,是讨厌的蚊子和驱蚊花露水的斗争,是满身的汗水与无尽的贪凉,是来回穿行在街巷里的各色花伞和举目可见滚烫的阳光。
      一边顶着日头劳作,抱怨着毫无凉风的苦夏;一边在海滩上踏浪,用湿滑的脚丫踩泥沙;一边在街头买碗酸梅汤,大口大口一饮而尽,打个饱嗝儿直呼过瘾。
      在让人又爱又恨的夏天里,一切都过去了,笙大也恢复如常。
      陈教授亲自打电话给齐年报喜:“小齐,下周就赶紧回来!我等着你给我泡茶啊,你主持的省级项目,我要跟你当面聊,别忘了期限……”
      “老师,真的谢谢您。”齐年沉郁在心底的一口气吐出来了,“是是是,老师您提醒的是,我记得‘非升即走’,我会争取尽快结题和发表的,个人大事也会提上日程,谢谢老师关心……”
      齐年带着春芽话剧社编写、排演的这出话剧,最终要在笙城的六月如期上演了,话剧里依旧保留了先生从方昀观改名为温溪云的情节。

      齐年告诉苏屏,他要回家去收拾一下,齐妈妈要回来住了,要来看话剧演出。
      苏屏陪着齐年去物业查了监控,原来是不远处一户人家的小鬼,学人义愤填膺地泼油漆——其实那只是油画颜料,反正他早就不想学油画。哪里知道刚把颜料泼完,第二天他妈妈就帮他买了新的颜料,兴冲冲地告诉他有家店开业酬宾所有书画用品都打八折,并且亲自押着他去上课。他妈妈也是很通情达理的人,得知儿子犯错,马上揪着小鬼的衣领过来赔礼道歉,并罚这只小鬼把油漆刷干净。
      小鬼妈妈满脸陪笑地从包里拿出一沓礼券,双手奉上补充道:她开了一家新中式茶楼,欢迎您和您太太来喝茶,只要您出示礼券,一律免费。
      对方不愧是洞察世道、人情练达的茶楼老板娘,只是简单提了一句“您和您太太”,便胜过千万句道歉的好话。
      “在容易激愤、好强的年纪,更要保持冷静和理性。”齐年半蹲下来,和小鬼对视了一会,拍拍他的肩膀,并没有和这个淘气又冲动的小鬼多费口舌,没有嘲讽也没有责备,更多的是劝诫,“发泄很简单,难的是忍耐,其中的代价却未必担负得起。”
      看着小鬼不太服气地被妈妈抓着耳朵走了,齐年笑着拉过苏屏的手说:“屏屏,谢谢你,我们回家。”
      他还和以前一个样。

      苏屏打电话回家,把话剧恢复演出、齐年也复职的好消息告诉爸妈,只听电话那头的苏爸爸吃痛地叫出声来,苏妈妈笑着叹气:“那真是太好了!你爸爸活似老顽童,学着在网上给小齐声援、举报恶评,连吃饭也不肯停下,结果不小心咬到嘴唇肿起来了。”
      “你妈妈也是的,”苏爸爸凑过来抢着说,“她因为担心小齐,切菜没留神把手切了一个口子,还好意思笑话我么?”
      “两位伤员,请不要互相嘲笑了!爸、妈,稍等一下,齐年有话跟你们说。”苏屏很高兴自己的家人愿意无条件支持齐年,把手机递给齐年。
      “谢谢叔叔阿姨,谢谢您二位相信我。”齐年感觉自己是很幸运、很有福气的人,是上天眷顾,这辈子才遇见这么多的善意和爱护。
      “都是一家人,客气什么!”苏爸爸嘴巴疼不想多说话,“有空来家里吃饭,就这样挂了。”

