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首

　　还记得六一的时候，刚好是周一，云凡没空，而且初二早就不过六一了。周盈带着梓晨在外面转了一整天，回家还说：没有云凡，梓晨一整天都不大开心。直到云凡下了晚自习回来，才放弃复习的时间与梓晨玩到睡觉。
　　而现在，仅剩一周的时间复习，云凡已经无力去注意梓晨，小孩很安静的坐在旁边，恬静的看着云凡。
　　含情脉脉的眼神。
　　“困了就睡吧。”云凡写着题目，瞟了眼正闭着眼睛的梓晨。
　　“嗯…”小孩摇摇头，挺直腰板坐起身子，歪着头。撑了不久，又倚着云凡。
　　“睡吧，我陪你睡。”云凡放下书，抱着小孩躺上床。
　　窗外能听见蝉声，触及梓晨身上没有被衣物盖住的肌肤。
　　夏夜的蝉鸣，忧事颇多。
　　明清的夏，天上漂浮着一片一片的白云，暗绿的树，暗黄的书页。
　　触之不及。
　　班里同学们都讨论着暑假，讨论着期末，以及不可少的作业。
　　长袖飘忽不定的夏天，在试卷中拉开帷幕。
　　迫不及待的暑假，就如此开始了。
　　等云凡走出考场，看着梓晨拿着白色的成绩单在自己面前开心的手舞足蹈。
　　“都及格了。”云凡接过成绩单。
　　“都八十多了！”小孩抢过成绩单指着上面两科八十多分的成绩。
　　“嗯，继续努力。”云凡抱起梓晨，骑上自行车。
　　回到家，梓晨跑到卧室。
　　“这么急啊？”
　　梓晨进去了一会，又跑出来。
　　“哥哥，我想听你吹口琴。”梓晨拿着银绿交错的口琴，递在云凡嘴边。
　　“我教你吹吧，以后想听了，你自己也能吹。”云凡拿过口琴，走到卫生间拿热水烫了烫。
　　“好。”小孩跟在少年身后，听着少年吹出一个一个音符，环绕盘旋在两人耳蜗中。
　　“你试试。”云凡把口琴递给梓晨，小孩拿着口琴，音符随着气息慢慢吹出。
　　练了好一会，被云凡压着去做作业。
　　“这才第一天…”小孩被压在椅子上，烦躁不堪的写着作业。
　　“要去老家玩的话，这几天先多做点。”云凡一手压着梓晨，一手写着作业。云凡想着兰岚，两个星期前就中考了，刚好顺便可以把初三的书借来先预习一下。
　　“哦。”梓晨极不情愿的，弯弯扭扭故意写着错字。
　　云凡看着小孩拿着橡皮擦，写一个字擦一个字，纸张慢慢被擦皱，直至破了个小口。少年瞪了眼，梓晨才开始认真的写起作业。
　　时不时还会挠挠大腿。
　　“咋了？”云凡看着小孩一只手写着作业，一只手在穿着短裤的腿上磨磨蹭蹭。
　　梓晨扭扭捏捏的，慢慢撩起小腿肚的裤腿。裤洞挺大的，加上梓晨腿上都没什么肉，裤子很轻松地被拉了上去。
　　小小的一颗红点显露在雪白的大腿上，有些突兀，也有些戏谑。
　　“蚊子咬的呀？”云凡看着梓晨大腿的红点上，周边已经被挠红的皮肤。
　　家里住十二楼，加上云凡一直有点灭蚊器的习惯，按理来说应该没有蚊子。
　　梓晨摇摇头：“不知道什么时候长的。”小手还放在红点上，用指甲掐了个十字。
　　云凡看到全球统一的动作，莫名有点发笑。
　　“别挠了。”云凡伸手拉开梓晨盖在红点上的手指，“要是挠破了会留疤的。”云凡恐吓着小孩，梓晨好像是被吓到了，双手放在桌上，而云凡自己慢慢摸上小孩的大腿。
　　伸出手指轻轻按在小孩大腿上的红点，慢慢揉搓。
　　“哥哥，这样更痒了。”梓晨直起身子，身上痒痒的感觉，“别，别挠了。”梓晨不自觉的倒在云凡怀里，喘着气。
