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疫尸

　　韩鸳觉得有些不对劲，往下看去，她之前的伤腿又重新肿了起来。
　　“阿持！你的腿......你将裤腿卷起来，我看看。”
　　阿持照着韩鸳的话，慢慢地卷起了裤腿。
　　韩鸳大惊！伤疤四周长出俩个囊物，像被吹起的气球，表面布满了红色的血丝，里面似有脓物将要爆裂开来。再往边上看去，韩鸳似乎明白了什么。
　　只见他站起身来，愤怒之情溢于言表。他终于明白了为何阿持会突然这样。原来是姜护第一次为她行手术的时候并没有将腿上的腐肉去除干净，只剜除了大部分就进行了缝合。他在洛阳跟随恩师前往军营拜访时，看到有初出茅庐的军医由于医术不精，行“刮骨”手术时没有将腐肉刮除干净而造成二次感染的情况。阿持伤口周围陈腐晕紫的皮肤正也是这样。
　　到底是她医术不精还是有意而为之，韩鸳不敢断定，但是他当下必须要去问问她。
　　“韩大哥，你怎么了？”阿持看他有些激动。
　　韩鸳俯下身来说：“阿持！姜护给你开的药你先不要吃了，也不要问原因，就听我的。有些事情我要去查明一下，你在这里等我，千万别出事！”
　　阿持看着他坚定的眼神里仿佛要冒出光来，没有想别的，连忙点头示意。

　　一只方口的茶杯被重重地撂在了案桌上。“哎......”拓跋面色沉重，不停地用手揉搓着太阳穴。
　　四大区长司全都聚集到了议政厅，每个人脸上都是惴惴不安的表情，面面相觑谁也不出声。
　　“适才姜护来找我汇报此次疫情的情况，她说这次热病的流传不容小觑，可能会持续很长的一段时间......”拓跋眉头紧皱，有三条筋脉横杠在他的额前。
　　“如此大规模的人传人状况，不可能在几日之内就能得到控制。”四坊区长司袁籽说道。
　　“大家不要过于担心，有很多发热病人通过隔离加救治病情已经有所好转，我觉得当下最重要的是从感染源那里下手，防止它再次传染给他人。长老，姜护有说传染者阿持该如何救治？”
　　拓跋：“姜护说她病情持续恶化，无法找到发病原因，目前也暂且找不到解救她的办法。”
　　耕种区灿然：“那该如何？总不能放任她继续传染其他健康的人。”
　　拓拔：“姜护在为其治疗的这几天也出现了一些病发症状，目前已决定放弃对她进行治疗。”
　　“长老，姜护是部落里唯一的医师，她绝对是不能有事的！”阿金上前说道。
　　“我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这位叫阿持的姑娘好像是带病进的部落。穆，她当时生的什么病，你带他们入部落的时候有没有先调查清楚？”灿然问道。
　　穆愣住，一时语塞，好似突然飞来一口锅砸到了自己的脑门上。
　　“好了，之前的事情不要提了。我叫你们来是商量今后的对策！”拓跋有些不耐烦。
　　袁籽走到穆的面前问道：“穆！这几日你负责往正牢厅输送需要隔离的人群，你对病人的情况最了解。当下他们的身体情况到底如何？”
　　穆站起来，走到几人中间来回踱步。道：“大多数隔离的病人在姜护的救治下病情有所好转，只有个别重症，不过在姜护的抢救下已无生命危险！”
　　阿金：“别人都能转好，只有那个叫阿持的感染者病情持续恶化。我提议，如果她已无药可救，我们不必继续在她身上浪费人力和物力。将她赶出部落是最明智之策！”
　　阿金此话一说，众人都有些惊讶，毕竟目前没人愿意在他人都快要病死的情况下还萌生了要将他赶出部落的想法。
　　稍作沉默，拓跋先开了口，“姜护也有此提议。你们呢，代表着四大部区的长司们，作何感想？”
　　袁籽和灿然对视一眼，心中已有了答案。袁籽上前说道：“我同意阿金和姜护的提议！全部落的人为了控制疫情，起早贪黑，席不暇暖，好不容易取得的胜利果实，不能再因那一个传染者重蹈覆辙。” 灿然：“我也同意。”
　　拓跋看了看几人，又继续说道：“为了大局为重，将阿持送出部落确实是当下最应该做的......穆，你呢？什么看法？”
　　穆一直沉默，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仿佛一切都已成了定局。于情，鉴于阿持和韩鸳的关系，他有所顾忌；于理，这确实是最明智之选。他不说话。拓跋看出了他的顾虑，转身对那三人说道：“你们先回去吧。我和穆聊一聊，明日给你们结果。”
　　几人便纷纷作了揖陆续回去了。
　　“你在犹豫什么？穆。”事已成局，拓跋的脸色平顺了许多。
　　“没什么，长老。我的意见应该也不重要了吧，就算我不同意，也是五比一......”
