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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错
户外的空气有点湿润的香气,他率先推开房门走出去时,不意外地看到另外四人都惊讶地看着他的动作,自然是惊讶的,在其他人都没响应的时候,自顾自地出去的确显得有点傻气,可他并不在乎,回头爽朗一笑道:“都出来吧,妹妹弟弟们,外面空气比较清新,我们也好久没这样聚在一起了,就给点我面子,出来行不?”
沈钧崖是大哥,不给面子是不合礼节的,更何况现在的气氛尴尬,出去也未尝不是个缓解紧张气氛的好方法,沈穆乐明白他这样做的目的,于是也回笑道:“既如此,大家就听大哥的,都出去聚一聚吧,有什么话出去再说,如何?”出去还有一个目的,计划的其中一个环节,便是离开这所房间,这场小小的谋划现在才是真正的开始,而那个局中的关键便是衣宛,他,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她最终还是会恨他,可他却还是必须这样做下去,他,已经没有退路。
连他都没有异议,其他人就更加不敢有意见了,就这样,四个人被沈钧崖带着离开了房间,去向另一个早就准备好的地方。
后来的后来,当沈穆乐每次想起那时候带着衣宛离开房间时不经意的对视,才发现其实在那一刹那,在对视着这双清亮而掩藏着太多情绪的眸眼的那一刹那,他真的很想反悔之前和完颜亮等人的约定,可是最终他还是没有,他只是按着计划一步步的走下去,如果没有变数这个计划将会是天衣无缝,可有的时候命运总是喜欢捉弄人的,这个计划从进行开始就充满着变数,只是那时候谁都预想不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庭院里的桂树已经长得很高了,与不远处的亭子相互映衬着,愈发显得那亭子造型的别致和古朴,他们一行人走到亭子里,彼此之间皆是沉默,衣宛却总是忍不住用眼偷偷瞄一下那个白衣的男子,每次的偷偷摸摸都被一旁被遗忘的完颜亮看在眼里,而他也并不去揭穿和嘲笑,只是脸色发黑,只紧紧抿着唇,他想他是真的栽了,因为即使明知她心有所属,心中那种强烈的占有欲却仍旧没能消除,反倒愈演愈盛。
树桠上白色的小花开得灿烂,散发着的淡淡清香让人忍不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沈钧崖眉目带笑,犹如主人一般地招呼着神情各异的其他四人:“都坐吧,难得一聚就不要太过拘束了。芳涧,你去其一壶上好的雨前龙井过来吧!”见有人在亭子里,一容貌清秀的丫鬟走了过来,沈钧崖貌似随意地吩咐道,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就连这个茶也不是普通的雨前龙井,这个计划现在才是真正到了关键的地方。
沈穆乐神色清冷,一副置之度外的神情,而他身边的宛棠却是饶有趣味地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她以旁观者自居,自然看得出这其中的诡异之处,只是她也想不明白这上茶有何意味,她暗自观察着衣宛,她发现衣宛根本不在状态之内,脸色苍白得像得了一场病,目光却还是频频往自己这个方向流连,或者准确点说是往她身边白衣男子身上流连,即使她如何掩饰,也掩藏不了那刻在骨子里的眷恋,宛棠看着却并不觉得喜悦有趣,只觉得苦涩。
走神间,不经意地和衣宛四目相对,两人皆是惊讶,只是宛棠的眼神带着一丝挑衅,而衣宛却是茫然和悲凉,那是万念俱灰的绝望,也是一种难言的心悸,可宛棠心内却没因此多了几分优越感,反倒徒添了几分伤感,可脸上的笑意却是加深了,甚至变得更加妩媚动人,她本就是个样貌秀丽的女子,因着这笑意更多了几分魅惑的韵致,衣宛回以一笑,却只是愈加苍白,而他也只是冷眼看着这因他而起的潜潮暗涌,不置一词。
众人皆是沉默,静静地等着丫鬟上茶,一阵风轻轻拂过不远处的桂树,雪白色的花瓣飘落在略微湿润的暗红色土壤上,像铺了一层白雪,清净而唯美,遥遥望去,像一幅意境朦胧的画作,而五人坐在亭内的身影,反倒成了衬托,只为了这画作再添一笔亮色。
芳涧从远处走来时,看到的正是这样一个画面,她手上平稳地端着加了些药物的雨前龙井,娉婷的身姿看上去赏心悦目,她是沈钧崖的心腹也是好朋友,她了解这一切的内幕,她只是配合着去做一些事,她本是不应有心理负担的,可是看着那五个人坐在亭中的情景,她却还是忍不住惋惜与不忍心,她知道这一步一旦踏出去就是无法挽回,而这无法挽回的后果也许在不久的将来所带的悔恨将远远超过那人的想象,可即使她不做这件事,他们也会找其他人来完成吧?
