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一梦

　　次日睁开眼睛，神清气爽，精神大震。头晕症状尽数消失。转头看去，澈已不在身旁。小桃听到动静，忙进来服侍我更衣洗漱，“阿澈呢？”“王爷一早就出去了。”“这么早就出门了？”我皱眉，什么军国大事这么急，多陪我一会不行？不料小桃居然笑了起来，“还早，小姐你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啊，现在已经快正午了。”哦，原来这样。这一觉居然睡了这么久。昨天那个老郎中给我开的药里面没有安眠的成份吧。“小姐，要传膳么？”“嗯”睡了那么久，肚子早就咕咕叫了。小桃出门传话，少时又进屋继续为我梳头。我百无聊籁，从镜子看小桃为我梳头，只见她的手灵巧的一挽再一拧，便将头发弄成一个发髻，盘了起来，高高顶在头上。不觉联想起在书上看到的古代欧洲的贵妇们顶着高高发髻的模样，据说那种发髻足有一尺多高，坐马车的时候得将头伸出窗外，再不然就只好跪在马车的地板上，以免碰坏了辛苦做好的头发。发形各式各样，有修成田地形状的，有修成树林的，甚至修成小河、风车等模样。插着各种宝石，饰物，鲜花，为了怕鲜花枯痿，还在头发内埋进一个装着水的玻璃瓶。人类的智慧真是令人叹为观止啊！“小姐你在笑什么？”“没有啊！”我忙否认。“明明就是有啊，我有好几次见到小姐抿嘴笑呢。”“小丫头，王爷待王妃那么好，王妃当然时常开心的笑了。”我们转头，原来是阿越来送饭。“阿越姐姐”“你以后出嫁了，嫁给那个什么菱哥，恐怕你也会常笑呢。”阿越促狭的望着小桃道。小桃红了脸，嘟着嘴道“我才不呢，阿越姐姐就会拿我取笑。”我与阿越不由得大笑起来。小桃脸红得更厉害了，跺着脚道“我不理你们了”便扭头跑开了。阿越口中的菱哥我知道，是府中的侍卫，名唤楚菱，这个名字像个女孩子，我一下子就记住了。依稀记得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眉清目朗的，好像是那回在海边吃烧烤的时候，他跟小桃是一组。听阿越说此后两个人就常在一起。我素日没有什么事，况且从小到大自己的事情自己做惯了，一点也不习惯有人近身侍候。除了早上小桃侍候我梳洗之外，其他时间基本上不用她做什么。阿越常说府上所有仆役丫头都没有小桃轻松。“王妃，快来吃吧，一会凉了就不好吃了。”我回神，桌上已经摆好了清粥小菜，澈很体贴，知道我此时吃不得那些油腻的东西。拿起筷子吃了几口，发现阿越站着不动，便和蔼的道“你也去吃饭吧，我这不用侍候了。”“奴婢已经吃完饭了。”仔细看她一眼，见她没有要走的意思，想到刚才她故意“气”走小桃，心下了然，看来她是有话要说。忙加快了吃饭的速度。完毕，我擦擦嘴，对阿越道“好了，你要说什么？”阿越极为惊讶的看了我一眼，然后垂下头，咬了咬唇，才思量道“也没什么。奴婢看到王妃与王爷恩爱有加，心中很是欣慰。”就这，也不用这么大费周章吧，我狐疑的看了她一眼，不语，等待她的下文。果然，过了一会，她方下决心道“王爷从小在那种环境下长大，性子难免阴沉些，还请王妃海涵。”有一瞬间，我有些怀疑我们所说的是不是一个人。澈阴沉么，没有觉得啊。然而我深知她这么说必有目的，难道有什么我不知道的？我打量了她半晌，冷冷道“你究竟是什么人？”她镇定自若“奴婢是服侍安嫔的，可以说是看着王爷长大的。”“你究竟要说什么”我有些不耐烦起来。阿越又是一惊，大概从未见人说话这么直白，她印象中的人说话总是恨不能拐它十七八个弯。犹豫了片刻方道“王爷不是坏人，他只是一个可怜的孩子。日后，不论做什么，王妃千万要体谅。”说完，好似有什么人要抓她似的赶忙走了出去。让我一个人一头雾水。