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互呛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好在池枳自我防卫得当,内心城墙层层设防,掐断所有被挑动的火花。
把缱绻狠狠踩在脚下。
平日的时候学习是痛苦的,但当痛苦的时候学习也能成为一个良好的抚慰剂。
比如现在,池枳双手颤抖地一路打着红叉叉,临门一脚就要爆发,她发现自己看错答案了,开开心心打了个大红勾,然后心满意足拿着复习书去了天台。
推开门,冷风呼呼吹来钻进了衣领里,荷包里的手机也刚好跳进了一条消息。她眼睛盯着手里的复习书走向天台的围墙,另一只手摸进包里掏出手机,熟练地解锁。
池枳以为这个点一般都是李石梦问她什么时候回来,肯定又给她留了宵夜。
她快速瞄了一眼,想要再次看回书时顿住了。
……
篮球赛也好,网球社也好,所有的杂事都已暂告一段落,她终于可以好好地将心思放在十二月的考试上。
每天三点一线,宿舍、食堂、图书馆。
拒绝了没必要的社交,甚至是摄影社每月固定的聚餐,理由就是准备考试。
在此期间,齐绯也多次在小群里组局,池枳都用同样的话术搪塞回去。
当然,她知道,拒绝齐绯热情的局,想要学习是一方面,之中个人原因占了不少。
刚开始的前几天,池枳还总会胡思乱想,那天在酒店走廊上看到的画面总是在她看书时,从字里行间跳出来干扰她的思绪。
而当池枳发现自己没法一心二用时,只好拿着书去图书馆的天台上边看边读,在冷风中读着读着也就投入了。
现下今日的朗读还未开始,就提前一步被人扰乱。
池枳盯着这个微信头像旁久违的小红点有一瞬间的愣神,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他此刻说话时那漫不经心的语气。
H:【借了东西就不打算还了?】
池枳当即就反应过来,是上次没还的外套。
她埋头撞在她的俄语书上。
之前是没来得及还,自从请客那件事之后,她是不想还。
因为暂时不想有交集。
包括现在也是。
池枳把书搁在高度1米2的围墙上,背过身来靠着,手机捏在手里,屏幕自动熄灭,又被她打开,迟迟未动静,屏幕又再次熄灭。
池枳真的很无语,早不提晚不提,偏偏在最不想理你的时候想起了。
再说了,以前也没少借过他外套,也没见他催过。
不会就是想成心膈应死她吧。
池枳划拉着屏幕,上次的聊天记录已经停留在差不多一个月以前。
确实是很久没见面了。
她最后还是把消息框里那一套万能的拒绝话术一个字一个字给删了,重新发了一条过去。
淮朝周坐在床边,脖颈上随意地挂了条白帕,左手搭在上面心不在焉擦着湿发,头低低勾着,盯着右手握着的手机,水珠从额前的头发汇聚,嗒嗒滴下。
而屏幕上的聊天界面,头顶显示着“对方正在输入”的一串字样。
他没有楷去上面的水渍,而是看似不经意地上下刷新着,终于五分钟后,新的消息跳了出来。
池枳:【知道了。】
池枳:【周六就给你送去。】
池枳:【篮球场?】
很快,淮朝周回复了过去。
H:【嗯。】
池枳看着屏幕上发来的“嗯”。
没了,就没了。
这冷漠劲儿,看来又是她想多了。
估计就是单纯地想让她还东西吧。
池枳没有回了,把手机揣回包里,反手拿起身后的复习书,拍在了自己头上。
这小脑袋瓜子咋就这么容易脑补呢。
过了三分钟,没见那边再回复,淮朝周把手机向后丢在了床上,拿下毛巾,准备去吹头发。
抬头瞬间,才注意到对面呆愣了好久的齐绯。
方才他等消息坐在床边一动不动,齐绯亦是如此,两人这面对面诡异的画风。
郑彭刷着牙从中间经过的时候,狐疑地看了他俩好几眼。
淮朝周起身,抬脚踢了踢他膝盖。
“中邪了?”
