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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警
陆凌低头问地上站着的高离：“你约了人？”
高离：“我不约人在家里见。”
门铃声一声紧似一声，陆凌只得道：“算了我去看看吧，说不定是什么推销的送快递的。”在高离阻止他之前，他便走去打开了门。
门口两个男人，一胖一瘦，眼神敏锐地盯着陆凌，看起来神色都挺严肃的。陆凌见到他们愣了愣，胖子首先亮了证件：“我们是派出所的，今天来是想问一下昨天的车祸情况。”
陆凌往身后扫了眼，高离应该已经躲起来了。他道：“那请进来？”
胖警察说：“不用了。我们今天是先做一个预调查，主要是昨日发生的严重车祸，车主是同车一起翻进长江的。当天晚上车子已经打捞上来，有证人称曾见过年轻男子跳车逃生，但我们查下来发现这车的主人是一名女性。”胖警察顿了顿，问道，“事后也不见车主报警，我们联系不上她，所以上门来问问。”
陆凌说道：“嗯。沉江的车子是高离的，她是我女朋友。昨天是我在开，她没事儿。”
胖瘦警察对视一眼：名字对得上。
胖警察又问：“昨天出了那么大事儿，你自个儿从江里爬上来就好了，也不报个警，找吊车公司帮忙把车子捞出来吗？”
陆凌沉着冷静地表示：“小意思，不就是部老爷车吗？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我正好最近想换辆新的。”
胖警察：“……往江里倾倒垃圾是违法行为。”
陆凌：“抱歉，下次开车时我会注意的。”
瘦警察问：“那你女朋友现在在哪儿？就算她安全无恙，这车得报损。我们初步查下来车祸的原因和前车急停路边后没有开双闪有关，估计责任五五开。”
陆凌脸不红心不跳：“她没开车，也不在车上，其实她出去旅游去了。”
“去哪儿了？”
“不知道……”
“不知道？！”
“啊，那个啥，她租了辆越野，说可能往西南一直开过去。”
“打个电话和她说一声吧，虽然幸运地没有人员伤亡，我们还是需要按照程序传唤车主。”
“她在那深山老林里玩的是探洞，地下没有手机信号，找不到她。”
瘦警察瞪大眼睛：“还有这事？那你想联系她怎么办？”
陆凌说道：“等再过三天她估计就能从洞穴里回来了，到时我会和她知会一声，一回下海立马联系二位警官大人。”
胖瘦警察走得远了。陆凌在窗口看到他们的背影消失，这才转回头来。高离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他背后。
“说一个谎，背后可能就要用一百个谎来圆。”高离抱臂站着，颇无奈地说，“何况你说的谎实在是太烂了。”
“那你让我怎么说？对不起，车主变小了，所以她无法接受传唤？”
“你不要应门不就好了。”
陆凌耸耸肩：“这样才更容易引起他们的怀疑吧。”
高离说道：“你现在这样就不会引起他们怀疑吗？他们一定已经查清了我是这里的户主，你却说我去旅游了，可你却待在我的房子里，这不是很奇怪？”
“有什么奇怪的？以前我不在的时候，我的女人也经常在我的房子里待着。”
高离拉下脸来，像是嗅到什么脏臭的味道似的别过脸：“你是你，我是我。”
陆凌笑道：“你不还在那两人面前客串了一回我女朋友吗？”
高离懒得和他开玩笑：“不知道他们会不会继续查下去。”
陆凌一点儿也不担心：“查什么？难道查你是怎么变小的？或者你的男朋友是什么时候住进来的，叫什么名字，从哪里来？”他一边转头往房里走，挥了挥手说，“安了吧。我才不信他们能这么尽职尽责，又没有伤亡，只是辆破车而已，沉了就沉了吧。”
混白道的比纯混□□难度更大，要更懂一分退守和折中。在陆凌那个世界里，他接触到的白道如过江之鲫，几乎都是黑白通吃，切换自如，因此他对警察的印象一向不好。不过这次他错了。事实上那一胖一瘦俩警察走出高离的家没多久就怀疑上了。
瘦警察更敏锐些，对胖的那个说道：“我总觉得刚才那男人有问题。”
胖警察说：“我也觉得，女朋友独自旅游，还是几天手机都能没信号的那种，换作一般的男朋友一定会不开心吧？”
瘦警察接口：“他看起来就满不在乎的样子。不过我觉得他有问题不止于此。”
“嗯？还有什么问题？”