即使明知是错,却还是不得不继续做下去,也许这就是人的无奈之处吧?
再睁开眼时,她已经身处在一个完全陌生的房间了,衣宛觉得很头痛,她不记得她在昏迷之后发生了什么事,记忆的最后片段停留在喝了芳涧所送来的雨前龙井后,而后她在模糊间就昏了过去,醒来时就发现自己身处这样诡异的境地之内,她有种不好的预感,这不好的预感让她想离开这个陌生至极的房间,可是让她更加惊恐的事情是——她全身无力,竟动不了了。
她的迷茫和惊恐被一直守在床头的人看得一清二楚,可那人却只是静静地守着她,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让人感觉不到他的存在,他在衣宛醒来后做的第一个动作是用手指去按离他最近的床柱上的一个隐秘的按钮,随着他的动作完成,下一秒另一男子出现在这个房间之内,由其速度之快可知这人从一开始就等在门外了,而守在床头的他却反倒泛起一丝苦笑,终于还是做到了这一步。。。
他想到自己从一开始的犹豫到现在局势的无法逆转,明知这一切都是他一手操作而成,可看着躺在床上的衣宛他却还是觉得难言的心痛,那种如刀割般的疼痛感让他有临时反悔的冲动,可是他不能,这场局注定只有这样走才有胜算的可能,只有牺牲衣宛才能取得那人的全力帮助,让他们的计划如虎添翼,这是如此卑鄙的行径,如此令人不齿的行为,可偏偏却由他来一点一点地实施下去,他这个最不愿意伤害她、但又伤害她最为深重的罪人。
完颜律收到沈穆乐的信后,尽管不相信信里所说的,可是他对那人的渴望却还是让他亲自来了一趟,明知这样的可能微乎其微,可他却不愿意放过一点可以得到那个人的可能,即使那人从来没有喜欢过他,可是从见到她的第一眼开始就注定她是他不愿意放弃的最重要的宝物,即使要他付出再大的牺牲,即使让他重新踏入朝廷这个浑浊漩涡中,他也在所不惜。
焦急地等在房间外,终于进了房间,他却仿佛有种近乡情怯的感觉,脚步本来是快速的,而今却不自觉地放缓了,每一步都走得异常小心,他逐渐地靠近了衣宛所在的位置,不意外地看到那人也在那里,眸眼紧紧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分明那眼神充满了挣扎,压抑着太多的澎湃的情绪,却反倒变得清明如水,他知道这人正在跟自己作斗争,只是这人既然能做到这一步自然也不会临时改变主意,毕竟无论从哪方面看这人把衣宛送给他都是稳赚不亏的,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会知道该如何抉择会对自己更加有利,他并不因为那人的眼神而感到退怯,反倒一个跨步就来到了衣宛身前,眼角示意那人识趣离开。
沈穆乐一身白衣,没有变过的颜色,此时衬着那烟紫色的碧落纱帐,更显得雅致飘逸,可是却带着一股忧郁的氛围,他没有动,也没有离开,更没有去阻止完颜亮的脚步,只是定定地呆在那里,恍若木雕似地盯着完颜律的一举一动,好半响才轻声说道:“好好待她。”
那声音很轻很轻,如同叹息,只有练过武功的人的听觉才能辨认清楚,完颜律愈发觉得可笑,一个和他谈条件,把她当做砝码来拉拢自己的人居然还有脸让自己去对她好,好像他是个十恶不赦的坏人,而这人才是被逼迫的好人一般,可事实上今天她会落在自己手里也不过是这面上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罢了,他平日里最不屑的就是这种假好人,而今自然更加不给好脸色看,刚想说些什么,那人的一个眼神,却让他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虽然那视线对着的人不是他,而是躺在床上看不到纱帐外事物的衣宛。