最后几句话简直说得莫名其妙，什么日后做什么，还要我体谅之类，他要夺取这个天下，跟我也没有什么关系，我体谅什么？可是我隐约觉得阿越那几句话大有深意，她究竟要传达什么内容呢？从前阿越给我的印象就是一个管家，管理着府中为数不多的下人，但是现在得知她是侍候澈母亲的人，又是从小看着澈长大的人，我不敢只当她是一个管家了。可是她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呢，而且还不肯说得明白？我第一次感觉自己身处如此复杂的环境。唉，人为什么不能生活得简单一些呢，开开心心的不好么。澈，你在哪里，忽然好想见到他。心随意转，当下便走出房门。
　　冰雪初融，天气比昨天更冷了。我不禁打了一个寒颤。走到书房，推开房门，澈并不在里面。难道他早上出门到现在还没有回府？忽觉自己的世界是如此的狭小，只在这小小的府中，府外那广阔的天地，我是那么的不熟悉。离了这个府第，我竟然不知道去哪。不知不觉走到池边，池中的水早已经冻成冰，闪闪发光。我怔怔看着。“阿云！”循着声音望过去，见澈从侧门向我飞跑过来，“病还没好，居然还跑出来吹风。小桃是怎么侍候你的？”他语带责怪。我垂头不语。拉起我手，“这么凉。”解开披风，将我紧紧裹在里面。柔声道“怎么了”有那么一瞬间，我几乎要将阿越对我说的话悉数转告他，问个清楚明白，但终于还是忍住了。把玩他披风上的带子，轻声问“你去了哪里？”感觉他一僵，随即笑道“原来是为这。我上午去了趟正礼那，看看制作玻璃进展到什么地步了。后来渔阳太守找我，又去太守府坐了一坐。他交给我几封书信，对了还有给你的呢。”我抬起头“给我的？”“上京来的。”“我们回房吧。”
　　回到房内，他抽出两封信给我，我接过，展开细看，幸亏前些日用功学习繁体字，现在我看繁体字基本跟看简体字一样轻松了。这两封信一封是大哥写的，一封是二哥写的。大哥写的信完全是公事化口吻，而二哥的信就完全不同了，他一副哥哥疼爱妹妹的口吻，一再问我好不好，缺少什么等等，看得我心里一阵暖和，当下决定要好好的给他回信。向他报平安，我在这过得很好。对于大哥的信我也公事公办好了，心下明白，他母亲与我母亲之间的恩怨，使得他根本无法像一个哥哥对一个妹妹那样。“澈，谢谢你。”他笑道“好好的，谢我做什么！”“你吃饭了么？”我点头。他摸了摸我的额头，“还好，烧退了。”我心情大好，向他开玩笑道。“在我们那个时代，妻子发烧，丈夫会将衣服脱光，跑到寒冷的院中，将自己冻得象个冰块一样跑回屋内，抱住妻子，用自己冰冷的身体紧紧贴住妻子，来给妻子降温。”说罢狡黠的观察他的反应。他愣了一下，领悟到我是开玩笑，拖长声调道“多谢娘子指点，下次为夫一定如此为娘子降温。这次嘛”他一本正经“娘子已经退烧了。不过，为夫可以让娘子好得更快一点。。”我好奇“怎么样使我好得更快一些？再喝药么，那个郎中好像只开了两副吧，我已经都喝完了啊。”他一脸坏笑走过来，拥着我坐到床边，贴在我的耳边“发热，出出汗就好了，让为夫用身体为娘子发汗吧。”我大窘，唾他“色狼”他一脸义愤填膺的叫道“既然已经担了这个虚名，那就让它名符其实好了。”我晕。不料他只是哄我，并没有真的想要那么做，只是拥着我说些闲话。
　　现世安稳，岁月静好，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
