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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5 章
清屿驱车往回走,在店外等了半个多小时,穆笙的秘书开车赶了过来。
清屿向他道了声谢。
秘书道:“您别客气。”
穆笙出手大方,给他开的工资高出同行三倍,就算老板半夜要吃燕窝鱼翅,他也会心甘情愿给他买。
清屿拎着东西上了二楼,床上的人裹着被子似是睡着了,他轻声走过去,把东西放在纸箱上。塑料袋摩擦出些许窸窣声响,季久夏睡的不稳,脸颊泛着红,额头沁出一层细密的汗。
他把电暖扇调低了一个档位,光线瞬间暗了许多。
季久夏侧着身,迷蒙中低声嘤咛,一缕头发从侧脸滑落。清屿犹豫了一瞬,抬手极为小心的把头发替她勾了过去,他动作轻柔,指尖不小心触碰到她的脸颊,炽热滚烫。
清屿眉头微拧,掌心轻抚在她额头上,漆黑的眼眸一瞬间暗了下来,手心传来的温度,灼烫他的心。
清屿用热水冲了包退烧药,中成药的味道有些浓郁,他把药放置一旁,准备转身叫醒她时,恰逢对上她那双略带疲惫的双眼。
“你回来了。”季久夏一出声,嗓音沙哑,带着颗粒感。话音刚落,她自己也愣怔了下,全身酸疼无力,但却清晰的感觉到额角的血管在跳动,她强撑着身体靠坐起来。
“醒了。”他声音轻缓,顺手把枕头靠在她腰后,“你发烧了,先喝点粥,再把药吃了,还没有退烧的话,我带你去医院。”
他弯着腰,双手环在她身后,这样近的距离,不知是谁的心悄悄颤动了一下。
清屿把覆盖在纸碗上的盖子掀开,递到她面前。
看似清淡无味的粥却味道浓郁,她用勺子小口喝着,绵密软糯的触感蔓延在唇齿间,一碗粥吃了小大半,她把碗放在一旁。
清屿正在回复消息,听到细微的响动后抬了下眼皮,“饱了?”
穆笙说老头子最近身体不太好,言外之意是让他回去看一眼,清屿迅速打了几个字,点击发送后关掉手机。
季久夏点点头。
“才吃这么点,像猫一样。”清屿眸色沉了沉,他把冲好的药递给她,“喝了之后,睡一觉。”
她看着一次性杯子中黑乎乎的药,中药味刺鼻的很,季久夏下意识的蹙紧眉头,她握着杯子,犹豫了下,深吸一口气,微抬着头灌了下去。
清屿看她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笑了笑,“怕苦?”
季久夏摇头,“味道有些冲。”
咽喉中全是酸涩的味道,她又连着喝了两杯温水,口中的药味淡了些。
她靠在枕头上,看着正在收拾东西的人,清屿把用过的垃圾扔在袋子里,脑海中回荡着穆笙发来的那条讯息,他目色沉重,整理好一切后,转身去卫生间洗了手。
季久夏拽了拽被角,从被子里露出一个脑袋。
“怎么还不睡?”清屿问。
“这会儿不困了。”她挤了个笑。
“病成这样了,还笑的出来。”
清屿从角落里办了个折叠椅,他坐在上面,整个人懒懒的,修长的双腿随意交叠,本就狭窄的空间显得更为局促。
季久夏问:“你刚才……不开心?”
清屿抬了下眼皮,“有吗?”
季久夏想说,就差写到脸上了。
她话锋一转,问道:“以前,你照顾徐姨的时候,也是这样吗?”
清屿倒有些愣,他笑说:“什么样?”
她想了想,认真道:“细致,认真,温柔。”
从来没有人这么形容他。
清屿顿了下,垂下眼,“她刚住院时,我年纪小,什么也不懂,简单煮个粥,都能把锅烧了,把一切都搞得乱七八糟,她依然耐着心一点一点的教我。可那时,最需要安慰的人,是她。”
“听徐姨的口音不像是本地人。”
“我们以前住在南安,后来发生了些事,被迫留在西城治疗她的腿。”
“南安?在江南吗?”
