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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间司狱
这大抵就是沾染佛阇弟子的下场罢。
老头儿常与她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阿曜住在天喜宫几百年,老头测算的缘分,就是一道儿看过来的就从不会有个错漏,她常常跟着老头儿屁股后头去给人牵红线,去吃人大婚喜酒,她瞧过了一双双人儿甜蜜过往,才会这样好奇与向往自己的真命天子。
可这一鞭鞭皮开肉绽的疼......
与她的念想一点儿也不一样,她觉得好痛......不是正桃花么?正桃花怎会让她这样不好受。倘若她有一线生机,她再也不要什么正缘,再也不要小和尚了。
可他要她死,又有何生机。
这矮猴儿一面打着,是兴奋得很。
他大笑着咒骂:“小贱人,瞧瞧你那磕碜样儿,定是持着副谄媚,就出来作怪了......”
阿曜不忍看他的面目,她最讨厌这样张牙舞爪的男人了,人没个人样,跳起来还没她肩头高,前伸着脖子又喊又乱叫,跟个市井泼妇似的,侮辱别人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罢了,肺腑疼,身上也疼,她紧紧闭上眼,不想看这个辣眼的东西。
若不然死了也好,就当是自食恶果,她知错了。
......
忽然听得石门外一众脚步声朝这边儿来,矮猴儿大惊,忙住了手迎了出去。
闻人斥责:“谁让你动用私刑的?”
这声儿有些耳熟,她前些日子在哪听过。阿曜努力掀开一丝眼帘,模糊见门口二个一般高的人,后跟着一众小厮。
而那矮猴儿跪在地上,支支吾吾的。
“擅用私刑者,死。”
只远远见瑾瑜深色衣袍的人看进来一眼,反手就将那矮猴儿魂魄催散,成一缕灰烬飞散。
不要多久,他便也要如此将她处死。
被催散三魂七魄者,就是阎摩罗王生死簿上也不会出现,即是将这个人在这三千世界抹的一干二净。这世上共有四种法子叫人灰飞烟灭,其一是人自生自灭,有些人死了不得投胎,四处飘荡,人死为鬼,鬼死为渐,渐死为希,希死为夷,自然就不复存在了;其二是雷刑,击破原身,魂无宿主,遂消失殆尽;其三,阎摩罗王的摄魂爪,不仅可将人魂从肉身中提出来,也可当即捏碎;其四,便是太子的寒骨掌,如方才所见。
阿曜垂着眼眸,无一丝一毫的气力抬起眼来,她宛如铁索上挂着的一条濯了水飘带。
二人走进来:“啧啧啧,这狗东西手够毒的,给打成这样。”
对,就是这个生声音耳熟,这口气,阿曜前不久是在哪里听过。
颈上全然是伤,难以抬首,只见这耳熟的声那绛色的下裳,着了同色镶金边的靴与他一齐走进来。
太子并未做声,只是俨然在阿曜面前站了一会儿,阿曜能察觉到,他在端详她。
遂上前来,手拾着一乌丸,送到她嘴边儿,道:“张嘴。”
不过就是厌嫌她毁他声誉,可她都要死了,何必还要来毒害她一番,当真是心眼子忒小了。
她怨他,将头歪在一边。
他赫然捏住她的两颊挤开嘴儿,将乌丸搁了遂又摁住,依然不容反抗:“咽下去。”
将乌丸顶在舌上,装模作样的咽了咽。
“看来,你怕是得守在这无间司狱了。”旁得那绛色袍子的人道。
他淡淡应了一句:“嗯。”
“啧,待我给想个法子,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儿。”
二人相商着,转身并肩出了牢狱,那隆隆巨门再次关上,不见天日。
阿曜将乌丸吐在暗角里,吧唧了一下口中苦涩之味。哪知甚么折磨人的毒物,要她死可以,要折磨她,不可能。
又是一片幽暗,气息倏然受阻。
何消他亲自动手,就这四方禁锢,顶多再一日,她自会蜡尽灯熄,元神俱灭。
......
朗日不复,几近黄昏。
金乌收了羽焰,落在扶桑枝头上小憩。纵然闭着眼,可丝毫无倦意,这些日子来碰着这么个棘手的事儿,让他焦慌不已。可恨是他此刻不知阿曜被关在哪,更不知她是死是活。虽瞧似伫立在枝岿然不动,可那心中是如火如荼。
他一连十日未曾歇息了。
“太阳神君,太阳神君......”
听得虚弱的叫唤,金乌遽然睁开眼来,朝扶桑树下寻声看去。
只见一团泛绿的东西,杵着拐棍颤巍巍的仰头望着他。
是那只绿毛龟。
金乌自是认得他的,这不就是阿曜那西海的玩伴儿么。金乌行空,时常见着他俩卧在礁岩上享浴日光。
他随之展翅,从扶桑树上下来。
见金乌下来,元元也终是招架不住,扑身倒了下去,一根小拐棍也歪在一旁。
干皮潦草的龟子瘫在地上喘了口气:“救阿曜......”
