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惊一场

　　吕宋之行

　　时间倒回七天前。

　　在接到汪洋的电话之后，李南枝足足忐忑了一天一夜的心才放松了下来。
　　他没事了，太好了。
　　她蜷缩进沙发里。一阵疲惫感渐渐爬上来，心里一直绷着的那根弦忽然松了，整个人松弛下来，那些一直被她刻意压住的感觉也一下子涌进来。
　　然后她想起了张远的眼神，手又开始不受控制的抖起来。想起警车来的时候自己上身只穿了一只bar而且身上沾满了江淮生的血，顿时又觉得好社死。再想起江淮生那时候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看，眼神中有一点点傻气，以及一些说不清的情绪，又忍不住回味起来。
　　哼，狗男人，装什么禁欲系，早晚让你知道老娘的厉害！

　　就在她忽嗔怒忽喜，像个神经病一样表情变幻不定的时候，电话响了起来。
　　她看了一眼，号码居然显示电话来自“吕宋”。
　　通常这种境外来电都是诈骗的，她随手就给挂了。
　　然而，几秒钟后，电话又再次响起，李南枝一看，吆嚯，这骗子还挺执着。然后，她又给挂了。
　　可是很快，电话第三次响起来，这下李南枝实在憋不住了。心想这难道是到了月底骗子需要冲业绩？可也不至于逮着一只羊薅吧，她不接难道就不知道换下一个人吗？
　　可是那电话就是一直响，仿佛她不接就要一直响下去。于是她接了，接起来也不吭声，就想听听骗子怎么说。
　　却不想，电话那头传来了一阵女人的哭泣，接着是个有点熟悉的声音
　　“南枝，南枝是你吗？你能听见吗？我是徐淼渺啊！求你救救我！”
　　“啊？你是谁？”李南枝愣了，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是徐淼渺，你听到我说话了吗？”
　　电话里一直有些杂音，好像是信号不太好，伴随着徐淼渺断断续续的抽泣
　　“徐淼渺？你怎么啦？”
　　“求你救救我，我被人骗到吕宋，马上要被卖了！他们说，只要有人肯出钱赎我，我就能回去！求求你，我认识的人里面只有你最有本事，求你救救我吧！”
　　“什么情况啊这？！”
　　李南枝头都大了，
　　“你是说你被拐卖了？是开玩笑吧？”
　　“是真的，我，我没有时间了，他们收走了我所有的东西，手机护照和钱，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幸好我记得你的电话，求你了！我知道以前是我不好，我害过你，我该死！可是，求你看在咱们好歹同事一场的份上救救我吧。不然等他们把我卖给人，我就没活路了……”
　　“可是，你给我打电话有什么用，就不能给大使馆打电话吗？要不我帮你打……”
　　李南枝说着就打开了手边的笔记本电脑查号码。
　　“不不，别打，他们是当地的□□，势力很大的，连警察都管不了，大使馆救不了我的。只有你能帮我。交钱！交钱给他们，就能把我赎出来，求你了！我要是被卖掉真的会死的……”电话那边的徐淼渺哭得很凄惨，李南枝的心不由得揪起来了。她知道自己不该管也管不了，可是却实在硬不下心肠挂掉电话
　　“好好，你先别哭了……他们，要多少钱？”
　　“一百万”
　　“美元？！？”
　　“不不，RMB一百万。”
　　一百万，倒也不算太多。李南枝脑子里飞快算了一下，要是凑也不是凑不出来，可问题是给钱就能赎人吗，对方是□□的话，能讲信用吗？
　　那头徐淼渺见李南枝半天不说话还以为她不肯帮忙，又开始哭起来，
　　“我知道这不是小数目，但是你哥哥开那么大的公司，你应该有这些的吧？我求你了，我回去以后当牛做马，我卖血，卖肾，我一定赚钱还给你！”
　　她哭得太惨了，李南枝只好先应下来
　　“好好，你先别哭让我想想办法”
　　“太好了，谢谢你南枝，你是好人，我欠你的回来一定当牛做马报答你！”
　　“你先别谢我，我只说想办法，不是一定能救得到你，再说了，就算我凑齐了钱，怎么赎你？我连你在哪里都不知道……”
　　还没说完，徐淼渺就急切地打断了她
　　“对不起他们不让我说了，我会再打给你的，你先准备钱，晚点我……”
　　话还没完只听一阵稀里哗啦的声响过后，电话断了。
　　李南枝看着手机想了半天，还是把号码复制下来，发给了汪洋，让他帮忙查一下。
　　如果是假的也就罢了，大不了以后她都不搭理徐淼渺。
　　可汪洋的回复果然跟徐淼渺说的一样。电话真的是来自吕宋岛，号码具体可以追踪到一个叫宿雾的地方。
　　询问汪洋的同时，她也给前公司里几个关系还算近的同事打了电话，客套一番之后拐弯抹角地打听了一下徐淼渺的近况。
　　很快，从几个人告诉她的信息里，李南枝大致拼凑出了剧情——
　　差不多一个月前，徐淼渺被公司解聘了。
　　为什么解聘呢？说来好笑，理由就跟当初李南枝辞职的时候那些人给她泼脏水说的一样：拿厂商回扣。只不过前者是谣言，后者却是实在发生的。
　　徐淼渺确实拿了厂商的回扣，擅自改了推品目录，结果被老板发现了。不止如此，老板还发觉她这么干不是一天两天，而是有些日子了。结果她不但被解聘，而且还赔了当月的几万块钱分成。
　　其实老板这么做已经算轻饶了，毕竟又没问她要违约金。
　　据同事们说徐淼渺之所以这么干，是因为要给她那个在县城念书的弟弟还债。那个小兔崽子不好好读书玩游戏借了网贷，结果利滚利到几十万。害得徐家爸妈差一点要把刚买的房子卖了堵窟窿。
　　反正徐淼渺当时灰头土脸地被赶出了公司。
　　可是没想到才过了半个月，她竟然衣着光鲜地高调现身了，还请了一群同事吃饭，说是告别酒。
　　她说自己找到了一个土豪男朋友，不但帮她还了弟弟的债，而且还要带她去国外生活。当时她一脸骄傲的向大家伙展示了自己的新款包包和钻戒。不过，同事们起哄想要看她男朋友的照片时，她却怎么都不肯拿出来。于是大家心里就有数了，估计是不是什么正经男朋友。更有略懂内行的同事私下里猜测徐淼渺很可能是做了外围，有土豪出钱包她出国伴游之类的。

