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在找一个人

　　耳旁是一片嘈杂，韩少廷看见空间被切割成不同的碎片，飞溅起来扎得一阵刺痛。直到救护车来的时候他才清楚的意识到，原来自己的母亲在割腕自杀。拿出手机给父亲打电话，疯了一样的对他吼道：“韩穆天，我妈自杀了，你继续结婚啊，你继续啊！”韩少廷这辈子第二次流泪，第一次是在韩筱微火化的时候，而此刻，他看见自己的眼泪悄无声息的打在母亲苍白的脸上，只有一滴，却已是倾尽所有。好像很久以来才猛然发觉些什么，因为姐姐的死一直都耿耿于怀，现在才明白，很多事情早已变得不再那么重要。
　　韩穆天接到电话的瞬间，整个世界好像被按了暂停，空气静止，仿似过了许久，他颤抖着说道：“快，去医院。”跟了董事长很多年的司机从后视镜里看到他僵硬的脸，斜靠着的身子像要垮下去一般，现在本应该是去酒店举行结婚典礼的，也不问什么，加快了速度就调转方向。这么多年，除了小姐跳楼的时候有过这样的神情，董事长从来都是稳若泰山，即使前几年遇到金融风暴，韩氏遇到最大的危机，他依旧笑着度过，可如今，就像丢了魂一般。
　　韩少廷站在医院的走廊外，手术室的红色标示依旧亮着，紧攥着拳头，不安的踱来踱去。直到他看见父亲，漫步移动，向这边走来。也没有想什么，韩少廷只是本能地抓起他的衣领，愤怒得不再知晓面前的人是自己的父亲，皱到一起的眉毛拧成奇怪的形状，对他说道：“你还知道来，你还知道来……”韩穆天什么也没有说，甚至都任凭自己的儿子有些粗暴的动作，这一出戏，本就是自己错了，错得离谱。他这辈子对不起两个女人，害了一个二十岁的青春，害了另一个一辈子。筱微死的时候怨过秦怡，甚至恨过秦怡，可是到头来想，若是没有自己的五十万，恐怕所有的所有也不至如此，真是自做孽不可活。这么多年，以为自己心里还装着另外一个女人，现在想来，那也只是迷恋吧，因为得不到，因为愧疚，便一直虚伪着一个人的缅怀。现在，等到知道自己快失去她的时候才明白，原来，一直都还爱着。
　　医生出来的时候，韩少廷总算把手放下。“病人现在没事了，但是还很虚弱你们可以进去看她，记得轻一点。”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像是走了一回鬼门关，又重新活过来一般。韩穆天听完，脸上终于恢复了一点血色，神智开始清醒，以后的日子，是他欠她的。拍了拍韩少廷的肩膀，沉着声音对他说：“少廷，是我错了，你，你先进去看看你妈，我等会儿再进去。”韩少廷看了看父亲瞬间苍老的脸，想起自己方才的举动，还有那一句韩董事长从来也没有说过的我错了，犹豫着开口说道：“爸，刚才，我。”韩穆天打断了他的话，从前水火不相容的一对母子，如今少廷却这般举动，还是应该有一丝欣慰的，看来两个人的心结也解开了，便对他说：“少廷，好好看看你妈，她最想见到的人应该是你。”看着韩少廷终于进去病房，韩穆天吩咐身旁的秘书：“婚礼取消，怎么让这件事了结你自己看着办。
　　韩少廷看着母亲苍白的一张脸，完全没有血色，手腕缠着一层层纱布，点滴瓶滴滴答答。握住了她冰凉的手，轻声叫了句：“妈。”秦怡半睁着眼睛，周围的一切开始明了起来，原来，竟还是没有离去。“字我签好了，替我给你爸。”虚弱的语调，第一句话却是讲了这样的事，原来决定在今天离开就是要让他后悔，这样的话，韩穆天起码会记得她一辈子。人生值得留恋的东西越来越少，最后也只剩下少廷了，可是偏偏又让他遇到了关欣慈的女儿，韩穆天终于还是要离婚，所以这一切，也就没有剩余的精力来留恋了。秦怡把头撇向一边，她现在有些惧怕看到熟悉的脸，也不再说话。韩少廷看着母亲的样子，终于还是开口：“妈，不值得这样。”秦怡闭上眼，一大阵的沉默，最后转过头盯着韩少廷：“少廷，如果我说，你不可以跟顾梓晴在一起，你会怎么办。”韩少廷没有想到刚才醒来的母亲会将话题引入他和梓晴，一连串的事情，几乎都快忽略掉梓晴今早莫名其妙的分手，看了看表，一个小时早已过去，只是这次，他没能守约。梓晴不是随便说分手的人，要是真的决定跟唐文风在一起，那次在哈尔滨又何必丢下他，如今又加上母亲的话，他真的有些糊涂了，所有的事情联系在一起又是怎样的真相。没有来由的害怕知道所谓的事实，他对母亲说：“先把身体养好，其他事情以后再说。”看到父亲进来，韩少廷也就起身离开，母亲再次把头转向一边，轻声的叹息，关上房门离开。
　　他拿出手机反复按组数字，却怎么也按不好，最后是同样的移动女声提醒，“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脑子越来越乱，最后黑色的手机被他重重摔下，支离破碎，到底还有什么事情是他不知道的。韩穆天退出门外，他看见韩少廷站在窗口，早已经不再抽烟，此时却点燃一根。立在他身旁，那些秦怡说不出口的话终是要自己开口，上代的罪孽就是他犯下的，慢慢的开口：“少廷，不要跟那个女孩子在一起。你妈，你妈看到她会疯的。”
　　手中夹着的烟已经燃掉大半，火红的星子无声的掉落，韩少廷听他的父亲讲他年少的爱情，二十多年前的故事蔓延至今。他就一直望着窗外渐渐变暗的暮色，看春日的夕阳特有的颜色，那个貌似存于书中的故事，离奇得不似现实。怪不得呐，梓晴笑起来和筱微那么像。弹一弹剩下的烟灰，开口对父亲说道：“爸，我知道该怎么做，妈先交给你，我出去一下。”
　　韩少廷站在那个熟悉的花坛边上，貌似冬天真的已经过去了，迎春开得尚好，山茶也已见苞蕾，忍冬依旧昂着绿色的头。只是腊梅，凋得那么快。终于还是等到顾梓晴，她还是喜欢扎松散的马尾，穿一件白色的风衣，棕褐色的包包是他送给她的生日礼物。好像过了许久她才抬起头看到他，隔了那么远，两个人就呆呆站着，了了相望。
　　他朝她笑，她也跟着笑。
　　梓晴看着韩少廷终于朝她走过来，站在原地，看他越来越近的脸。
　　什么都没有说，韩少廷抱着梓晴，使了很大的劲。等到把心底所有的回忆掩埋，像是亲手撒了一捧一捧的黄土，终于葬掉逝去的爱情，开口对她说到：“顾梓晴，我们分手好不好？”
　　梓晴开始流泪，该知晓的终是知晓，她最后一次踮起脚尖，吻在他的唇上，透明的眼泪滴在韩少廷的鼻尖，他听见她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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