“一般人遭遇汽车落江这种事估计都要吓尿了，他可好。连车带人翻下去，自个儿爬出来，游到岸边，连报警都不报一个，难道真是像他说的那样觉得这车没几个钱？”
胖警察品出问题来：“你的意思是他在隐瞒什么？”
瘦警察说：“没错。那男人不在乎得太过头了。你能从今天的对话里听出这是一个昨天刚刚死里逃生的人吗？”
“就好像这事儿和他一点不相关。”
两人谈到这里，同时想到了一个可能性——如果当时那辆车里正载着他的女朋友呢？
如果是这样，那就不单单是个简单的车祸了。
沉默片刻，还是瘦警察先开了口：“事分两头办。你还是先想办法和女车主联系，我去局子里打申请，有必要的话得直接把那人叫过来审，我直觉他就不是个好人！哪有女朋友不见几天他乐得和什么似的！”
陆凌话说得轻松，其实心里也在打鼓。自己在这里是个彻头彻尾来历不明的黑户，要是被抓起来就完蛋了，他根本无从解释“我是谁”这个终极哲学命题。嘴上逞强，行动倒是实诚，他匆匆丢了包半成品乌冬面下锅便跑去了楼上查阅要怎么去那个距离他们两千公里的国家。
三天、顶多五天之内一定得离开这里，一是时间本来就紧张，二是他隐隐有不好的预感，觉得要是再晚，他就再也走不了了。
这个唤作尼泊尔的国家相传是释迦摩尼的诞生地，每年都吸引大量的佛教徒前去朝圣。除此之外，这个国家也与高离所在的国家北部相接壤，共享世界海拔第一高山脉喜马拉雅。在几年大疫终于消退之后，全世界的背包客又开始涌向这个古老而神秘的国家。
陆凌匆匆浏览了国家编年史，虽然看着很多字还是有些别扭，但他这些日子以来进步神速，已经可以毫无难度地通读下来一篇通俗文稿了。不过他动作虽快，毕竟还是费了些时间，等起身想找高离商量明日怎么去和龚咏雯老公商量帮助他飞出境的事儿时才发现她人不见了。
高离回来后很快去找了针线出来。陆凌倒看不出她居然还有这手绝活儿。
“你看起来实在不像是会做手工的样子。”
高离把针线平放在桌上，穿上线头，很用力地抱起针来在那些情趣小衣上上穿下引。她闻言抬头看了看他：“我也就懂得最简单的缝补，但也从来没想到能以这种方式施展。”
在陆凌的世界里这些手工活早消失了，他好奇地看了一会儿才道：“事情到现在，是以你和我都预料不到的速度在发展的。”
“高离？”
陆凌大声叫她。刚刚还在缝缝补补的小人儿转身就没了踪影。她的房里没人，隔壁也没有。楼下一眼望下去好像也没有。
“跑哪儿去啦？”陆凌不由担心起来。成年人在一栋房子里失踪那是绝无可能的事，可要是压缩成小小人儿就不一定了。她可能在各种地方：柜子中、床底下、抽屉里、冰箱内——陆凌想到这里，三两步跳到楼下，猛地把冰箱门打开：里面除了原先不多的食物，只有他自己新买的半成品。
不在。他松了口气，觉得真是世道艰辛，他居然要多操一颗心出来去担心人会不会跑到冰箱里去，这都是什么事儿！不过要是不在冰箱，她跑哪儿去了，怎么不应他一声呢？陆凌又想到一个可怕的可能——她不会也被马桶卡住了吧？！于是他二蹄翻飞地朝浴室方向冲了过去。
高离汗津津的一身西装，就算卷起袖子还是挡不住这大夏天的热气儿。她用力推上淋浴房的玻璃门，脱下衣物，顺着浴帘攀到花洒处，却发现自己的手劲儿小得根本没法转开龙头。
洗澡已经变成需要动用脑力的游戏。
高离先滑下，抓到自己挂架上摆放的毛巾扛在身上，重新跃到龙头边，将它整个包了起来。摩擦变大，力量也会变大，她看准位置，冲了过去，一把吊在包着毛巾的龙头上，整个身体悬空，用所有的重量下压。花洒龙头终于如陈旧的机括开始运作，高离只觉得整个人往下落去，带着她的毛巾摔倒在淋浴房的胶垫上，与此同时花洒出水如汹涌的瀑布，当头倾了下来。
刚出的水是冷的，而她全身是汗，一冷一热让她不禁哆嗦了一下。那水的冲力几乎要把她整个人打趴在地上，很勉强才能站得稳。
过了一会儿，水温渐渐热起来了。身体大小相异，感知不同，本来只觉温度适宜的水现在体感却过热了。蒸出的白汽中，出水已烫得没法直接触碰。高离移开两步好让热水不再碰到自己，想着就这么马马虎虎地洗洗得了，这时，门“砰”地大开。高离看到陆凌隔着半开的浴帘正错愕地看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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