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是除妖天才的我如今是条咸鱼

　　看着师孚快要杀人的眼神，谢无名缩了缩脖子，乖乖地洗澡去了。一旁的小白幸灾乐祸——嘿，风水轮流转，刚才我被逼着洗澡，这不现在轮到你们被逼着洗澡了，谁也逃不过被师孚支配的恐惧。
　　浴室里水汽氤氲。
　　浴室单独一间，很大，当初会考虑这里的很大一个原因就是因为浴室够大，师孚对洗澡有着深沉的爱，不仅安装了浴缸，还在一边配置了顶喷淋雨。如果不是谢无名阻止，师孚甚至想弄出一个温泉池。
　　靠墙的一侧是大理石隔板，洗发水、护发素、发油、沐浴乳、浴盐、香皂、身体乳……各种身上和头发上用的东西应有尽有。唐沉扫了一眼，光沐浴乳就有滋润的、去角质的、花香的、果香的……不同用途不同味道六七瓶，不由咋舌。
　　“你挑一个顺眼的用吧。”谢无名正在清洗浴缸，往浴缸放水，“先把头发洗一下。”
　　唐沉挑了一瓶白色包装看起来不那么花哨的洗发水用了。泡沫出来，闻起来是带一点甜带一点清新的香味，仿佛是微微甜的柠檬糖。
　　“真好闻。”谢无名回过头，笑眼咪咪，他已经放好了洗澡水，把浴缸水龙头一关，就蹭到唐沉身边，在一堆瓶瓶罐罐里挑挑拣拣，“你用的哪一个，我也要用。”
　　唐沉一言不发地把瓶子递过去。
　　两人并排洗头。
　　洗完了头，谢无名又挑了个沐浴乳往身上摸，摸到一半，问唐沉：“你要吗？”
　　唐沉看着谢无名起泡网上的一大堆泡沫，点点头。谢无名就殷勤地帮唐沉把沐浴乳摸了一身。
　　等全身冲洗干净，谢无名一脚踏进浴缸里，热气氤氲，他舒服地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唐沉还站在一边没有动。淋浴龙头已经关掉了，水正沿着他的发丝往下滴。
　　谢无名犹豫了一下，慢吞吞问道：“要不……一起？”
　　唐沉毫不犹豫跨进浴缸。
　　当初师孚为了享受泡澡的乐趣，买了一个超大的浴缸，但是再大的浴缸，要容纳两个成年男人还是有点勉强。于是两个人面对面分别坐在浴缸的两头。唐沉支起膝盖，留了好大一块地方，于是谢无名毫不客气地将脚伸直过去。
　　唐沉的目光毫不遮掩地盯着谢无名看。
　　谢无名身材消瘦，几乎看不出什么肌肉，也许是长年穿长袖衣服的原因，皮肤白皙，也就显得身上那些浅色的纹路越发的明显。
　　原来唐沉以为那些纹路只是在谢无名的手臂上，现在才发现除了手臂，他的前胸后背都布满了。
　　这种视觉冲击，还是有点大的。唐沉开口：“你、你这个……”
　　谢无名已经闭上眼睛舒舒服服的享受泡澡的时光，闻言依然闭着眼睛，语气含糊地“嗯？”了一声。
　　他看起来似乎在打瞌睡，而且很快就要睡着了。
　　明明和妖怪打斗的是唐沉，现在看起来却是谢无名更累。
　　唐沉闭上嘴巴，不再出声。
　　他的目光从谢无名胸口的纹路慢慢上移，滑过修长的脖颈，越过下巴、嘴唇，最终停留在那双已经闭着合上的眼皮上，长长的睫毛有些微动，投下一小片阴影。
　　谢无名的眼睛其实很漂亮。唐沉心想，在很多不经意的时候，那里面的光都亮的吸引人。而他的脸……唐沉的目光转而在谢无名的全脸打转，他的脸其实也是好看的，也许初见时不惊艳，但是越是相处越是觉得……
　　唐沉深深吸了一口气，用水拍拍自己的脸。
　　他湿漉漉的从浴缸里站起来。
　　谢无名还闭着眼睛没有动。
　　唐沉穿好了衣服，回头看见谢无名依然泡在浴缸里没有动弹，他想了想，上前抓住谢无名的肩膀轻轻摇晃两下：“醒醒。”
　　“嗯？”谢无名迷迷糊糊转醒过来，“我睡着了？这可不太好……”说着，他从浴缸里站起来。
　　他站得太急，脚下没有一个不稳，身体一歪，往前扑去。