“对。”
清屿回忆起那个有山,有水,满是茶香的地方。
当年穆信呈对徐锦华是一见钟情。
在那个青山隐隐,阴雨连绵的江南小镇。
那年,穆氏新开发的项目,他去茶园实地考察,霪雨弥漫的天,雾气层层环绕着一片片茶山。徐锦华一身素衣,背着竹篓,雨水沾湿了她的发,步履匆匆,那双眼睛像是不染尘埃的星。
穆信呈动了私心,他决定在这里留下来,这一待就是三个月。
徐锦华会带着他一起上山采茶,如何炒茶,同他讲一些当地的人文习俗。每到此刻,穆信呈便侧耳倾听,两人常常一同出入,引得镇上的姑娘分外眼红。
徐锦华心思单纯,打小便没有离开过镇子,常听他提起外面的世界,少女悸动的心也渐渐向往,穆信呈会开车和她一起去镇子外面,那里的一切,是她从来没有接触过的。两人互生爱慕,她也会因为他的一句夸赞的话而开心很久。
后来,他回了京市,徐锦华对他的爱意只增不减,时常会写信给他,收到穆信呈的回信,脸上尽是少女的娇羞。
再次遇见,情到浓时,干柴烈火。
发现自己怀孕已经是两个月以后,月信一直没来,徐锦华一时慌了神,不知道该怎么办。
穆信呈信誓旦旦的说:等我。
为了他这句承诺,她傻傻的信了。
那时候镇子上的人还很保守,未婚先孕,徐锦华背地里不知遭受了别人多少的白眼和口舌,她全部都独自默默承受了下来,只为了他那句:你等我。
她等了他十多年。
他终于来了,说:和我一起回西城,我会对你好的。
本以为他只是公司里的一个小职员,可不曾想,来到西城后,看到面前的高门大户,才知道他是富贵显赫的人家,别人称他董事长。她像是童话故事中的丑小鸭误闯了富丽辉煌的宫殿。徐锦华发现,他似乎已经不是那个身穿白衬衣为她撑伞的少年郎。
可她坚信,穆信呈是爱她的。
可徐锦华知道当年他已经结了婚也有了孩子后,始终不能接受自己当年成为破坏别人家庭的第三者。穆宝珠是早产,比清屿小了七岁。她母亲生她时难产大出血,宝珠出生后体弱多病,她夜夜照顾,把那孩子视若亲生,纵使她和穆信呈之间的嫌隙再大,可孩子始终是无辜的。
慢慢的,徐锦华意识到,自己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这个曾与她夜夜共枕的男人。
他常常早出晚归,身上总是沾染着香水味和口红印,似乎一切都昭然若揭,她在夜里偷偷流泪,宝珠沉默不言伸出小手去擦她眼角。
她没有办法对他的所作所为视若无睹,穆信呈背着她做的那些事成为了徐锦华心里的一根刺,为了清屿,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她选择释怀。
让他们之间关系降到冰点的是叫一个柳如澜的女人,她长得很好看,徐锦华看过她出演的电视剧,却不曾想有一天会和她同住在一个屋檐下。
女人很懂得男人的心,撒娇,示弱,甜言蜜语,穆信呈享用之至。
徐锦华决定把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便带着清屿回江南,却不曾想,柳如澜的眼里揉不得沙子,她心思阴狠,常年混迹于娱乐圈的人有的是手腕对付她。
清屿永远记得那天下午放学回来看到楼梯下的那滩血是有多么的刺目。
徐锦华从二楼摔了下来,肚子里已经七个月大的孩子没有保住,腿也断了,落下终身残疾。
那年,清屿刚满十八岁。短短一个星期内,徐锦华连做了两场手术,穆信呈自始至终都没有出现。穆笙得到消息,连夜买了机票从国外赶了回来,余馥带着年幼的穆宝珠陪他等候手术结束。
他放弃了高考,等徐锦华身体恢复后,他毅然决然的带着她离开了穆家。
穆信呈来过几次,徐锦华闭门不见。
季久夏没有问他发生了什么事,只说:“会好起来的。”
这句话,更像是说给自己听。
清屿问:“你呢?”
“我?”
药劲儿上来,脑袋变得昏沉,她缓缓闭上眼,困意朦胧间不紧不慢道:“等攒够了钱,我打算离开这里,离开西城。”
“准备去哪儿?”
“不知道。”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南安有什么好玩儿的。”
清屿:“有很多……”
在这静谧的深夜,他的声音回荡在耳边,像一张带着故事的旧唱片,流淌着岁月的味道。后来他说了很多,床上的人沉沉入睡。
清屿认真看了她一会儿,抬手关上了灯,坐在她床前守了一夜。
一大早,他提前和全文涛五丰两人打了招呼,让他们晚一点儿来店里。他开车去商场给她买了套衣服,路过一家内衣店时,清屿脚步犹豫。
正在给橱窗内模特换衣服的女店员看他手中拎着几个购物袋站在那里,忍不住多看了几眼,他长得冷峻,眉目立挺,身型高挑挺拔,黑色上衣更是衬的他略显禁欲。
女店员走过去,笑问道:“先生,您有什么需要的。”
清屿咬了咬后槽牙,似是难以启齿。
“要不您先进店里看看?”
店内货架上挂着许多款式的内衣,清屿匆匆瞥了一眼,抬高了视线,墙上挂着的衣服更是热辣,布料少的可怜,紫色蕾丝欲透不透。
女店员开始推销,“您是给女朋友买的吧,现在像您这样贴心的男朋友不多见了,您是想买一整套,还是单买?”
