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家史

　　王衍思一出门，就被青天白日的日头照在脸上，觉得心里都变得敞亮了，过往的所有污秽，肮脏都变得消失不见 ，他不是赌狗，新的生活就在眼前，朝前走吧，为了心里的人。
　　说干就干，王衍思先去买了振氧棒，泡沫箱，红桶，海盐，袋子，电子称，一辆快散架的小卡车，将将剩下3000块钱，留1000做生活费，2000进货，打电话和卖虾的几个老板寒暄了一下，一开始先不卖鱼，只卖虾，一定会好起来的，累瘫了的王衍思怀着甜美的期待入梦。凌晨两点，闹钟响了，王衍思一猛子扎起来，坐上了破破烂烂的小卡车驶向批发市场。倒水，在市场加一次水要六块钱，他现在在几个卖虾的摊子上来回转，进虾是很需要眼色的，有时候来得早能得到好货，有时候来得晚也能得到好货，进的虾子要是不好一天白干，可能还要倒贴，虾子的成色是赚不赚钱的关键，本地的老头老太有个固执的观念，那就是不吃死虾。他今天打算进那种小但是活力好的虾，其他几个进虾的早早就进完了走人，他不，他看的清楚，批虾的今天进的虾肯定多了，他就气定神闲的坐在不远处的小板凳上，那个卖虾的实在看不下去了，把他招过去：“16（一斤），都给你了”。王衍思摇了摇头：“13，不卖我走了。”
　　“娘的，你心比我还黑。”卖虾的老陈咬牙切齿的拎出三绿网袋虾子给王衍思，王衍思憨厚的挠了挠脑袋，腼腆的数了数皱巴巴的红色钞票，交了钱。迈着他那双细长的腿一直在批发市场奔走把虾子送上车，此时是夏天，并不难捱，微凉的露气反倒叫人觉得清爽，他急匆匆的赶到那个小摊位，其实他也急着开张，但是不能被虾贩子瞧出来，这些都是学问，多亏了林叔当时耐心的教导。忙到这个时候已经天色微晓，毒辣的太阳微微的显露端倪，满头细汗的王衍思紧张的摆好了三个泡沫箱子，忙上忙下的从小卡车上舀水，撒上海盐使劲搅拌，气都没喘上又跑去把虾子拿下来，虾子一露面，浑身亮晶晶的，几个爪子不停乱动，通体活力，那一刻王衍思心里感到一丝欣慰。一个面目祥和的，爱早上起来溜达的老太太看他这架势，就问：“虾多少钱一斤啊？”王衍思刚开始有些腼腆，弱弱的回答：“19”老太太听不清，又问了几遍，反正是讨生活，王衍思也不再去顾脸皮了，扯着嗓子喊：“19.”然后王衍思把虾捞起来给她看了看，老太太满意的点了点头：“给我来一斤吧。”王衍思咧着白牙说好。他把虾子抄起来一抖甩进小白袋子里，在旁边的称（公斤称）上按了38，十八块钱，王衍思又把手伸到水里面抓了三只活蹦乱跳的虾子塞进去：“20了，还给您算19.”老太太高兴的一个劲点头。然后王衍思静静的等待着老太太从一个小小的布包里数出19块钱。第一笔生意的成交给了他一些勇气，看着这条街上逐渐敞亮的天色，路上的行人也渐渐变多，他鼓足勇气：“基围虾只卖19块，开业酬宾！限量！来晚了就没有了！”清越悠扬，反正几个词语是把顾客的心理给拿捏了，不少老头老太太围过来问价钱，虾子活力好，卖得快。王衍思忙的焦头烂额，他一个人抄虾，讲价，称称，收钱，找零，亏得他年轻反应快，再加上面孔好，附近老人多不着急，怜他讨生活不容易，也都不催促他。水都来不及喝上一口，一个上午就把虾卖完了，激动的王衍思有点热泪盈在眼眶。满满的零钱聚在小盒子里，这都是靠这双泡在水里发白的手十块二十块的挣的，生活的辛酸回荡在嘴里，挣钱的甜味又腻进王衍思心里。晒了一上午，王衍思有些头晕目眩，脚步虚浮的站起来，倒水，收拾钱盒子，摆好泡沫箱，拎着沉重的振氧棒吭哧吭哧地提到车上，最后坐到这个驾驶室上才得以喘气，他点了一根烟慢慢琢磨，虾都卖完了，死的三四斤虾也便宜卖出去了，肯定有得赚，想到这年轻的面孔忍不住绽放一个笑容。