　　“小心。”唐沉想都没想就伸出双手接住了他。
　　谢无名扑了唐沉满怀。
　　“哎呀。”谢无名赶紧放开唐沉，“你的衣服被我弄湿了，换了吧。”他伸出手去拉唐沉的衣服。
　　没想到唐沉往后退了两步，避开谢无名的手，视线瞥向一边，“穿好衣服，快点出来。”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浴室。
　　谢无名只来得及看见唐沉发红的耳朵，他眨眨眼就，哑然失笑：“现在的小朋友……意外地挺可爱的。”
　　等谢无名慢吞吞穿好衣服出浴室，唐沉已经喝完一杯茶了，他的前胸还有一大片水渍。
　　冷鸟被五花大绑丢在唐沉的脚边，还在试图突破捆绑对周围人进行攻击。
　　“名名，你赶紧把这玩意处理掉。”师孚嫌弃，“店里都要被弄脏了。”
　　“我去天台。”谢无名避开冷鸟的嘴巴，将它拎起来。朝着天台而去。
　　唐沉一言不发站起来，跟着他一起上去了。
　　天台上郁郁葱葱，植物茂盛，竟然被布置成了一个空中花园。花园中央，有个玻璃花房。
　　花房的顶上悬挂着一盏黑色的吊灯，吊灯四周挂着许多下垂的植物，宛如一盏垂落的植物之灯。吊灯下方摆着一张长长的木桌，一侧是花架，另一侧是一小排矮柜。
　　谢无名把冷鸟放在木桌上，弯腰打开矮柜柜门，从里面抱出许多工具。大小不一的修剪剪刀、木工手套、铲子、小锄头……
　　接着，他来到花架边，在植物堆里寻找了一会，从里面挑出一盆叶子上布满了红色纹路的植物，接着抬头从吊灯上抽出几根垂落的枝条。
　　他拿着这些枝条，在冷鸟周围比划。
　　“你在干什么？”唐沉忍不住发问。
　　“做笼子。”谢无名的手抚摸过枝条，原本柔软的地方立刻变得挺直，如同一根笔直的铁丝。然后，他开始将枝条弯折，开始做笼子的框架。只是他做得生疏笨拙，几个折点就来回多次改动。
　　唐沉从谢无名手中将枝条抽出，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在手里比划了几下，修长的手指来回交错，很快，一个鸟笼的框架已经快要成型。
　　唐家擅长制作精巧的器物。
　　“把这些叶子也编进笼子里。”谢无名将有红色纹路的叶子剪下来，放在唐沉手边。
　　“好。”唐沉点点头，拿过一片叶子，手里上下翻飞，叶子就被编进了枝条里。
　　有唐沉这么巧的手艺，谢无名干脆停了手在一旁看。“唐沉，你太厉害了。”他真心实意的夸赞。
　　“下次这种要动手的活，就找我。”唐沉手下不停。
　　“好，好。”谢无名微笑着说，“你可真棒。”
　　唐沉的嘴角向上弯起，露出一点得意又骄傲的笑意来。
　　很快，唐沉就将笼子编好了。
　　谢无名只打算编个方方正正可以用的笼子，没想到唐沉编了个鸟笼的样式，红色纹路的叶子缠绕其中，疏密有致的错落分布。
　　谢无名十分欣赏，来回看了两圈，嘴里啧啧称赞，“你真是心灵手巧，真厉害。”
　　“没什么，不难。”
　　谢无名毫不吝啬给了一个赞许的眼神。
　　接着，他把冷鸟塞进笼子里。门关上，他在一侧用灵力一催，红色纹路的叶子立刻舒枝展叶，冒出许多新的枝条来。枝条缠绕着原来的枝条生长，很快，整个笼子被红色纹路的叶子覆盖得密不透风。
　　笼子里传来一声尖锐的啸叫。
　　谢无名捂住耳朵。唐沉眉头一皱。
　　接着，整个笼子开始哐当哐当晃动起来，能想象冷鸟在其中野蛮地横冲直撞。随着冷鸟的撞击，一股奇特的清凉的味道从笼子里散发出来。
　　叶子上红色的纹路越发的鲜红，隐隐冒出亮光。
　　过了许久，红色纹路渐渐暗淡下去，宛如被什么东西吸收了。硕大的叶子逐渐卷曲枯萎，一片一片，不断从笼子上掉落下来，很快落满了一地。