清屿微顿,“一套。”
“一套的话,推荐您买这款,是我们店内的热销款,很多女生都喜欢。”
“行,就这套。”
他的目光只落在衣服上一秒,大红的颜色,细款肩带,内衣上面覆盖着一层蕾丝花边。
女店员问:“您女朋友穿多大尺寸的?”
清屿默了片刻,“不知道。”
“那……身高体重呢?”
他把手伸到下巴处,“大概165左右,体重90斤?”
女店员了然,给他拿了套全新的衣服。
清屿付了钱,女店员站在店门口脸上挂着职业微笑,目送他离开。
“欢迎下次光临。”
/
季久夏睡醒后不见清屿的身影,二楼光线昏暗,她打开灯后,摸了下额头,烧退了。喉咙却干痒刺痛,她端起杯子喝了两口水,吞咽时带着肿痛感。
她忍不住干咳起来,身体止不住的颤抖,杯子里的水溅了出来,落在地上。
清屿回来时,看到她坐在床边咳嗽的厉害。他放下手中的东西,抬手轻拍她的背,急促的脚步出卖了他的心跳。
她缓了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呼吸。
清屿用手探向她的额头,确认她退烧后,问道:“哪里不舒服?”
季久夏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喉咙,“嗓子疼。”
说话时的嗓音像是含着无数细沙,每浅浅呼吸一次,喉咙中被火烧似的。
“把衣服换上,我带你去医院。”
季久夏这时才看到床尾放着几个购物袋,她愣愣的坐在那里,心底怃然。她向来独身一人,可清屿的关心更像是一道沉重的枷锁,她想还清,却发现已经欠他的太多太多。
清屿垂眸看向她,“怎么了?”
鼻腔倏然发酸,听到他的声音后,她回过神,摇了一下头,“我在想,该怎么报答你。”
他的眼神太过内敛,季久夏低下头,掩过眸光中的那抹水色。
他什么也没说,目光的深处是下意识的心疼。
季久夏起身,拿着衣服去了卫生间。她拿出购物袋里面的衣服时,一股燥热蔓延至脸颊,她深深吐了口气,看了眼衣服上的标签,忍不住笑了一声。
他也太高估她了。
尺码略微大了些,她调整了下肩带,大红色的衣服和她的适配度不是那么高。她把衣服换好后,看着那件粉色长款羽绒服,心中暗叹,这人还真是偏爱红色。
她打开浴室门,清屿已经把外面收拾好。季久夏站在那里,脸色变得不太自在,她很少穿这种鲜亮的衣服。
她轻道:“这些衣服多少钱,我回头转给你。”
清屿转过身,视线落在她的脸上。衣服挺合身,衬的她比以往有气色。
“走吧。”他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
清屿拎着一袋垃圾下楼,季久夏急忙跟了上去。
她追问,“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清屿迈着步伐往前走,季久夏觉得他周遭的气压低了几个度,她跟在他身后,脚步匆匆,路过车间时,脚下猛然踉跄,趾间传来一阵剧痛,身体重心不稳,她低声惊呼,整个人向前扑去。下一秒,一道冷冽的气息袭来,腰间被手臂的力道往前带了去。
她的双手下意识的攀附在他肩头,眼底一片慌乱。
沉重带着灼热的呼吸声落在脸颊,有些痒。她微微抬起头,撞进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中,两人离得很近,她变得不像是自己,一点点沉浸,一点点沦陷在他眼底的柔色中。
那双眼眸恰逢也正看着她,目光清澈,像雨后弥漫着一丝雾气的湖面。
不知是谁的呼吸在靠近。
心跳在慢慢加速,那抹浅淡的薄荷味萦绕在脸侧。
季久夏眼睫轻颤,她看到清屿右耳侧后方一寸处有颗小小的黑痣,倘若不是两人离得这么近,她不会轻易察觉到。
“老大,早啊。”五丰咬着包子,口齿不清的和他打了个招呼
清屿背对着门口处,以至于来的人只注意到他一个人。
季久夏回过神,伸手猛的推开他,两人错开了身影。
五丰喝着水被呛了一口,他弯着腰咳嗽,脸涨的通红,拔腿就跑,嘴里还嚷嚷着‘老大,我什么也没有看到。’
清屿缓缓收回手,不易察觉的浅握了下,他看着她,不太自然道:“走吧,车在外面。”
适才,左手握着她的腰肢,纤细如柳,他控制不住的想要越界。
季久夏低着脑袋,点了点头。
她暗暗咬了下唇角,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理智了?
等她出去后,门口的五丰在和全文涛低语,看到她走了出来,五丰立马正了正神色,他年纪还小,脸上藏不住事儿。
“嫂子好。”
季久夏眼神复杂,不远处车内握着方向盘的人神色坦然。
她愣在那儿,解释道:“我们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全文涛笑道:“嫂子,我们都懂。”
清屿落下车窗,冷淡道:“把地上的东西都收了。”
五丰脑袋转得快,大致猜到刚才发生了什么。
他正了正神色,挺着胸脯,“老大,您就放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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