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思落谁家

　　沈黎书拉着陈知初往滑冰场跑，这时候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远边灰蒙蒙的天幕翻出一抹橘。

　　陈知初一边被沈黎书拽着走，一边看天边那片亮色，好像现在不是傍晚而是清晨将将翻出鱼肚白。

　　“应该就是这里了。”沈黎书握着手机划了划屏幕，抬头看了眼。

　　陈知初扭头看，广场上被圈出一块地，围起来做滑冰场。两边一米高的音响放着具有节奏感和令人振奋的音乐，小孩和年轻人穿着滑板鞋在里面穿梭，新手就推着海豹样式的扶手艰难往前移动。

　　陈知初被铺天盖地的音乐声调动起心神，看着少男少女在滑冰场里游刃有余地滑行也忍不住要一试为快，可她转头却看沈黎书站在原地迟迟不动。

　　“走啊，发什么愣呢。”陈知初有些疑惑，转头看沈黎书。

　　沈黎书眼冒精光，看了眼陈知初疑惑不已的表情，露出了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等一会你就知道了。”

　　几分钟后，室外滑冰场门口左侧。

　　四人站对立，气氛有些微妙，引得不少路人注目。梁泽宇和沈黎书努力憋着笑，两人对视一眼颇有得逞的意味，只有剩下两人脸一阵红一阵白。

　　“你怎么没给我说白落川也会来。”陈知初藏在沈黎书身后小声说话，拽了拽她的衣摆。

　　白落川扭头看梁泽宇，立马懂了梁泽宇之前突发奇想想要滑冰的原因，眼神一扫，笑里带了一丝杀气。

　　梁泽宇见状心喊不妙，赶紧找沈黎书赔笑：“哎呀，这么巧。在这都能碰上，咱俩真有缘分。”

　　“啊哈哈，就是好巧哦。”沈黎书马上搭腔，看着梁泽宇笑得满面春风，内心里暗骂谁和他有缘分，却也跟着笑。

　　陈知初硬着头皮跟梁泽宇和白落川打招呼，白落川朝她点点头，保持微笑看着对面的女生。

　　“都是来滑冰的，既然这样咱们一起呗。”梁泽宇撇了眼白落川和陈知初。

　　“哦，那太好了哈哈哈。”沈黎书干笑几声，她冲梁泽宇递了个眼神，梁泽宇瞬间会意。

　　“哎呀来都来了，走吧一起玩。”梁泽宇拽着白落川往里走，小声对他说，“好好把握机会，别让爷失望。”

　　“就是，走了走了。”沈黎书搂上陈知初，小心叮嘱，“好好把握机会，不枉我出卖色相。”

　　梁泽宇和沈黎书率先走在前面吆喝两人，风风火火地好像要去拜把子。

　　刚背过身，沈黎书就忍不住翻他白眼吐槽：“你演技太差了吧。是个人都能看出来有问题。”

　　“不是吧，说的好像你演技很好一样。”梁泽宇凑上去，模仿沈黎书干巴巴的笑，“啊哈哈，就是好巧哦。”

　　沈黎书狠狠瞪了她一眼，佯装要抬手打他。

　　“女侠我错了。”梁泽宇拱手，露出害怕表情，眼睛里却满是笑意。

　　“走吧。”白落川走上去，低头冲陈知初说。

　　“嗯，好。”陈知初脸红扑扑的却也无可奈何，只能快步跟了上去。

　　四人换上滑板鞋，站在滑冰场的一侧，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干嘛。

　　陈知初刚想让开口沈黎书陪着她，梁泽宇就拉了一把沈黎书，让两人隔开距离。

　　“你俩玩去吧，沈黎书刚刚说想和我一起。”梁泽宇挑眉，拽了拽沈黎书的袖子。

　　“啊？”沈黎书拧着眉看他，梁泽宇立刻朝她眨巴眼，她赶紧打圆场，“哦哦对，我就想和梁泽宇一起。”

　　梁泽宇拉着沈黎书的袖子远离白落川和陈知初，还向两人挥手致意：“拜拜。”

　　沈黎书努力向陈知初递眼神，不拿到手别跟我说话。就是都不知道她看懂没有。

　　滑到离两人半个场这么远，沈黎书奋力拍了把梁泽宇的胳膊：“谁想和你一起，你毁我名誉。”

　　“大姐，都这样的，你还杵在那里当电灯泡呢？”梁泽宇吃痛，不以为然地拍了拍手臂。

　　看着沈黎书气呼呼的表情，梁泽宇放软声音：“好啦，咱俩就远远观察两人得了。”

　　“你就委屈一下，和我一起滑好吗？”少年站在灯光下，笑得灿烂。

　　沈黎书呼吸一乱：“行吧行吧，谁让我是好心人呢。”

　　“需不需要扶手？”白落川没多说什么，转头问陈知初。

　　“需要。”陈知初下意识回道，“额，我不怎么会滑冰。”