齐绯回过神,缓慢抬头,然后咧开嘴角,对他嘿嘿笑,也不说话,就笑。
脑子有病吧。
淮朝周看着面前这人,只感觉他那股傻气正滋滋往外冒,朝四周扩散。
自上次从Asher酒店回来,齐绯就时不时像个呆瓜一样杵着,也不连麦打游戏了,也不大晚上不睡觉跟妹妹们打视频到大半夜被淮朝周用枕头砸了。
宿舍其他三人的耳根子清净倒是清净了,就是这齐绯的安静怎么透露出一丝丝邪门呢。
淮朝周可没有齐绯那么八卦,难得去问他是邂逅了,是恋爱了,还是被人打傻了。
他摇了摇头,推开了阳台的门。
*
周六,池枳贴身穿了条碎花吊带裙,外面套了件粉白格子的针织衫外套,袖子比较长,垒在手腕处,显得手更加精致小巧。
抹了精油的短发很顺滑,长度在肩膀上一点,发尾不算整齐,零零碎碎,更添一种凌乱感,又无比自然。
她淡淡涂了点西柚色的口红,脸上气色瞬间提升,池枳满意地拿起桌上的牛皮纸袋出门。
今天学校的银杏开得正好,池枳吃早饭间隙的时候就刷到了朋友圈都在打卡,而李石梦也一大早扛着摄影机溜街去了。
走到宿舍楼底,池枳将纸袋挂在自行车把手上,开了锁,轮胎压着满地的枯黄向前滚去,发出一路沙沙声。
骑过转角,大片金黄填满视觉,前方是一棵琴柏大学的百年银杏树,从建校时就有了。
上面挂满了红丝带,原本是祈福的。
只是后来演变成了期末周某种特定的仪式,路过的人都会来绑上一根,吸吸这老树百年的灵气,只为保佑自己不挂科。
琴柏大学校规严,挂了三门课毕业就悬。
池枳摸了摸身上,没什么可绑的,看着李石梦发给自己的刷屏消息,全是她拍的校园各个角落的美照,池枳也拿出手机浅拍几张。
自动售卖机前,淮朝周弯腰将掉落的可乐从下面出货口拿出来,走到护栏边,手搭在杆上。
风一吹,银杏树叶簌簌抖落,缓缓自眼前飘落,越过护栏,落了很久后躺在了下面一层的水泥地上。
一个粉色的人影撞进视线中,左脚踩在地面,右脚还蹬在自行车踏板上,女孩对着面前的银杏树,拿着手上的手机左挪右挪思考着怎么构图。
殊不知,她一抹浅粉,只身站在一地金黄中,不用构图,自成风景。
淮朝周盯了会儿,手一划,退出了手机上的游戏界面,点进了拍照功能。
举起,咔嚓。
左侧传来声音,淮朝周把视线从屏幕上挪开,看了过去,不远处站着四个人。
巧了,前不久才见过。
几人正扒着围栏,手里也举着个手机,嘴里荤话不断。
啪嗒一声,易拉罐拉环被扣开,声音仿佛响过身后篮球的落地声,搁在易拉罐上的手,青筋蜿蜒暴起,沿着手臂尽显。
淮朝周抬脚走了过去。
拍了几张后,池枳翻看了一遍,还不错,是可以被李石梦夸夸的程度。她把手机放回包里,扭过头准备继续蹬车。
抬眼的瞬间,池枳注意到上层的围栏处倚了个人,熟悉的身形轮廓。
好像他。
只一瞬,一片树叶落在脸上,池枳抬手拿了下来,银杏叶错开,那黑色T恤的身影便消失不见了。
池枳搓了搓眼,围栏处空无一人。
错觉。
她只好作罢,右脚向下用力,整个人重新坐上了座垫。正要蹬时,倏忽,小腿肚上多了个力道,一个鹌鹑蛋般大的石头砸在腿上后弹开。
!
池枳痛得松开把手,自行车龙头不稳,她连人带车朝左侧摔去,最终倒在了草坪上。
池枳下意识准备去压被风吹起的裙摆,还好她穿的是长裙,并没有走光。只是……脚上袭来痛感,她朝下看去,自行车铁链压着左脚把脚后跟给刮伤了。
哎。
今天可真够倒霉的。
“拍到没拍到没,充哥。”镜头里的人摔下去那刻,吴充狂三连击。拍完后,他把手机拿在跟前,点进相册翻看有没有一张“可看的”。
“妈的,没拍到。”
“什么硬货都没有。”
“算了,将个就吧,先发群里。”
他转手挑了张照片做成链接分享到了某个置顶的群里,并附加发送消息:兄弟们,老规矩,先打赏,再看货,更劲爆的还在手里……
飞速打字间,一个篮球朝他背狠狠砸了过来,而身旁还在找角度拍照的小弟也未能幸免,被易拉罐砸到额头,瞬间鼓起多大的包。
四人转过身来,几米开外,淮朝周冷冷站在那,头仰着。
是他们最怯也是最讨厌的鼻孔看人的不屑的样子。
小弟低下头,咬牙切齿:“怎么又是这位爷。”说着去拉一旁站得无比僵硬的人。
“走吧,充哥。”他低声道,“惹不起。”
下一秒,手被甩开。
吴充拳头紧握,眼睛像充了血般地死死盯着面前的人。
上次他就说过下次绝不再忍。