      齐年特地邀请大家一起去白蘋洲公园野餐,阿妙和椰子这两个小孩也没落下。
      傍晚时分的草地,被夕阳镀上一层柔和的暖橘色,苏屏和齐年提前过来了,在草地上铺好一块红白相间的餐布,把准备好的饮料和零食都拿出来。
      秦小茶一手挽着唐福禄,一手挎着一只小篮子蹦跳着,甩着两条麻花辫。唐福禄的另一只手很自然地微微抬起,为秦小茶挡太阳。
      苏屏见秦小茶来了,和她对视一笑,不约而同地喊了一句:“情侣的小心思啊。”
      只见苏屏用发簪挑起头发,松松地在脑后团了一个发髻,露出发簪上的一片青黄色的银杏叶。
      另一枚小巧的银杏叶,被当做胸花别在齐年胸口的左侧。
      秦小茶也不甘示弱地转过头来展示自己的发夹:亮莹莹的一串糖葫芦,颜色鲜红;而唐福禄的衣服上绣着几大朵山茶花。
      “椰子,阿姨来啦!”秦小茶可喜欢逗着椰子玩儿,椰子被秦小茶反复抱紧、一个劲儿地揉脸,瞪着无辜的眼睛看着齐年。
      苏屏过去把秦小茶的手拍开:“秦女侠请高抬贵手,别欺负我儿子了。”
      若干分钟后,赶在阿妙的毛被薅秃之前,苏屏无奈地恳求道:“秦小茶,放过我们的一双儿女吧。墩子,快把你家女朋友拉回去!”
      见好就收,太热情的秦小茶只好停下来,取出两块牛轧糖来哄哄苏屏,可惜苏屏假装生气呢,怎么说都不肯吃。
      于是唐福禄献了一计:“小茶,如果小齐哥去问的话,小屏姐会吃吗?”
      所以秦小茶面带笑容地向齐年使了个颜色:“齐老师,帮帮忙吧,帮我哄哄屏屏。”
      齐年一本正经地摇摇头:“谢谢秦女侠,既然屏屏不想吃,那我听她的。”

      温跃这时候也到了,她穿着一字肩的碎花短裙,耳垂处的蝴蝶结闪闪发亮,细长的银色耳线随着轻快的步伐前后晃动起来。
      “跃跃,快来坐。”苏屏热情地招呼着温跃,跃跃是舅舅的后人,理应也是她的亲人,她见了就觉得很亲切。
      温跃打开随身的背包,也拿出自己准备好的一些卡牌和零食。
      晏怀词姗姗来迟,被罚了两杯橘子汽水,他也照单全收,要都喝进肚子里。
      温跃从他手里拿过来一杯,自顾自喝掉了,头往后一仰便喝干净了,不说帮他喝,只是保持着很酷的样子,笑容淡淡的:“我渴了。”
      齐年也从他手里拿过一杯来,小口喝掉了。
      晏怀词从袋子里取出还有些温热的面包,笑着问各位:“我烤了面包,吃不吃?”
      有夹火腿的咸香风味,有蓬松浓郁的奶酪面包,有揉成紫薯形状、芋泥夹心的。
      “温跃,给你。”晏怀词拆开一个面包,把包着袋子方便拿的一边朝向温跃。
      “什么馅儿的?”温跃接过去观察了一会儿,这是个圆面包,外皮被烤成金黄色,口感应该会很扎实,“我看不出来。”
      似乎是从晏怀词说出“你是自由的”这句话之后,她渐渐感应不到他内心的所想所感了,或许是他们的牵绊在慢慢消除,她也以为自己会像想象的那样开心与轻松。
      “跃跃,你尝一口嘛。”秦小茶见温跃拿着面包有些走神,于是用手肘撞了撞温跃鼓励道。
      温跃咬开一看,这竟然是一个红豆麻薯面包。
      在《倔强的麦子》这篇童话里提过,她向往成为一个红豆麻薯面包,哪怕会被吃掉,她也要做个清醒的面包,和命运抗衡到底。
      在好久没更新过的公众号里,后台突然跳出来一则信息:“好像有人说过,她想当一个红豆麻薯面包。肚子饿就要吃饭女士,这是你喜欢的吗?”
      其他人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不过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面包,只是这个对别人来说毫无意义的面包,对她而言已经截然不同。
      晏怀词嘻嘻哈哈地又倒了一杯汽水,若无其事地和他们打牌,是因为分心发消息吧,所以又输了一次,右半边脸颊上被贴了一张纸片。
      愿赌服输,输了被惩罚跳舞,于是在晏怀词慢慢挥动的掌心里,那条中断的姻缘红线都已经生长出来,慢慢愈合了,愈合得很好,甚至看不出它曾断裂过。
      他愿意倾听她想说的话,他是在守护着她的梦想,他们之间也有了共同的秘密,她的确因为拥有共同的秘密而在心底雀跃。
      总有人记得你的喜好,总有人理解你的特别,总有些浪漫让你贪恋红尘。