衣宛感觉不到那人的视线,因为碧落纱帐有一种神奇的效果,那就是纱帐内的人看不到纱帐外,而纱帐外的人却能看清纱帐内的情况。
透过那层薄如透明的纱帐望过去,能清楚地看到衣宛清秀精致的五官轮廓,她脸上迷茫的表情已经褪去,留下的是冷静与略显严肃的神色 ,与脸上的苍白相衬着形成一种沉静而忧伤的美丽,那样的美丽让纱帐外的两人都不由看呆了,而沈穆乐看着这样的她,眼神深邃,蕴含着太多的情绪,太多的苦涩、太多的逼不得已,还有太沉重的负担,完颜律看着他,只觉得这人并不是想他想象中的那般势利,他对她是真的舍不得吧?可是到底是怎样的理由才让他亲自把她送到自己手里?到底有什么比她还要重要?又到底他极力拉拢自己是为了什么?是为了权势吗?还是说还有其他不得不这样做的难言之隐?但不管是因为什么,他完颜律都是势在必得,既然他沈穆乐已经放手了,那他就没有任何反悔的余地了。
他再做了一个让他离开的动作,举止优雅,那是贵族才有的涵养和气场,而沈穆乐却只是最后看了一眼床上的衣宛,那神情忽地变得决绝和微不可察的伤痛,但面容沉静如水,只对完颜律略一点头便不再迟疑转身向门口走去,但在门框的地方他却还是忍不住停留了片刻,可只是片刻他就似下定决心那般脚步沉稳地离开了房间,留下完颜律和衣宛在房间之内。
空气中弥漫着萎靡的郁沉香,那香味浓郁,但并不令人感到反感,反倒平添几分暧昧的气氛,他掀开烟紫色纱帐,那动作轻缓,似怕吓到正躺在床上的衣宛,但即使他已经做好防止她被吓到的准备,可是真正面对面时,他才知道这样的相见于她无论是怎么样的小心动作和言辞也是不能消除她的震惊的。
她一直睁着眼睛,尽管听不到也看不到纱帐之外的动静,可是她可以感觉到有人正在接近她,她眼睁睁地看着纱帐被一点点地掀开,却做不到半点抵抗的动作,这样的狼狈的情况她前所未遇,原本平静的眸眼不知不觉中已泛起几分惊恐的颜色,眸色加深之外,瞳孔也不自觉地放大了,尤其是终于辨认出面前这个笑得温和却让她第一眼见到就不喜欢的脸时,那惊恐更是无限放大,她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更不明白他为何会也出现在这里,自己为什么会落在完颜律的手中,任她怎么想也不明白谁会这样陷害自己。
衣宛有时想命运之神也许从来也没想过要眷顾她,否则自己又怎会从出生开始就摆脱不了自己被摆布的命运,从前是完颜律,而后是沈霖溪,再后是所谓的家仇国恨,而今更是要摊上自己唯一仅剩的所谓尊严,却没有半点自主的余地,甚至连微弱的反抗也不能够,这样的人生到底还能期待些什么?她很绝望,想起那个人时,更是心脏绞痛地难受至极,那人分明是遥不可及的,可是悲哀的自己却是怎样也忘不了他,他明明没有什么值得她这样傻下去的理由,可恨的是她却即使在这个时候第一个想到的还是他,那个永远没有可能的镜中花,水中月,如同幻影存在脑海最深处的存在。
她神色又变得迷茫伤痛,眼睛似乎没有焦距地盯着完颜律,她这样的表情替代了惊恐的苍白,可完颜律却宁愿看到她惊恐的神色,也比现在近乎无视他的存在,只有第一眼才在她的瞳孔里看到了自己的身影,而现在却变得模糊不堪,近乎不存在,他知道她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实,可他却一定要让她接受,即使她心不甘情不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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