　　笼子里，冷鸟歪倒着身体，睁着一双碧绿的眼睛，正看向谢无名和唐沉。
　　“我的孩子……”冷鸟口吐人言，语气充满悲伤，“我可怜的孩子……”
　　“是谁袭击了你们，能告诉我吗？”谢无名声音轻柔，他目光温和地凝视着冷鸟。
　　冷鸟碧绿的眼睛里流出泪来，语气绝望又悲痛，“是人，是其他的妖怪，是他们合力杀死了我的孩子。”
　　谢无名和唐沉对视一眼，“你是说，是人类和妖怪同时袭击你的？”
　　“我们冷鸟世代离群索居，从来不与人类为敌，也从来不曾伤害过人类，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要这么对我还没有出生的孩子？”冷鸟声声如泣。
　　“那天，出现了一个奇怪的降妖人，他不由分说和我缠斗，引我离开巢穴，然后，然后……没有想到竟然还有另外一个妖怪趁机对我的孩子下手，它敲开了蛋壳，生生吸光了我孩子所有的妖力和精血！”冷鸟碧绿的眼睛里又开始冒出一丝红光。
　　“卑鄙的人类，可恶的妖怪！”
　　“你有看清楚那个人类或者那个妖怪的长相吗？对你孩子下手的是什么妖怪？”谢无名问道。
　　“那个妖怪气息很奇怪，非常奇怪。我从来没有闻过那样的气味，那让人害怕。那不是正常的气味。而那个可恶的人类，他带着面具。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长相。狡猾……太狡猾了……”眼泪不断从冷鸟的眼睛里涌出来，它的声音又逐渐变得尖锐起来。
　　“你冷静一点。”谢无名把手搭在鸟笼上，催动灵力。
　　又有一些新的叶子从笼子四周长出来。
　　清凉的气味又一次弥漫开来。
　　“不！”冷鸟长啸一声，哐当一声狠狠撞击在笼子上，眼睛变得血红，“是人类害死了我的孩子！我要你们偿命！不可原谅！不可原谅！”
　　冷鸟张开嘴，发出了极其尖细的叫声。
　　噼里啪啦。
　　玻璃花房的玻璃被震碎，落了一地。
　　超出人类正常承受的超高分贝袭击耳膜。谢无名捂着耳朵蹲下身，感觉到耳朵一阵刺痛，太阳穴突突地跳。
　　普通人类是承受不住这样的超高分贝的。只需要再过几分钟，就可能七孔流血。
　　谢无名白着脸，只觉得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捏着，喘不过气。
　　这样不行！
　　谢无名痛苦拧眉，他是靠着手上微弱的灵力形成保护膜，将穿耳的分贝降低，如果把手拿开，保护膜消失，可能只需要几秒，他的耳膜就会被震破。
　　谢无名的视线飞快地在花房里打转——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用？
　　一双手就在这个时候覆盖上他的耳朵，和他的手交叠在一起。一瞬间，尖锐的叫声消失了，耳边一片宁静。
　　谢无名愕然抬头——唐沉的眉头深深拧在一起，他的耳朵里带着两个东西，但是显然隔音效果不太好，他的面露痛苦。但是，他捂着谢无名耳朵上的手，却稳得一点颤抖都没有。
　　短暂的错愕之后，谢无名飞快回过神来。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黑色的小圆球。那是之前唐沉送给他的东西。
　　谢无名将圆球投掷到鸟笼上方。
　　一张透明的丝网从上到下，将鸟笼裹住。谢无名再注入灵力，丝网立刻变成了一张透明的薄膜。
　　薄膜上荡漾起一圈一圈的水波纹路。冷鸟尖锐的啸声被薄膜挡住、回弹。
　　仿佛要刺穿脑袋的声音终于被阻挡在薄膜中。冷鸟被回弹的声波震到，翠绿的羽毛纷纷从身上脱落下来，它张大嘴，喷出一口鲜红的血。鲜血顺着薄膜往下流。