      又是一次午后,在文思楼三楼的大教室,苏屏戴上了眼镜儿,还带了笔记本,这回决心要好好听听齐老师的课。
      “各位同学好,”齐年站上了讲台,朝着在座的学生微笑、点头示意,他一眼就瞧见坐在后排的苏屏,这是他复职后的第一堂课,苏屏比他还要重视,为他搭配了一套舒适又文气的方领条纹短袖衬衫和黑色西裤,他伸手拿出一根白色粉笔准备板书,“今天我们接着讲辛弃疾。”
      上次的课,他刚开了头,还并未细讲,紧接着古代文学的课就被搁置了,好在现在他还有机会回来,为学生讲讲他欣赏的这位文人。
      抽查让学生背了《水龙吟·登建康赏心亭》、《南乡子·登京口北固亭有怀》、《破阵子·为陈同甫赋壮词以寄之》、《摸鱼儿·更能消几番风雨》、《丑奴儿·书博山道中壁》等经典词作,齐年终于进入正题。
      “大家都知道,辛弃疾字幼安,他的别号是——”齐年适当停顿了一下,是在等待学生的回答。
      学生们迅速做出反应,齐声回答:“稼轩。”
      “辛弃疾为何给自己取了别号‘稼轩’?”齐年在黑板上板书了“稼轩”二字。
      有学生举手上来介绍,辛弃疾心怀抱负、渴望收复实地,可惜南宋朝廷偏安一隅、不思进取,始终不肯重用他。淳熙七年,辛弃疾在湖南任安抚使时,组建了飞虎军,并大量用钱训练军队,希望有朝一日收复失地。而淳熙八年,辛弃疾因为大量用钱遭到台臣王蔺弹劾后罢职,回到江西上饶带湖建房种田,新屋建好之后,他在《新居上梁文》中写道:抛梁东,坐看朝墩万丈红,直使便为江海客,也应忧国愿年丰……只今居士有新巢,要辑轩窗看多稼。
      “没错,‘稼’即庄稼,也就是粮食;‘轩’即有窗户的长廊或者小屋子,也就是房屋。”齐年摆手让学生坐下,“迎着初升的朝阳,即使辛弃疾赋闲在家,心里有难以言表的痛苦和落差,他也要做个种庄稼的人,要脚踏黄土背朝天,要看着庄稼蓬勃生长,真切地体察民情、关怀百姓。辛弃疾仕途坎坷、壮志难酬,可他即使归乡去,也依然心系民生,希望百姓能安居乐业、粮食丰收。他对国家和人民爱得深沉,到老志未衰,还写下豪情万丈的名句‘男儿到死心如铁,看试手、补天裂’。”

      齐年停下来,没有继续展开,反而在此提出一个问题:人生起落寻常事,待人待己费思量。
      “或许有同学会说,他是辛弃疾,他是千古豪杰,他是文武全才,他是伟人,他和我们不一样。当时南宋形势衰颓,面对国家危难与宦海浮沉,他也会痛苦与失意。我们传唱辛弃疾不朽的诗词,我们同情他报国无门的悲剧,我们歌颂他热爱祖国、忠贞不屈的品格。辛弃疾的文韬武略是我们望尘莫及的,”齐年紧接着感叹道,“而这位英雄遇到逆境时如何应对,才是值得我们普通人反思的。我们该如何对待别人的失意?面对自己的落魄?”
      天才尚且不顺意,何况你我平凡人。

      苏屏笑着点点头,挫折教育的确很重要,如何待人待己,永远是一门学问。
      接下来的提问时间居然没有学生愿意提问,她索性举手向齐年发问:“请问齐老师,您会怎样回答这个问题?”
      “就我个人而言,如果遇到困境,学会在落败后重新开始,学会在质疑中坚定信念,学会宽厚与悲悯,学会从容与自洽。珍惜良缘,也接纳自己。祝愿各位人生多顺意,岁岁晴光照。如果暂时没有达成心愿也不要气馁和沮丧,善待他人,也珍重自身,相信会有实现自己、遇见幸福的那一天。”齐年想起苏屏第一次来听自己的课,是偶然间将她叫起来,现在却是她主动向自己靠近。