　　“好。”白落川从一旁拉过一只小海豹。陈知初说了声“谢谢”，双手搭在海豹脑袋的两侧。

　　陈知初尝试慢慢移动身子，白落川就跟着她的节奏往前滑。

　　白落川看了眼身边女生一脸紧张的样子，勾了勾嘴唇，跟她聊天：“你上次让我打探下梁泽宇的想法，我刚了解了些。”

　　果不其然，陈知初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她扭头看白落川：“啊？怎么样？”

　　“据我所知，梁泽宇一直在追你好朋友。”白落川凑近陈知初，在她脸旁耳语。

　　陈知初眼睛一亮，没有在意白落川的突然接近。那这么说沈黎书他们两人就是情投意合的一对了。

　　白落川看懂了陈知初表情的含义，两人相视而笑。加油啊沈黎书，陈知初暗自想。

　　这时旁边孩子的哭喊声引起了陈知初的注意，她看到一个七八岁的男孩子正跌坐在冰面上，母亲赶紧安慰他，说会帮他借到小海豹。

　　陈知初环顾四周，发现已经没有空余的扶手了。她也没多想就把手中的扶手递给白落川，白落川明白了她的意思，垂下头嘱咐道：“你在这里等我。”

　　白落川滑行着往那对母子方向去，两人交谈了会，男孩子破涕为笑，他的母亲也赶紧委身致谢。白落川却指了指陈知初的方向，母子俩纷纷向她挥手表示谢意。

　　白落川远远朝陈知初比了个“OK”的手势，陈知初安静地站在那里冲他笑。

　　白落川转身向她滑来，耳边的音乐声音有些刺耳，疯狂的旋律调动场上每一颗激动的心，陈知初下意识咽了口口水，目不转睛地盯着白落川。

　　而白落川隔着人群，毫不犹豫向她而来。眼神没有丝毫的偏转，一心一意地看着她。陈知初突然想起来小说里的情节，男女主一眼万年，一个眼神，一个举动都让人沉沦。
　　现在的白落川无时无刻不让她心动。

　　变换多端的灯光打在头顶，少年眉宇间透露出昂扬的锐气，挺拔的身姿引人注目。隆隆的心跳声被音乐淹没，只有眼中流转的光芒依旧。陈知初突然感觉眼前模糊了一瞬，随后整个世界都因为白落川而明亮起来。

　　白落川含笑在她身边停下，看了看神游在外的陈知初：“想什么呢？”

　　“啊我在想。”陈知初顿了一下，脱口而出，“今天预报的小雪什么时候会下。”

　　“今天有雪吗？”白落川环胸，粲然一笑，“我听说，初雪会下在冬天人们最饱含期待的那一天。”

　　“为什么？”陈知初忍不住问。

　　白落川耸耸肩：“可能是古时候人们盼望庄稼来年丰收，需要一场雪的加持，因此人民夜夜祈祷可以感动上天，而初雪也被成为希望的象征。”

　　“这样啊。”陈知初想了想，抬头看他，“那我期盼它可以下雪，会不会也会感动上天？”

　　白落川轻笑一声，看着面前女生认真的眼睛：“会的，上天肯定不忍心让你不如愿。”

　　心脏因为他的话语开始疯狂的跳动，陈知初将手背在身后攥紧，面颊上浮现一层浅红。白落川的声音在大脑中反复回荡，止不住的情绪波动让她一时无法冷静下来。

　　白落川看着她，陈知初站在白茫茫的冰场里穿了一身鹅黄色短袄，杏色围脖遮住她小巧的下巴，黑漆漆的眼睛里有他的倒影。

　　“走吧。”白落川朝她伸手，表情认真，“我之前滑过冰，我来带你滑。”

　　陈知初犹豫了片刻，把双手递了上去，白落川没有拉她的手，转而拽着她的袖子慢慢带领她向前。

　　白落川很有耐心，一步一步教陈知初怎么掌握控制重心和滑冰的要领，陈知初努力跟上他的步伐，滑冰鞋在冰面上刻出深深浅浅的痕迹，慢慢的扶在他小臂上的手也可以松开来一些，到最后她已经可以完全自主的滑冰。

　　陈知初忍不住提速，脸旁的风吹过刘海，略过发梢，身体也变得燥热起来。整个心脏都随之荡漾兴奋。

　　白落川看着她一脸欣喜的样子开始在她身边滑行，注意这陈知初的一举一动，防止她不慎摔倒。

　　正当陈知初沉浸在学会滑冰的巨大欢喜中，在拐弯的地方滑冰鞋的锋利窄小的刀片却突然不听使唤，直直地在冰面上重重划下一层冰痕，陈知初心里咯噔一声，身体一瞬间失去的重心，开始不受控制地左右扭动。

　　“小心！”白落川眼疾手快的捞了一把陈知初的胳膊，而陈知初早早把身子往右拐，抓住了身边的栏杆，防止撞上白落川。

　　结果陈知初安安稳稳地抱着栏杆，白落川只抓到了陈知初左手的手腕。

　　腕部不断传送过来温度，陈知初低头看她的手，白落川赶紧收回手，神情有些紧张局促，赶紧语无伦次地朝她解释，：“我，我不是故意拉你手的，我只是想拉你胳膊。”