　　反正徐淼渺长得好看，而且做了一年多穿搭主播，还拍过不少平面广告，怎么也算个小网红，就算是做外围也比普通人值钱。如今这世道笑贫不笑娼的，大家心照不宣。
　　也许是应了这个说法，那顿饭之后不久，徐淼渺就消失在了朋友圈里，状态都不更新了。至于是不是真的去了国外过好日子了，没有人知道。
　　事情拼凑完，李南枝明白，求救电话多半是真的。徐淼渺这个蠢货大概是遇上那种跨国人贩子了。
　　此前她听过此类事情。跟国内把女学生拐到山区给老光棍当媳妇不同，这种跨过拐卖的人贩子有一些是面向所谓“高端市场”的。
　　他们瞄准的目标一般都是发展中国家或是穷国里面那些年轻漂亮，身材出众，又一心想出人头地发大财的女孩子。
　　利用她们想捞钱，想红的心理，用一点蝇头小利诱惑，或者许诺给她们介绍大金主大资源。把人骗到国外之后就收走一切身份证件然后关起来，或者用药物控制起来。等买家来挑选，又或者干脆挂在暗网上拍卖。
　　这种买卖都是按照“货色质量”来定价，女孩越年轻要价越高，处女的话价更高。要是模特，小网红，不知名小演员之类也能卖大价钱。买家也都是出得起钱的富豪。他们买下这些女孩大都用来做□□，有的甚至被虐待死，也有的等过了新鲜劲儿之后说不定又再次转手，反正一旦被卖最终的下场都逃不过一个死。
　　想到这儿，李南枝心里有些纠结。
　　这件事到底自己要管吗？
　　徐淼渺不是个好人，还害过自己。可是，她到底也是个人，是一条命，如果自己不知道也就罢了，可是如今知道了，难道要睁眼看着她去死？
　　但是如果救，要怎么救？单纯拿钱能赎出人来吗？
　　李南枝陷入了沉思。这一刻她忽然特别想念江淮生。如果他在就好了，起码有个人可以商量。可惜没有如果。江淮生此刻应该缠着绷带插着管子躺在病房里，实在不是个可以商量大事的人选。
　　思来想去，李南枝忽然想起一个人来。
　　去年她在猎鹰客串过一个活儿——有个吕宋来的林先生到绿城谈一项合作，雇了猎鹰的随卫。这位林先生祖籍闽南，只会讲闽南话和英语。随卫的英语讲得不太好，闽南话更是压根听不懂。沟通起来太费事。林先生想找个翻译，但是绿城的翻译又很少有人会讲闽语的。
　　于是李南乔只好来求助她。
　　李南枝的大学是在南边上的，一帮同学不是两广的就是闽东南的，她耳濡目染粤语和闽语都会一点。于是就去给人家客串了几天的翻译，陪着对方谈了合同，之后还陪玩了两天。林先生特别满意，临走送了李南枝好些礼物，还互相留了联系方式。
　　这个林先生说自己家族在当地是个大家族，颇有些地位的那种，还邀请李南枝有空去玩。李南枝也就当玩笑话听听罢了。如今却正好想起来了，考虑再三，决定还是打个电话试试。
　　原本以为都过了一年，对方肯定早把她忘了。没想到电话才一接通，那边就响起一阵夹杂着英语和闽南话的热情问候。
　　人家竟还记得她，还存着她的电话。
　　接下来，李南枝就把徐淼渺的事情简单说了，林先生毫不犹豫地一口答应下来帮她去查。说先看看对方是什么来路，再做定夺。而且还主动问她，如果想来吕宋的话，可以马上帮她办理手续和订行程。李南枝感谢了一番还是回绝了对方好意，她打算准备一下之后再定航班。于是约定好出发前再通知对方。
　　挂了电话，打定主意。李南枝火速办了加急签证，收拾了行李。
　　正好，李南乔如今还在海城没回来。据说那场活动很成功，客户一高兴又跟他签了后面的几场活动的安保合作。前两天他才打过电话，说自己这个月大概都得待在海城了，让李南枝在家老实点，自己照顾自己。
　　李南枝什么人啊，能听话才怪。
　　第四天，一趟航班，七八个小时的颠簸之后，她踏上了南太平洋上的小岛国吕宋。
　　在首都马尼拉下了飞机，拎着行李一出机场，一股混合了热带海风的潮湿黏腻的气息席卷而来。她当场就吐了舌头
　　“艾玛——太难受了，好想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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