      课下,苏屏问齐年:要是再也回不去了,回不去笙大讲课了呢?
      齐年也做好了要回到槐县去种田的准备,他只是笑着说:我妈一直都希望我精通栽花、种菜、酿酒、泡茶!简简单单的田园耕作也很好,靠自己的双手种出各类瓜果,一定会很有成就感吧,日子还是要继续过的,如果真有那一天,他会调整自己、做个容易满足、随遇而安的人。
      太过万众瞩目,身上有太多期待,未必是一件好事。不如学着做一个会哭会笑、踏实上进的平凡人,偶尔可以有坏脾气和小情绪,偶尔也可以幼稚与任性。
      “我相信是非黑白终会分明,我笃定上天不会轻易辜负勇敢善良的人,因为当他们被误解和伤害时,会有单纯正义的人团结起来,挺身而出保护他们。”齐年摸摸苏屏的头,指着不远处亭亭玉立的树说,“屏屏你看,笙大校园里又种了新的桂花树,未来又会有沁人心脾的桂花香。”
      苏屏笑出声来,把齐年的手挽过来:“念之,我也相信。”
      在这个信任匮乏并对此习以为常的时代,我们更需要相信,我们更需要守信。

      还和往常一样的一个工作日,下班之后,苏屏将修复用具归置好,脱下白大褂,和几位同事说了再见,跟看门的阿伯挥手道别,临走时给大家分了荔枝,是从岭南仙城寄来的果子,堂哥在微信里夸过,这些荔枝肉厚核小,剥出来晶莹剔透,味道很甜。
      出了研究所大门,苏屏一眼就看见齐年正在等她,笑盈盈地跑进他怀里。
      巧的是,齐年也给苏屏带了荔枝,他伸手把口袋里的几颗荔枝拿出来,递给她:“师母买了一大箱,老师分给我们的。”
      是每次收到好吃的零食、遇见有趣的玩意儿,都要第一时间和彼此分享的爱人呐。
      “今天下班早,我们散散步,然后去吃蟹仔居吧?”苏屏向齐年提议,“好久没去蟹仔居了。”
      齐年看了一下手机信息,下一刻便拉着苏屏去逛了书店,找了一会,如获至宝般地买回一本最新一期的《笙城人文月刊》,看起来书是刚从印刷厂送过来的,闻上去还有一股新鲜的油墨味。
      “怎么突然到书店买杂志了?”苏屏知道齐年平时是有逛书店买书的习惯,而且他常年做科研也需要写论文,笙城的四五家卖旧书绝版书的铺子都被他逛遍了,有时候书店老板也会提供送货□□。
      齐年自然是笑而不答:“你猜猜?”
      苏屏故意信口胡说假装猜不到,惹得齐年只好揭晓谜底:“我很高兴,因为发表了一篇文章。”
      “太好了!”苏屏打心眼里为齐年感到开心。
      发表自己的作品的确是喜事,研究所每年也会有一些科研要求,每当苏屏她们完成一次文物修复,或是筹办了大型活动、开展重要会议研讨,也需要撰写论文,其中艰辛,不只熬夜掉发黑眼圈,也不只长痘抓狂人憔悴。
      人逢喜事更要去庆祝一番啦!苏屏到了蟹仔居就点了许多菜,还有必不可少的蟹粉小笼。
      趁着齐年去洗手的空档,苏屏翻开《笙城人文月刊》来边看边等着菜上来。
      翻开目录,“念之”的署名映入眼帘,她看到他拟定的标题是《春日食事》,在杂志的第二十七页。
      “春天的笙城,仿佛一切都有生机,有绿草如茵,有碧柳成丝,有蔷薇艳艳,有湖水中央的浮萍,有石缝里的青苔,有花团锦簇的木绣球,有瓦片上滴落的细润的雨。春天,人的味蕾也随着满城新绿逐渐苏醒过来,柔糯的青团带着艾草清香,朴籽粿蓬松轻盈地盛开在我的碗里,春卷皮裹着新鲜脆嫩的时蔬,我一口一个小馄饨,又或者两三口吃一个酒酿饼……
      时隔多年,我终于找到了那位爱吃螃蟹的好胃口姑娘。这些鲜活有趣的景色与滋味,只因有你在身边,我才更加细心留意,总想和你一起品味与经历。
      那些千篇一律的日子,是因为有你才变得生动可爱起来。谢谢你来到我身边,我挚爱的小苏姑娘。”
      “没经你同意,就把你写进文章里,”齐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回来了,然后看到苏屏正看着他的文章入神,甚至躲在书后面哭鼻子,只好帮她把书放下来,“不太妥当,但是为了给你个惊喜。”
      苏屏觉得齐年最打动自己的地方,就在于他的用心和真诚,不必荡气回肠,不必轰轰烈烈,细致入微,细水长流,这就是她想要的爱情。
      “谢谢你来到我身边,我的爱人。”齐年伸出左手来,亮出苏屏曾赠给她的平安扣,眼神热烈:“屏屏,我履行诺言,戴了平安扣准备接你回家,你愿意嫁给我吗?”
      “念之,我愿意。”苏屏把自己的手放在齐年的手上,用她的平安扣轻轻碰了碰齐年的平安扣。
      齐年为苏屏戴上了戒指,一个精致轻巧的银戒,亲吻了她,他们就这样安静地、在人群里定了终身。
      相爱是件很美好的事情,相爱的人是幸福的人。苏屏终于明白,齐妈妈当初为什么会因为“那是我倾慕的人”到“那是我先生”的转变而欢喜与骄傲,的确是喜上加喜的。