　　“啊，没关系。谢谢你。”不知道为什么，陈知初看着他的样子总想笑，莫名有些可爱。她悄悄把左手背后，将右手覆在腕处与白落川留下的印记贴合，企图触碰到白落川的温度。

　　“转弯的时候小心点，注意转移重心。左转的时候就压左边的身子。”白落川有些不自然地撇开眼神，满脑子都是刚刚触碰到的纤细柔软的手腕。陈知初好瘦啊，白皙的手腕内侧甚至都能看到青筋蔓延至小臂。

　　“知道了。”陈知初点点头，又开始缓慢地滑行起来。

　　陈知初现在有些心潮澎湃，再和白落川呆一会儿，她可能会忍不住胡言乱语，做莫名其妙的事情就不好了。

　　沈黎书和梁泽宇潜伏在一旁看着两人，沈黎书酸溜溜地撇撇嘴：“他俩看上去好亲密。”

　　“这不正好，两人多接触接触。”梁泽宇把手插在口袋里，笑眯眯地看着沈黎书的侧脸。

　　沉默了会，沈黎书开口问：“白落川之前喜欢的那个女生，他现在还喜欢吗？姓夏好像。”

　　梁泽宇没说话，挑着眉看她。

　　“看我做什么，我问你话呢。”沈黎书被他炙热的眼神盯得发毛，撤步远离了他一点。

　　“要不你亲我一口，我就告诉你。”梁泽宇语气轻佻，嘴角带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眼睛里有藏不住的渴望。

　　沈黎书面色一变，忍住对他破口大骂的念头：“那算了，牺牲我色相不值得。”

　　过了几秒，沈黎书没忍住：“你能不能换个要求？”

　　梁泽宇眼神回复了清明，笑容淡下来，有些不耐：“你怎么老是问白落川的事，你是不是。”

　　“不是！”沈黎书抢先一步回答，“我是替陈知初打探清楚的。”

　　“哦。”梁泽宇转头，重重呼吸了一下，又换上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这你就别担心了，白落川没这么没品。”

　　沈黎书哦了一声，远远看着白落川和陈知初的背影，暗自给陈知初加油。

　　“你今天聊了一晚上白落川了。”梁泽宇眼睛眯了起来靠在一边的栏杆中，半个身子陷入黑暗，他声音里带了几分慵懒和随性，“你能不能考虑考虑我？”

　　“啊。”沈黎书有些心不在焉，发出了个单音调。

　　“啊？考虑什么？”她突然反应过来，皱着眉头问。

　　梁泽宇转过身与她面对面，逆着光朝她笑。狂浪不羁的表情里又含有几分真挚，薄唇吐出一句话。沈黎书攥紧栏杆，大脑变得杂乱无章，心脏快要跳出胸腔。

　　他说。

　　沈黎书，我追你追了这么久，你可不可以考虑一下我。

　　可能是上天听到了人们共同的期盼，零零散散的雪花缓缓落在肩头。

　　“下雪了！”人群里爆发出惊喜的叫声。

　　陈知初仰脸，洁白的雪花落在她的脸上，冰冰凉凉的。

　　白落川没有抬头看雪，转而去看陈知初。

　　“白落川你看！真的下雪了！”陈知初惊喜地把手掌中落下的雪花给他看，眼里缀满了晶莹的水光。

　　陈知初下意识看他，而白落川根本没有往她手掌中看，只是盯着她的脸不语。

　　白落川喉头上下翻滚，目光沉沉。眼前的女孩美好得不像人间的寻常人，女孩正乖顺地朝他笑，一眉一眼皆是柔情。雪白的花朵落在乌黑的发上显得更加纯洁无瑕。

　　在漆黑无光的天幕中，却在她的眼中寻到一片星河。

　　陈知初突然不敢说话了，大概是白落川的眼神中充斥了太多陌生的情绪，可她分明看出来了，那是一种带有深刻爱意的眼神，仿佛她是白落川所倾慕的人一样。

　　好像是有预感一样，陈知初慌忙地撇开眼神，试图转移话题：“真好啊，下雪了。”

　　“嗯。”白落川应了一声，“可能上天也听到了我的期盼。”

　　陈知初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等待他的答案。

　　“我盼望着，有朝一日我喜欢的人可以喜欢我。”

　　陈知初一瞬间心沉了下去，手心里的雪花融化，冷意穿透手掌。有些苦涩的情绪蔓延至全身：“那这样看来，你的盼望会成真了。”

　　“真的吗？”白落川沉声。
　　“
　　“嗯。”陈知初回应道。

　　雪越下越大，人们沉浸在初雪的快乐中，背景音乐也在不知不觉中换成了舒缓的调子，一切看上去是这么美好。
　　陈知初不禁投入进去，享受着点滴生活的雀跃欢喜。

　　突然眼前被一片阴影笼罩，耳边是白落川平静的呼吸声，陈知初抬头，白落川的脸近在咫尺，甚至一踮脚就可以亲到他的下巴。

　　“那么。”白落川嘴唇上扬，眼中的光忽明忽暗。陈知初被他的笑撩拨到，偷偷红了脸。

　　“我喜欢你，陈知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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