　　“我去找找有没有什么止痒的。”云凡跑到客厅卧室找了一圈，没有找到什么。
　　梓晨强行把手放在桌上，不去挠。
　　连着过了几天，夜晚。
　　云凡打开电脑，登上了聊天的软件。随着叮铃的消息提示声，云凡打开了消息提示。
　　一个好友邀请。
　　头像云凡不认识，一个看起来挺酷漫画类型的男生，名字是就一个‘~’备注是冯思琪。
　　顺便看了一下个性签名：我在寻找救赎。
　　“哎。”云凡摇摇头，也没多想点了同意。想起这个女生，成绩虽然差，但是人挺好。
　　云凡与她总是能聊得上来那么几句，特别是关于《尘·月》的。
　　就是……这个人常常会念错一些莫名其妙的字。
　　比如‘戮’字，她能读成‘liǎo’，以及其他一些词的顺序也经常念反。
　　想到这里云凡不禁想起了那个‘审美’。
　　刚同意好友，冯思琪那边的一个消息就发了过来。
　　~：好消息！好消息！
　　云墨歌吟：如果这是在电视上我绝对会换台。
　　~：我会读到初三的！！！
　　云墨歌吟：恭喜恭喜。
　　~：下学期再见啦。
　　电脑发着柔和的白光，公会里众人在领地里挂着机。
　　“下本吗？”耳麦里，夏季秋然问道。
　　“下……吧？”永恒冰封有点不确定，都这个点了，估计也没多少人来。
　　“我睡了啊。”云凡看着从下午出去玩完回来就做着作业的梓晨，昏昏欲睡，摇摇欲坠。圣言的头像暗淡下去。
　　“好家伙，没本打了。”苍天云龙耳麦里传出嗦面声。
　　“春寒呢，她这几天刷疯了。”世天时羽的游戏人物突然站起来，在人堆里寻找着。
　　“还在本里呢。”香菇打开耳麦，传出某种零食的清脆响声。
　　江城，十二楼的房间。
　　少年正搂着小孩，梓晨手里握着口琴，在嘴边轻轻吹动。
　　“进步不错。”云凡抚摸着小孩的头发，“睡觉啦，明天还要坐车呢。”
　　“哥哥你不会又要晕车吧？”梓晨放下口琴，收拾着行李。
　　“应该不会。”云凡笑着望向梓晨，小孩收拾着衣物，毕竟这次要去玩一星期。
　　“上次也是这么说的。”
　　“上次我没找对方法。”云凡记得回来的时候，抱着梓晨，确实能减缓一些眩晕的感觉。
　　等收拾完行李，装了一整个行李箱。
　　两人躺在床上。
　　“哥哥。”
　　“嗯？”
　　“我睡不着。”梓晨翻身，侧卧着，一只手搭在云凡肚子上。
　　少年拉过小孩的手，轻轻捏着，小孩发出舒服的声音，慢慢朝着少年怀里靠拢，直到两人肌肤相触，小孩才抱住少年，慢慢睡去。
　　第二天，艳阳高照。
　　云凡拖着行李箱，带着梓晨登上了客车。没有大人随行，周盈和江川都说工作忙。
　　客车上窗户都开着，空气也没有那么闷人。云凡抱着小孩坐在靠窗的座位上，看着窗外的景色慢慢由高楼变成平房，市井变成农田。
　　梓晨身上还残留着昨天洗澡的沐浴露的香味，淡淡的犹如装饰一样，增添在小孩特有的奶香中。
　　香味和车内的汽油与皮革的燥热一起对抗，冲击着少年敏感的嗅觉。
　　近了。
　　云凡能看到把村庄分割开来的小河，能听到树丛中一片一片的蝉鸣。
　　“宝贝，下车了。”轻轻叫醒在车上睡着的梓晨，两人拖着行李，到了那座已经时隔半年没有再见的农舍。
　　敞开的大门前，瑕玉的少年挥着手，白色的短袖有些发灰，黑色的短裤，以及一双凉爽的人字拖。
　　“云凡~”少年还在远远处，就能听到兰岚的吼声，仿佛带着强烈的思念，冲破脑海。“还有梓晨弟弟。”兰岚跑过来帮忙提过行李，梓晨两只手被两人分别拉着。小孩感觉到兰岚手上的手汗，云凡这边也是手汗。