      很快齐年和苏屏安排了双方父母一起吃饭,定下了领证时间和具体婚期。
      回到研究所里,苏屏拆了几袋太妃糖,要给研究所的各位长辈和师门的兄弟姐妹们发喜糖吃,也要同师父请假,和齐年去民政局领证。
      梅若云撕开糖纸,也来打趣她:“师姐,你是我们修复组第一个请假去结婚的!”
      孙师傅放下除尘的刷子,清了清嗓子道:“屏子,我们这儿好久都没这么热闹啦!你师娘一听你的好消息,真是高兴坏了!”
      苏屏笑着一一向各位道谢。
      亲朋好友都发来祝贺,恭喜佳偶天成,恭喜新人收获一段好姻缘。
      晏妈妈承诺要帮忙做婚礼上的喜饼。
      芸苔婆婆送来了一幅绣品,上面绣着民国时期的婚书作为贺礼。
      陈教授给齐年发来贺信:小齐小苏成家了,恭喜!无论苦与乐,都记得要握紧彼此的手。
      秦小茶马上打来电话感叹道:屏屏啊,祝福你和齐老师呀。转眼间你就成已婚妇女了,而我永远是爱你的娘家人,秦女侠随时为你两肋插刀!
      没想到这第一句不舍,居然不是苏妈妈抒发出来的,而是秦小茶说的。
      唐福禄紧随其后:小齐哥和小屏姐,真好啊真好啊,愿你们幸福!
      曹舒师兄笑道:师弟和弟妹,祝你们一生相爱,白头偕老!
      而温跃在底下留言:纪伯伦说,爱情是一个光明的字,被一支光明的手,写在一张光明的纸上。恭喜屏屏和齐老师!
      晏怀词也祝福道:你们要坚定地奔向幸福!
      苏霁霁飞快地打字:我姐姐终于有了专属守护神!愿姐姐姐夫每天都腻腻歪歪不离不弃,霁霁爱你们!大大的比心!
      苏屏看着周围的亲友们,她们也被这浓浓的幸福所感染着。