　　然后它又吐了一口血，接着又是一口。不仅是嘴里，连它的眼睛里也开始流出血泪。
　　但是冷鸟仿佛不知道痛苦一样，依然张大嘴巴，薄膜上依然浮现着一圈又一圈的水波纹。
　　它在尖叫、在宣泄、在痛苦、在挣扎。
　　冷鸟的身体上，出现了一个又一个的伤口。血从伤口里喷涌出来。
　　它全身上下血流如注，如浴血河。
　　但它依然没有停止。
　　突然间，冷鸟用尽全身力气猛然撞击在笼子上。笼子翻倒在地，在地上滚了两圈。
　　冷鸟睁圆了双眼，倒在笼子里一动不动。
　　它死了。
　　一时间，两人都是默然。过了很久，谢无名长长叹了口气。他走过去，撤掉透明丝网。薄膜消失，血汩汩流了一地。
　　冷鸟的尸体在他们眼前逐渐变得透明，最后如同泡沫一样消失在空气里。
　　唯有翠绿色的羽毛，浸润在鲜血里。
　　谢无名抬起头，看着周围绵延不尽的屋顶，再远处，天空泛着白。
　　“名名，怎么了，怎么了？”师孚从天台门口奔过来，见到满地玻璃碎渣一愣，立刻大呼小叫，“这是发生什么事情了？你们打架了吗？怎么玻璃全都碎了？”
　　“没什么。”谢无名从旁边摸出来一把扫帚，开始仔细地收拾地面上的玻璃渣。
　　“冷鸟呢？”师孚左右探头。
　　“死了。”谢无名说。
　　“死了？”师孚惊讶，“你杀的？”说完又立刻摇头，“不能够啊，小白不在你没本领杀呀。那……”他蹭到唐沉面前，“你杀的？”
　　“不是我。”唐沉摇头。
　　“啊？”师孚有些糊涂了，“那冷鸟怎么死了？”
　　谢无名一边扫地，一边一本正经地回答：“是它杀了它自己。”
　　“哈？”师孚满脸的问号，“什么乱七八糟的？”
　　“那些都不重要。”谢无名忧容满面，“我的花房啊……”
　　玻璃花房的玻璃被冷鸟的声波震动稀巴烂碎，是不能用了。这连屋顶带着四周侧面，算算就是一笔不小的开支，谢无名心疼地直叹气。
　　“名名啊……”师孚语重心长，“我看你三个月的工资就先垫着吧。花房前前后后小一万得要啊。哎，之后的三个月，你只能多吃两碗泡面了，放心，我会给你送榨菜的。”
　　谢无名更加忧愁地叹气了。
　　“我来出。”唐沉说，“你这个花房用普通的玻璃肯定不行，得用防爆的，最好再用特殊工艺和灵力加持，这样就能抗住妖怪的攻击，效果可以堪比防弹玻璃。”
　　谢无名连忙摇头，“不用了，不用了。就普通玻璃就可以。修理花房这点小事，不用麻烦你。”按照唐沉的标准，这哪里是小一万能解决的问题，得小十万了吧。那他不是吃三个月泡面了，而是吃一年的泡面了。
　　“不麻烦。”唐沉上前一步，面色沉静，表情认真，“我只有一个条件。”
　　谢无名眨眨眼。
　　一旁师孚不知为何心情有些雀跃。
　　“你帮我开发道具的新功能。”
　　师孚身体一歪。
　　唐沉神色极为认真，眼睛雪亮，“利用丝网，注入灵力变成薄膜的想法，真是太厉害了。我从来没有想过还能这么用。我家里还有很多其他的道具，我觉得你应该也能想出别的用途。”唐沉霹雳吧啦讲出一串话，和他平时高冷话少的形象完全不一样。
　　师孚在一边呆住了，喃喃说道：“所以，不说话只是没有遇你感兴趣的话题，或者说……感兴趣的人啊……”
　　一旁唐沉拉着谢无名，已经从口袋里掏出道具来展示了。谢无名也凑过头去，饶有兴趣地观看。两人凑在一起，煞有其事地开始讨论起来。
　　“看来这里没我什么事情了。”师孚说完，转身走了。
　　一阵风吹过，天台上绿影婆娑。
　　满地玻璃碎屑反射着阳光，宛如满地光华，衬着站在中间的两个人，远远看去，仿佛一对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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