一语罢,耷拉了脑袋。
“这龟子......”
这龟子也真真了不得,想来是从北海千里迢迢的赶来汤州,知会他一声。
上了陆地龟子啥也不是,不得水泡自是眼下这干皮潦草的模样,敢情是从北海游至东海,又从东海徒步到这儿,也是难为他了。
况金乌打听着了,二人那天在北海上逃难还着了一下乌铁锤,这龟子壳都开裂了,还能杵拐杵到他汤谷来求救。想来不觉有些好笑,阿曜这丫头与他金乌傲慢的性子正巧相反,她自小持着一片热诚的秉性,处处结识狐朋狗友,还美其名曰:广结善缘,常常叫他看不起,可当下看来,倒真真是善缘。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臭丫头片子人品怪好的。
金乌一爪攥住元元,振翅高飞,行至千里松了爪,将他扔在东海里。
龟子得了水,干皮得以滋润,又复焕发光彩。养娇颜,看东海,东海柔肤水,你值得拥有。
且说龟子得了水,又活了过来,便告知金乌,那日见天兵抓捕了阿曜,自己潜了一尺水尾随了许久,只见他们往西北方去了。
天庭所设的天牢甚多,即在九重天之围,西北处黑水之上有无间司狱,是离南天门最远的天牢,更是为他们日月神族特设的监牢。
金乌气得咬牙,扑身便往西南方飞去。金乌就知道,凭那天山养出来的薄情性子,指望着他能讲什么情面?这三太子定然是恨毒了阿曜,才能狠至此处。
抑或......
他知道些什么——
金乌心中乱如麻,毕竟他们有过肌肤之亲,他怎会不知道阿曜与旁人的不同之处,可他倘若知道,自阿曜被捕,时至今日天庭并未下任何关于日月神鸟的檄文。
稽查司也只宣称缉拿了戕害太子修为的妖女。
他想做什么?
“你想做什么!”
方至黑水山,眼瞧着无间司狱就在不远处,忽见一朵祥瑞叱咤而来,斥责着将金乌窝藏在山石后边儿。
“我要救她。”金乌忿忿不平。
“你这是害她,也害你自己。”月老急急道。
金乌目眦尽裂,压着声低吼道:“那无间司狱样样刑罚皆是为日月神鸟所设,阿曜此番进去,就是歪打正着,给那些个残暴兵卒利器折腾一番,她那小命怎生支撑得下?我近来夜不能寐,身上有如皮开肉绽如鞭打般的疼,月儿也捎来信说同有此感,我不信她在里头能得以安生!你既知道她被关在这,却救不了她,那我救她!”
月老摇摇头,认真问他:“你可是忘了你父神临终嘱托?”
遵循天规。
遵循天规,遵循天规......隐忍龙族一千多年,他是为了她好,墨守成规,不敢越雷池一步,循着天规寅出卯伏,一身清高亦不值一提。可如今还是护不了她,这天规有甚么好遵得?
“孩子。”月老红了鼻头:“你父神将阿曜托付给我,便是我的亲闺女,我就是豁出这身老骨头,也不会放任她有个甚么闪失。这世间万事,并非硬刚就可以刚下来的,听我的,你好生回去等着,我自有法子。”
“这无间司狱是能等得的?”
月老双手握住金乌一边臂膀,好生与他说:“你却是说在点儿上了,这无间司狱既为日月神鸟所造,必然重重关卡鉴别日月真假。况我先前侥幸觉得小和尚凡胎□□,难以察觉,可他并非稀松平常之人,却是龙族太子,一介上神,就算中了西海香草,也不妨他察觉异样,既与丫头亲近了,他不会什么都不知道。”叹了叹,月老复道:“纵然太子殿下如今拒不见客,我也见不着他,可怪是稽查司只将阿曜当妖女的办,并无别的动作。”
“自丫头就要修得仙身那日,天桃就动得厉害,力量之大,是分外罕见。即是正缘,此缘就不会浅薄至此。”
“去罢,孩子。老夫在此茅棚中久待,时时观着动向,定会想个良策。”
正待金乌被月老说服了要走,见无间司狱那头出来一人,正要走。
只怕行至上头定然瞧得见他们窝藏在此,一时三刻也跑不了,月老只得整了整面容上前去拱手。
“贪狼星君。”
这人理了理绛色镶金边的衣袖,也对月老拱手:“月下老人。”
金乌远远站着,只见那人一双小圆眼往月老身后看过来,兀自拱了拱手,金乌只好上前去回礼。
小小的圆眸中带着笑意上下打量金乌一番,遂又若无其事的与月老寒暄。
他问:“我听此次犯戒在狱的小妖,是您豢养于天喜宫的小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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