      领证后下周五晚上,“一代儒士温溪云”这部话剧要在笙大礼堂正式上演了。
      齐年还在礼堂后台忙碌,跟话剧的演职人员做最后的确认。
      苏屏陪着齐妈妈和苏爸爸苏妈妈一起来观看演出,为齐年捧场,齐年的学生负责接待苏屏一行人,笑呵呵地叫着苏屏“师母好”。
      她一眼就看见了挂在舞台二楼那条熟悉的横幅——“今月曾经照古人,吾辈不忘来时路。”
      饰演昀观先生的学生穿着圆领袍衫,为躲避追兵隐姓埋名入笙城,在笙城建了芸笙书院,带着学子们吟诵经典,也和百姓一起种田劳作,空闲时他平易近人,和学生一起游戏,投壶、蹴鞠、猜字谜。好玩的是,在每一幕开始之前,都有三两个小孩跑出来,唱着轻快的歌谣将先生的事迹细细道来,齐年说,这是当初中秋月夜听苏屏为他念童谣带来的灵感。
      演出结束后,齐年和苏屏受邀接受笙大宣传部的学生采访。
      记者一开始问齐年的时候,苏屏就坐在他旁边安静地看着他,时不时微笑着点头。
      记者:齐老师,您觉得未来会有多少人记得温溪云先生呢?
      齐年:无论是多么伟大的人,都无法做到让所有人爱戴他。我相信来看演出的观众就了解了先生鞠躬尽瘁、平淡自足的一生,我们从笙大毕业的学子们也会记得先生。先生之风,山高水长。
      可能是苏屏和齐年无名指戴着的戒指遇光有些晃眼了,所以记者问着问着就跑偏了。
      记者:齐老师,您和苏老师的戒指真闪亮。我能不能替大家问点好奇的题外话?如果你们感到冒犯我就马上停止。
      齐年看了看身边的苏屏,苏屏点点头同意了,于是他说“可以”。
      记者眼睛瞬间亮了:齐老师和苏老师是很令人羡慕的模范夫妇,请问苏老师,您喜欢齐老师什么啊?
      苏屏认真想了想,回答说:我喜欢齐老师的宽和体谅,平易近人没有一点傲气,相处起来很舒服。从来不会因为自身的优秀而自视甚高,一直以来都很尊重和包容他人,也很包容我。
      记者:齐老师呢?您喜欢苏老师什么?
      齐年:苏老师是个细心且温柔的人,她特别热心、率真,如果把她放到古代来说,我觉得她一定是女将军、女侠客,是非常古道热肠、侠肝义胆的人。
      记者:那齐老师和苏老师,情侣之间总是会有闹矛盾的时候,你们平时吵架会怎么解决呢?
      苏屏转过头去问齐年:我们吵过架吗?
      齐年想了想后摇摇头:好像没有。
      苏屏:对不起,没有吵架的经验。我们好像吵不起来,一对视就想笑。
      齐年:是的,我们生气的时候都会诚实地告诉对方。
      记者:那生气的时候是怎么处理的?
      苏屏:现在市面上不是卖那种手捏的解压包子吗?生气的时候捏一捏就好了。
      齐年:生气了就一起出去遛狗。因为我们家狗跑得很快,一出去就撒欢,我们跟着它跑几圈什么烦恼都没了。
      记者沉默了一会,终于开口说:好的,让我们看下一个问题……

      又是一年早秋的周末,清晨七八点,苏屏做好早饭,抱着阿妙坐在院子里的藤编摇椅上晒太阳,齐年正往晾衣绳上晾小被子。椰子边叫边跑出来,想要赶紧摆脱这个一大早就追着狗跑的小女孩。
      “别追椰子了,快过来吃早饭,”苏屏走上前去拉起小女孩的手,“清圆、行舟,妈妈刚给你们烙的小葱鸡蛋饼。”
      据说这对夫妻非常懒,连取名字都不肯好好取,随意翻了本诗词,便定好了孩子们的名字。
      哥哥的名字来自:仍怜故乡水,万里送行舟;妹妹的名字来自:水面清圆,一一风荷举。
      另一个慢悠悠从屋子里走出来的小男孩拿着喷壶浇花,摇摇头说道:“爸爸,清圆又把你们的婚纱照翻出来了。”
      “妈妈,你是天底下最漂亮的新娘子。”名叫清圆的小姑娘害怕挨骂,小嘴忙不迭地哄着妈妈,下一句倒是真的,“哥哥,我也想穿这种裙子拍照。”
      “知道爸爸妈妈结婚照上穿的是什么时候的衣服吗?”苏屏问一对宝贝。
      “唐朝的。”行舟迅速举手抢答。
      “唐代新娘子成婚会戴花钗、穿青色婚服,你们看,这是束胸长裙,这是对襟直领大袖襦衫,这是搭在肩上的披帛,”苏屏拿来了婚纱照的相册,握着女儿和儿子的手认服饰,“襦衫的图案是绣上去的小簇折枝花……”
      齐年笑着在院子里摆好小木桌,摆上了当天的早餐,忽然想起自己曾写的一段话,他理想的生活大抵如此:
      “天气好,读书喝茶,秋千藤上绕,橘黄蟹肥柿子俏。顽童笑,凉风入怀,亲友共佳肴,意中人相携到老。”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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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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