下午这个地方还有人呢，以后发展起来了可以卖卖鱼，螃蟹，龙虾，黄鳝，甲鱼‘…….赚钱的门路多着呢，这才第一天他就越想越美，已经沉浸在喜悦里了，开着窗也还是很闷热，他皱着眉头开始数钱，十块，二十…..数到一百叠成一叠，最后一共叠了两千三，去掉成本一千九，今天赚了四百块钱。自己原本白白嫩嫩的，现在满身虾味，晒得一脸菜色也值了，血汗钱，花着心里舒服，不过现在还不是挥霍的时候，他要积累本钱为以后扩大经营做准备，王衍思之前吃亏就吃亏在小富即安的思想上，现在他要把目光放长远。手把烟放在窗外抖了抖烟灰，准备回家！一身轻松的王衍思回去休息了。
　　方越明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过来，大概是脚自己要过来。不知不觉看王衍思忙了一上午，他想不明白，跟着他不比这样辛苦的挣钱好吗？日头毒辣的他都有些受不了，王衍思浑然不觉，忙上忙下。看到王衍思数钱数笑了，他也忍俊不禁。王衍思肯定受不了的吧，他在心里无理由的揣测。王衍思今天也算是带他开眼界了，他从没有想过钱是可以十块二十块的赚的。
　　王衍思回到家已经累瘫了，躺了一会还是挣扎着爬起来，他嫌外面吃饭贵，不顾肚子咕咕直叫，将米饭煮下锅。要不怎么说王衍思是个奇怪的人呢，他现在嫌外面十块的饭贵了，之前在赌场里一千两千的扔却又不心疼，赌场下面的面馆里吃面也要加大肠加三鲜的，之前依仗着方越明着实快活了一阵子，现在自己过日子了，什么都要省。反正要饭很长时间，做个土豆丝算了，切着切着又想起老爸，他的土豆丝做的又酸又辣，可香了，老爸特别爱吃。这个念头也就一闪而过，惹得王衍思心里一酸，生活就是这样，故去的人只能在不经意间引人怀念，化作生活里一个悲哀的符号。
　　饭好了，王衍思就着酸辣土豆丝大口大口吞咽着，现在心里不空虚了，脚不发软了，干完饭干活！睡了一个午觉到三点，感觉这个屋子太丑太阴暗，就把窗帘拉开，打扫起来，桌椅摆正，垃圾扫到一块打包扔掉，爸爸的东西放到一边，小床铺的整整齐齐，心情不好环境也有很大原因的，谁愿意整天呆在一个讨厌的，阴暗的小屋子里发烂发臭？反正王衍思现在的心跟这屋子一样敞亮。
　　第二天照旧忙的焦头烂额，第三天也是，第四天，第五天……
　　慢慢的王衍思发现这里的本地老头老太太虽然很斤斤计较，一块两块也要和他讲，但是对他很友好，慢慢混熟了，虾子拿得多了也愿意帮他多买一点，大概是对他俊美的笑容没有抵抗力吧，王衍思臭表脸的想着。有人在他闲着的时候和他唠嗑，王衍思经历也多，两人谈天说地，头头是道，走了还由衷的对他说：“就喜欢来你这买，好像朋友一样。”王衍思哑然，心里还是有丝丝的暖意，报以微微一笑。每天几百几百的攒钱很快，但也不是没有亏的时候，有一次贪便宜王衍思进的那该死的老金的虾子，刚开始还好，到摊位上一倒出来半死不活，王衍思那天坐在那里，看着虾子逐渐凉透，硬生生亏了八百块钱，真的是倒霉到家了。再伤心生意也得做下去，每天虽然很困很快也还是挣扎着爬起来，不敢有丝毫懈怠，有一次因为摊位没有伞淋了雨，第二天头疼脑热，也还是不敢不来，生怕失去信誉。做小生意就是这样，王衍思暗暗盘算，总有一天要弄一个摊位，雇一个人来帮忙，才算圆满的。王衍思的发财美梦，就这样轻飘飘的浮在空中，晶莹剔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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