　　冬日的时光很是安宁，由于太冷，海边风又大，我们已经很久没有去海边漫步了。澈经常陪我在府中散步。天气寒冷最是适合吃烧烤的季节，府中的小亭子几乎快变成烧烤房了，烧烤用的器具，柴火，油盐一应俱全。我与澈最爱的就是在亭子里一边吃烤肉，一边欣赏雪景。对于我自己说的要多了解一下这个时代的历史，几乎成一句空口白话，原因无他，所有的历史书都是写得很枯燥很乏味的。何况历史书都是成王败寇，为胜者歌功颂德的历史，有人说历史是一个任由人打扮的小姑娘，更有人尖刻的评论历史是人尽可夫的婊子，种种加在一起，我彻底对史书失去了兴趣。澈在书房读书时，我就在一旁练字。累了，我们便下棋取乐，除了五子棋我少有能赢他之外，另外两种棋黑白棋和密码棋倒也跟他不相上下。三种棋类中澈最喜欢密码棋，他常说此棋让人思路开阔，增强判断力。我有几次犹豫着要不要将跳棋教给他，想了想还是留待日后吧，好东西也不能一下都展示完。制作玻璃还在艰苦的实验中，印刷书籍由于关键的固定活字的药剂无法配出，也只得暂时搁浅。澈一直想用别的什么东西代替药剂，但一时半会根本找不到。这些日子，我也常帮助他查阅古籍，寻找符合要求的物质。不过一无所获。光是固定活字不行，关键是印刷过后还能融化，好将活字取下。
　　看他翻书眉头紧锁的模样，我有些心疼。上前摇着他的手“好了，不要再看了，陪我下棋好不好。”“阿云，别闹了。”他不理我。我上前盖住文字，“陪我下棋嘛，就下一盘，不，下五盘，十盘好不好。”他无奈同意。胜利了，我欢呼。取出密码棋。开玩笑，这是唯一能保证我不输给他的棋。我先设密码，他背过身。灵机一动，设了个高难度的密码，心里窃笑，小样儿，看你这回怎么破！不动声色的让他转回身。他在棋盘上随意排了红蓝白绿四色棋子，我装模作样看看，“没有提示码”他想了一下，又排了黄黄黑黑四个棋子，“没有提示码”我再次字正腔圆的道。他看了我一眼，略想了想。停下了接下来摆棋的动作，将拿在手里的棋子也扔回了棋盒内。我大奇“你怎么不摆了啊？”才破了两回，就放弃，这认输也认得太快了一些，一点也不符合他的个性啊。他微笑，潇洒的指着第三排道，“我已经摆完了啊，这就是。”我，我服，厉害，这也能破出来。好不容易想出一个难的，居然被他三下五除二的破了，真郁闷。他抚着我的头道“小傻瓜，四个空格的密码简直是最好破的了，其他任何一种都不见得比这更容易。”见我有些不解，又道“你自己仔细想想。”我在脑中做了一个简单的推理，不得不同意他的说法，果然这简直是最容易破的密码。恐怕我随便摆四个棋子设为密码他都不会破得这么容易。看来，世上所谓的难，往往并不如人们想像的那般难。抬头，见澈死盯着棋盘，不由好笑道，“怎么，你突然对棋盘一见钟情了么。”见他没反应，用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回魂了。”他抓住我的手，“你在看什么呢？”“有了”他突然大叫，双眼放光。“有了什么啊？”“你看这棋盘。”“没什么特别的啊。”“我想出来如何来固定活字了，不用你所说的那种什么可融化的药剂。你看这棋盘，也没有什么药剂，不也将棋子牢牢的固定住了么？”我也明白过来“你是说，制作特制的框架，将活字固定在其中，印刷完后再取下？”他含笑点头，“阿云果然聪明。”我亦含笑点头“唉，远不及某人多矣。”他一笑，随即道“我明天就让正礼制作一个这样的框架。”“上官公子，别忘了，还没有活字呢，你怎么也得先将活字制作出来，然后再根据活字的大小来制作框架吧，怎么能舍本逐末呢。”“对对对，娘子提醒得非常有道理。先让正礼制作一批活字出来，你说使用什么金属材料比较好？”“用铜吧”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泥活字之后，铜活字在中国流行了很长的一段时间呢，看来质量还是很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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