接收到对面恶犬扑食的信号,淮朝周将手上的黑色护腕取下,丢在了一边。
……
到了约好的地方,池枳四处没看到淮朝周的人影,给他发消息也没回。
池枳找了张长椅坐下,等了大概半小时,手机响了,不过是李石梦叫她去吃午饭的,她再看了眼消息界面,还是什么也没回。
估计忘了吧。
池枳没再多想,刚好看到一个男生拿着球走到她身旁的自动售卖机买水。
她有印象,是淮朝周另外一个室友郑彭,池枳看了眼手上的牛皮纸袋。
反正见面也尴尬。
池枳起身,走了过去。
*
吃完饭,池枳和李石梦照常到处走走,散步消化。
走着走着,走上了银杏大道,迈上台阶,池枳发着呆心思不在上面,一路沿着铁丝网走,完全没注意旁边就是篮球场。
砰的一声,耳边一阵疾风刮过,带起鬓角的碎发,篮球砸在铁丝网上后弹开,掉落在地,弹了好几下。
池枳吓了一跳,隔着还在晃动的铁丝网,看到了跑过来的齐绯。他远远地跟她俩打招呼,然后不好意思地笑着说是淮朝周打偏了。
池枳偏过头,越过面前的齐绯,看向站在不远处的淮朝周。
不知道谁又惹着他了,那表情难看得嘞。
池枳摆了摆手说没事,你们继续,拉着李石梦准备走,被齐绯喊住:“来都来了,进来看看再走呗。”
池枳抿了抿嘴,还是用万能的说辞礼貌推脱:“不了,马上快考试了,我们想……”
李石梦抽出池枳挽着的手臂,反手夹着她胳膊就往里走:“走走走,放松放松,看帅哥打球去。”
这人力气大,池枳拗不过,小小声:“我没想看他打球。”
“没叫你看他。”李石梦把她硬生生摁在了休息区的椅子上,指了一圈,“这么多,爱看谁看谁。”
池枳:“……”
她们进去的时候,淮朝周已经拿着篮球开始了三分球投篮,稍晚一步回去的齐绯狠狠给他手臂一锤,“你丫又抽什么疯呢?”
淮朝周没理他,自顾自投篮。
篮筐下摆放着一堆物品,其中有一个微皱的牛皮纸袋,是二十分钟前郑彭拿给他的。
而那个口口声声说要亲自奉上的,连一个人影都没看到。要不是方才打球走神的瞬间,注意到铁丝网外她刚好经过,估计这人根本看都不会看他一眼,就飘过去了。
淮朝周手臂发力,一个个篮球对着筐砸了出去。
池枳正对着淮朝周所在的5号场地,在篮球进框的完美抛物线中,她一不小心看得入神。
在第十一颗球落地的时候,池枳猛的回过神,说好的不看呢,她强制自己将视线挪开。
身旁的李石梦侧坐着,手里不断传来咔嚓咔嚓,池枳不由得偏头看了过去。
“拍什么呢?”
十点钟方向的3号场地有个穿绿色球衣的男生,瞧着背影要出挑许多,李石梦眼睛都看直了,根本没听到她的问题。
池枳无奈地摇头,撑着腮帮子,歪头跟她一起看,不知看了多久。
“砰!”
耳边再次刮过一阵疾风,篮球砸在了正前方很远的栏杆上,距离虽远,但声音响,她还是被吓得肩膀抖了一下。
十米外,淮朝周的手还没放下。
一股无名火升起。
池枳拿起放在腿上的手机。
振动传来,淮朝周嘴角勾了勾,将裤兜里的手机摸出来,举在耳边。
自始至终都远远看着她。
电话里传来女孩压着火的语气。
“你干嘛?”
池枳也将手机握在耳边,抬头看着他怎么回答。
电话那头还是欠揍地只吐了个两字,还是带着笑意的。
“手滑。”
说完,只听到嘟嘟声,池枳直接把电话给他挂了。
犯病。
淮朝周继续打球,池枳哪儿都没看了。正想着太无聊了想叫李石梦一起回宿舍,人还没转过去,手臂就被挽住了。
左边力道一拽,池枳就跟着就下了看台区,往3号场地方向去,那边刚好中场休息。
此刻,两人站在绿球衣男生背后,他正仰着头喝水。
李石梦用手机杵了杵他背。
“帅哥,可不可以……”
男生喝着水转过来,李石梦未说完的话噎在了喉咙里。
对面人明显呛了一口,咳嗽几声,用手背擦了擦嘴边的水渍,然后莫名看着她弯起了嘴角。
“哟,李社长。”
李石梦脸色变了又变,最后露了个标准的假笑,学着他的阴阳怪气。
“哟,赵社长。”
在男生开口的瞬间,池枳就隐隐察觉出了不对劲,此刻这个称呼一出,她低下头憋笑。
虽然池枳没见过赵轲,但是李石梦和这位街舞社社长的渊源她倒是没少听。
只不过那都是大一的事儿了。
没想到,冤家路窄,今天又让这俩刺头给碰上了。
“老朋友”的对决,池枳这个外人不好掺和,只好低着头默默滑起了手机。赵轲低头看了眼李石梦伸过来的手机,把瓶盖拧上。
“怎么,你想加我微信?”
