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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5 章
周末他们就要动身去海城了,临走前一天余樾去店里打招呼,恰好冯尘当班,两个人聊了几句。
冯尘自从知道余樾跟陈河一起演出之后,对余樾更客气了,自掏腰包给余樾开了一瓶店里的汽水,两人坐在门口的台阶上盯着学校里来往的学生。
他快毕业了,做完毕设之后就要忙着找工作,如今同届的学生们早就顺着家里的安排去了各个岗位里实习,暂时没有工作的人也在准备考研了。
“我挺迷茫的,师兄,”冯尘苦恼的抓了抓头发,“不知道应该干嘛,好像干什么都行,但我又想不出来干什么。”
余樾同情地看了他一眼,劝他:“你可以静下心来想想,自己喜欢干什么,愿意干什么。”
家里没有能跟他一起商量这种事的大人,冯尘像抓到救星一样看向他师哥:“哥,你毕业的时候是怎么想的?”
余樾沉默了片刻,既编不出像样的瞎话,也不好意思给这个迷茫的年轻人灌鸡汤,只能说:“我保研了……”
靠。
冯尘怨念的把瓶子里的汽水一饮而尽,他跟这人没的好说了。可随后他又好奇起来,你一个研究生你在这看什么店上什么夜班呢?
他问:“那你为啥还来这?”
余樾慢悠悠地跟他讲:“家道中落……”
“好吧,”冯尘无意窥探人的隐私,拎着地上的空瓶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浮土,“你这次跟陈老师去演奏会,能不能给我搞张陈老师的签名来……”
余樾诧异地问:“你不是学小提琴的吗?”
冯尘的脸“刷”一下红到耳根,支吾吾地给解释:“我妹妹、学钢琴的……嗯,特别喜欢陈老师。”
余樾盯着他含羞带臊的模样,心下了然,说:“懂了。”
他们没再多聊,余樾在店里买了些应急用的日用品付了钱走了。
-
海城距离卫城只有四小时车程,但机场设立在郊区,赶到市中心住的地方还要坐两个小时的车。陈季明嫌坐飞机太麻烦,在陈河否定他自驾游的提议之后转头就给全组人定了高铁票。
商务座整节车厢坐着的都是抱着乐器的、他们的同僚,余樾也自然看到了闫知语。
陈河替他们介绍:“乐团新来的大提琴手,这是余樾。”
两人客气的打了招呼,随后都回了自己座位,余樾做得靠窗,陈河坐在他旁边,陈季明则坐在后头。陈季明大概是昨晚又出去花天酒地,这会没什么精神,靠着座椅背转头就睡了,余樾则望着窗外发呆。
两个半小时的路程,不长不短,刚好能静下来想点自己的事情。余樾盯着远处缓缓移动的大片田野——秋收的时节到了,天地之间出现大片饱和度极高的金黄,骤然看过去就仿佛一个灿烂的梦境。
“在想什么?”陈河合上手里的书,凑过去问他。
“……没想什么,”余樾吓一跳,转过头看着他,“想要不去郊区买块地自给自足吧,远离城市纷争。”
陈河失笑:“所以国外的同学常说中国人的最后归宿就是归隐田园,田园生活确实有很大的吸引力,我有时候也想在维也纳种地。”
余樾瞥了一眼他那双上了保险的、价值连城的双手,笑着说:“算了吧,你这手去种地是不是太亏了。”
说完,他就想起两人在维也纳的日子。
他们住在一套租来的两居室里,一层,门口自带一个小花园,前房主没有种花,只铺了一层草皮。余樾有一阵子突发奇想要在花园里种点什么,最后从高年级的中国学长哪里讨来了一点菜籽,翻了那层草皮种在地里。
种完了之后他就开始犯懒,里头有一种藤蔓的不知道是什么植物,长高之后就要爬架子,他懒得给支,蜿蜿蜒蜒地爬了满地,最后因为缺少光照,每朵花都没结出果来。
余樾遗憾了好一会,第二年继续播种,没等那玩意出苗,陈河就不知道从哪淘换来一些竹竿,用铁丝绑成框支在菜地里。
这两个少爷,摆弄电脑和乐器都是一把好手,但没人正经干过活。等余樾下了课回家的时候就看见陈河手指上缠了好几个创可贴——铁丝扎的。
余樾生气,陈河就哄他说今年会有好收成,余樾听完了更气了:又没指着这几口菜救命,本来享受的是成长的过程,你为什么非要一个好结果?
家庭教育方式的不同让他们在观念上产生分歧,就像陈河学琴是为了拿奖和当钢琴家,但余樾唱歌只是因为他喜欢,没什么更多的东西……
因为喜欢,余樾顿悟了。
那些“行不行”和“能不能”之类的东西本质上没什么好纠结的,他本来就不想指着唱歌去博什么名气和地位,他只是单纯的喜欢。
大多数人因为物质和经济上的限制必须隐藏自己的喜欢,余樾当初比别人快乐的地方就是他可以随心所欲地去把爱好变成专业。
可现在,他无非是像万千普通人一样,迫于生活的压力,而放弃一部分的“热爱”。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像几年前的他那样好命。
那他之前为了攒下那点钱那么卖命,图什么呢?