　　“你不同意的理由是什么？”拓跋慢慢地坐回了他的梧桐木椅上。
　　穆不愿意在继续纠缠了，转话题问道：“只是送阿持一个人出部落吗？”
　　“听说她还有一个弟弟，应该会和姐姐一起走吧......你担心韩鸳？”拓跋知道穆心里想什么。
　　“是。韩鸳重情义，他好不容易决定归顺我们，我不希望他因为阿持的离去也跟着一起走了......”
　　拓跋嗤笑一声，“你真当他是普济众生救苦救难的活菩萨！一同进的部落，平日里有所帮衬自然是情理之中。真若遇到关乎生存之事，还不懂各自飞的道理？”
　　穆不确定韩鸳的想法。他对自己来说是不可或缺的合作者也是真心以待的良友。他深觉椿部落需要韩鸳。
　　“这样吧，你回去好好劝劝他，跟他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毕竟那对姐弟是同他一起入的部落，也算是给他个交代。但说韩鸳会和他俩一起走的，我真觉得这是个笑话。搞不好，连她弟弟也不想走呢！”拓跋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韩鸳在医坊里没有找到姜护返回了住处，站在门口等穆。穆到家的时候一直低着头想事情并没有看到他。
　　“穆！”韩鸳迎上前。
　　穆抬头，眼睛里载满劳累。
　　韩鸳看出他的不对劲，并没有先传达自己的事情，而是先关心地问他，“你怎么了穆？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
　　穆笑着摇摇头，说：“我没事！看你有点焦急，是有急事与我说？”
　　“是！”韩鸳表情严肃起来，“我觉得阿持这次突然生病另有蹊跷，你知道姜护在为她行手术的时候并没有将腿上已烂掉的腐肉剜除干净，这绝对会导致她二次感染.....”
　　“没用了韩鸳。长老已经做决定了，三大区的长司也已经做决定了。”穆面无表情地说道。
　　韩鸳：“什么决定？”
　　“阿持病情持续恶化，给部落带来太大损失，他们决定将阿持送送出部落......三日后即行。”
　　“什么？”韩鸳有些不敢相信，“阿持如今病的就差一口气了，阿律还是个十六岁的孩子，你们让他如何带着一个垂危的病人对抗外面那样糟糕的世界？”
　　“韩鸳，你先听我说，目前大多数隔离的病人，病情都大有好转，甚至有的已经痊愈了。然而只有阿持一人每况愈下，姜护救不好她，不能再让她继续感染其他人了。”
　　“那你们为什么不去想想，为何只有她一人治不好？我去告诉拓跋，这里面有人暗箱操作，他需要调查一下。”韩鸳说完就转身要走。
　　“你不要去，韩鸳！”穆叫住他，“没人会在乎原因的，至少那那不是解决当下疫情的重点。伤害已经形成了，长老作为一‘家’之主，他要做的是在最快的时间内以最低的损耗减少部落的损失，而不是追根溯源，用大把的时间去研究阿持是如何病的。你这么聪明，怎么就想不明白？”
　　这通篇的大道理韩鸳怎么不明白，他只是想尽力扭转这个局面，而不是没有任何反抗的任人宰割。
　　韩鸳没有听穆的，而是毅然决然地迈开步子去找了拓跋。
　　拓跋不见他，韩鸳就站在门外等他。拓跋夫人看这小子实在是倔，走出来劝阻。
　　“韩公子！”拓跋夫人声音温柔。
　　“拓跋夫人。”韩鸳鞠了一躬。
　　“拓跋他近日异常繁忙，需要歇息几日。他或许直到后天都不会去议政厅处理公务了，自然也不会见你，你还是快些回去吧。”
　　“长夫人。韩鸳确实冒失了，请您见谅。针对今日长司大会上面的结果，有劳您替我转告长老，请他再多给我几日时间，我定会竭力治好病源阿持......只需要再给我几日时间！”
　　拓跋夫人不以为然，道：“你治？你拿什么治？姜护都治不好，你可以？就算让你去治，你有十足的把握吗？如果治不好，你能承担在这期间有更多人被她感染的风险吗？我听说给其送饭的人中已经有俩人被感染了。”
　　韩鸳沉默了。他虽然之前在洛阳和宫廷各大御医都有接触，也学得一些药理，但他不是医师，没有那个名分。这里不是野外，部落里有既定的规矩，他对病人上不了手。此时他才真真切切地意识到，事已成定局，他只能接受。虽然这样认为着，但他还是在拓跋的门外站了一夜，盼望着能有一丝转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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