“不是我。”
没什么好看的,池枳正想锁屏,手腕兀地被拉住,拽了过去。
池枳:“?”
赵轲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点了点头说可以,仿佛方才在打量她够不够格躺进他列表里。他把手机掏出来操作了一番,二维码就那么怼在了自己面前。
池枳:“……”
身后有篮球的落地声,砸得重,池枳肩膀抖了抖,回过头去。
篮球好死不死滚在她脚边。
她抬头看着淮朝周,哪怕明明瞧着他脸冷着,搁平日绝不会撞枪口上,她还是没好气地问:“你今天手抽筋吗?”
淮朝周走过来拾起篮球,起身时,看到池枳和赵轲对举着的手机屏幕,掀了掀眼皮扫了她一眼,语气不冷不淡:“也许吧。”
近距离弯腰的瞬间,池枳注意到他手臂上崩裂的伤口,血渍将黑色衣袖浸湿一截。
“你手怎么了?”
淮朝周已经拿着球径直转身走了,没搭理她。
池枳收回被人拉着的手,小跑跟了上去。
“诶,你手怎么啦?”
“喂。”
“淮朝周!”
“……”
*
池枳提着一口袋药,跑向自动售卖机旁的长椅处,淮朝周正靠在那儿玩手机。
整个人十分慵懒,一点也不像受伤不能自理的样子。
池枳将一个小板凳推在他面前坐下。
“手给我。”
淮朝周换了只手拿手机,右手伸了出来。池枳握着棉签,沿着伤口小心翼翼打转。
白色的药膏涂在手臂上,冰冰凉凉的,很舒服。淮朝周低着头单手打字,自始至终没抬头。
“大忙人就不能歇会?上药呢。”
淮朝周哼笑了声,没听出池枳想让他放下手机的言外之意,估计还以为她在质疑自己的身体素质。
“不影响。”
本来池枳没什么想法,但脑子运转2.5秒,莫名地冒出上次在酒店走廊看到的那副画面。
一刻也不愿耽搁。
该不会在和那个女生聊天吧。
池枳在伤口上用力压了压,询问时语气自己都没注意得冷了好几分。
“什么感觉。”
淮朝周自然而然答:“没感觉。”
头依旧没抬一下。
“那看来也不需要上药了。”
说着,池枳面无表情收回棉签,忽地,手腕再次被人握着。
“需要。”
淮朝周眉毛紧皱看着她,仿佛真在忍痛:“强撑罢了。”
“……哦。”池枳转了转手腕,他手禁锢得紧,她脸别开有些不自然道,“那你放开,我好上药。”
淮朝周把手松开,面前人异样的神色一闪而过。他也不看手机了,随口说了句“系里的事”把手机扔在了一边,就盯着池枳,深邃的眼眸像是要将她整个人吸进去。
池枳低着头专心涂药,察觉到上方灼热的视线,刚想说你再看我就收费了。
他便开口了:“你最近很忙?”
“啊。”池枳答得随便,“快考试了,忙着复习。”
“这样吗?”淮朝周左手撑着脸,幽幽地说,“我还以为你在躲我。”
那你挺有自知之明。
池枳微微顿了下,后面色不改地继续手上的动作。
最后贴上几张创口贴,搞定。
“好了。”她收拾残局,余光从围栏间隔的缝隙看出去,想起今早在那下面的草坪上摔了一跤,拧着药膏的盖子突然碎碎念。
“我今天也挺倒霉的。”
淮朝周看远处银杏树叶落下的视线移了过来,盯着池枳的脸半晌,突然抽走了她手里刚拧好的药膏,脚轻轻一勾,池枳的腿就稳稳落在了他椅子上。
动作发生的太快,她完全没反应过来。
淮朝周已经拿了根棉签,手裹着裙边将她左脚轻轻一翻,把药膏涂在了她擦破皮的脚后跟上。
池枳瞪大眼睛:“?你怎么知道我今天早上摔了一跤?”
淮朝周低着头:“你刚刚说了。”
“……哦。”
等全部处理完毕,池枳在洗手台洗手的时候,才后知后觉,她明明只是说她今天也挺倒霉的,哪说她摔了。
池枳甩着手上的水渍,在篮球场东张西望,找寻淮朝周的身影。
她得问问这家伙是不是会读心术。
找了一圈都无果遂放弃。
再次看到是在周一下午的体育课上,隔着人群看到了他浑身的狠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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