陈河看他又愣神,无奈的笑了笑,打开手里那本没看完的书想继续看,但看了两三行就要走神。
余樾向来藏不住心事,刚刚看窗外的时候一脸纠结,但现在也许是纠结出了一个自己觉得不太好的结果,满脸的怅然若失。
陈河想问问他到底怎么了,也想开导他,实在不行——如果是纠结钱的事儿,他肯定有办法让余樾顺理成章的赚到自己手里的钱。
但他太了解余樾的烂性格:余樾看上去温和,但骨子里固执,他可以帮助别人,但他不愿意让别人帮他,更不愿意把自己摆在一个弱者的位置。
况且,帮忙……陈河扪心自问,自己能怎么帮呢?帮他把所有阻碍都清除吗?可阻碍又是什么呢?
回国前他就知道余樾在背地里隐去名字帮人唱小样,回国的时候看见余樾要跟陈季明计较那份炒饭钱,他还要在便利店打零工,再加上陈河把他们认识的同学和朋友都问了一圈,除了杨博文之外没人知道余樾在干嘛,所以说明余樾暂时没有在他们原来的圈子里活动过。
但种种迹象都能表明他现在非常、极度的缺钱。
就算家里出了什么变故,陈河托陈季明查过,余樾身上没有外债,所以按理说他不用这么拼命。
陈河思来想去,最后又算了算余樾剩下那几年的学费,开出等额的演出报酬来试探——余樾接了,说明他猜的就是对的。
他就是想回去上学而已。
那现在又在纠结什么呢?陈河也让他弄得有点迷惑,怎么也猜不出来这人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列车穿过田野和隧道,海洋缓缓地出现在他们的视野里。傍晚的残阳给海平面镀上一层热烈的、跃动的光。
陈季明悠悠转醒,盯着外面一望无际的海洋,又歪着身子看了看前面一排的陈河和余樾:俩人一个看书一个发呆,谁也没说话。
陈季明愤恨的用膝盖顶了一下大哥的座位,心想白瞎了我给你弄了两张连排座,我可是亲自去高铁站买的票。
废物大哥!
陈河莫名其妙地回头看了他一眼:“你又干什么?”
陈季明讪讪的笑着:“睡蒙了,可能是要长个。”
陈河懒得说话,又把头转了回去。
列车缓缓降下速度,海城到了。
海城靠海,兴许是水土养人,这里诞生过不少国内甚至是国际上知名的歌唱家,因此这里的音乐厅同卫城风格不同,卫城主打乐器演奏方向,但海城乐团更以人声合唱见长。
陈季明睡了一路,下车之后来了精神,嚷嚷着要去吃饭。到了临海城市必须得安排一顿痛风套餐,啤酒海鲜绝对不能少。但随行的乐团成员整体年龄偏大,纷纷说要养生早睡,提议在住的酒店随便吃点就休息算了。
陈季明这个甲方当得一点话语权没有,只能让海城音乐厅那边过来接待的人先把不愿意去吃饭的人都带走了。
然后他拉着他哥:“那你跟我去。”
陈河看向余樾:“你去吗?”
余樾有点饿了:“去。”
陈河又看向陈季明:“走吧。”
他们找接待人借了辆车,其余人跟着海城音乐厅的大巴走了,也顺路拉走了他们的行李。陈河从上车就背着个包,陈季明让他把包给他们一块带走,陈河说里头是电子产品不禁颠,执意要自己背着。
陈季明嘲笑了他几句:“什么值钱东西,磕坏了我再给你买新的。”
陈河瞥了他一眼没理他。
车子随便往前开了几公里,他们找了个路边的大排档,海货新鲜,陈季明洋洋洒洒点了一桌,末了加了三斤小龙虾和一大扎啤酒。
“你点这么多咱们也吃不完啊……”
余樾看着服务员一盘一盘的上菜,他懒得剥虾,不想弄一手油腻腻的酱汁,所以只捡桌上的花生毛豆和能用筷子夹起来的壳类海鲜吃。陈季明说吃不完带走,然后又给他倒了杯啤酒。
余樾先给他打预防针:“我酒品巨差,喝多了很烦人。”
陈季明不信,转过头问陈河:“真的假的,看着不像啊?”
陈河正在往手上套一次性手套,闻言笑着说:“你很难把他喝多,上学的时候……四五个男生喝他一个人,他一点事没有,把人送回宿舍还能跟宿管查一波寝室。”
陈季明收回倒酒的手:“咱们就小酌,又不往死里喝。”
“我得有好几年没喝酒了,”余樾笑笑,“酒量会退化的,我现在也不知道我能喝多少。”
陈河坐在那四平八稳的剥虾,剥好了放到余樾盘子里一只,又丢给陈季明一只:“反正明天也没什么事,真喝多了我送你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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