　　“没大人来吗？”兰岚看着两人，就这么跑到离家这么远的地方？
　　“嗯，他们有事。”云凡倒在床上，感觉好累的样子。
　　兰岚在厨房里蹦蹦敲响，端着西瓜出来。
　　小孩看到西瓜，看看云凡，拿了一块递给兰岚，又拿一块给云凡。
　　两个少年相视着啃着西瓜，小孩自己拿了一块啃着，时不时吐出黑色的籽。
　　“中考感觉怎么样？”云凡吃完一块小的西瓜，躺在床上。
　　兰岚放下啃了一半的西瓜，也躺在床上，梓晨坐在卧室里的椅子上，慢慢啃着西瓜。
　　“还好，至少这个暑假没有作业了。”兰岚呈一个大字，好像放松，在床上伸着懒腰。
　　“成绩出来了吗？”
　　“嗯，还好，能上高中。”兰岚又坐起来，拿了块西瓜。
　　看着吃着西瓜的兰岚，云凡不禁想起了那一墙的奖状……
　　“你爸呢？”云凡吃着西瓜，好像才发现进房的时候没有半点大人的踪迹。
　　“田里呢，”兰岚吐了口籽，“要去看看吗，你们应该没见过下田吧。”
　　“去看吗？”云凡看着已经吃完一块，拿着第二块西瓜啃起来的梓晨。
　　小孩嘴里嚼着西瓜，腮帮子鼓着，看着兰岚的笑容点点头。
　　“走吧！”兰岚起身，拍拍手上的水渍，梓晨还抱着一块西瓜跟在后面。
　　兰岚给两人换了双拖鞋，从后门出去走到后山，带着把镰刀在前面拍打着竹林里的蚊虫，走过一片片旱田。
　　云凡看着兰岚介绍着一个个自己完全不认识的作物，老远处就看到了一个黑影，弓着身子，在还未完全升上天空的烈阳之下一次次挥舞着锄头。
　　“爸！”站在田坎上，兰岚拿着镰刀招手。
　　男人愣了愣，放下锄头朝这边走过来，脖颈上挽着擦汗用的毛巾，兰岚也跳进地里，朝着男人跑过去。毛巾被兰岚拿过擦拭着男人脸上的汗水。
　　“你怎么来了？”男人好像没看到因为兰岚跑过来而遗留在田坎上的两人。
　　兰岚侧身，男人才看到田坎上还站着两个人。
　　“怎么把他们带来了？人家这么远过来玩你就带他们下地啊？”男人带着苛责的语气。
　　“带他们出来转转嘛，顺便看看爸。”兰岚连忙跑回田坎上，带着两人沿着山路走到其他地方。
　　乡间的小路之间，片片的田园，交错的水流。
　　路过一间农舍，拴着条黑狗，吓得梓晨在原地愣了两下。
　　兰岚的目的地好像就是这里，站在农舍的大门前，也不管犬吠的黑狗，双手做成喇叭状放在最前喊着：“廖狗！”
　　“谁？”农舍的二楼，突然打开了一扇窗，绿色的窗纸与屋内带着黑色耳机的少年探出头来。乱糟糟的头发，
　　“出来！”兰岚又吼了一声，还顺带敲了敲大门。
　　“等我打完这局！”屋里的少年取下耳机，外放了声音，大得在楼下的三人都能听见。
　　音响里熟悉的咏唱声……云凡抬头迎着早晨不是那么强烈的光线，仔细辨认了一下。
　　一觉圣言的标配技能，狂野之血，效果是加快回血速度，以及提供一层护盾。
　　“开门！我们先上去！”兰岚踢了一脚大门。
　　“我走不开，正第二波聚怪呢，你们先爬墙过来吧。”少年瞟了一眼外面，又继续看着屋里的电脑屏幕。
　　兰岚好像在叹气，然后走到那条大狗前面，装作恶狠狠地吓了一下。黑狗立马停止了嚎叫，嗷呜几声躲到后面。
　　在狗舍里，兰岚拖出一跟凳子，还挺高。至少……比梓晨高。
　　放在大门前，兰岚爬上去，深深吸了一口口气。虽然这件事没少干，但是，上次把脚扭了，这次兰岚还是有些害怕。
　　“你行吗？”云凡拉着好奇的梓晨在后面，看着兰岚做着危险动作，“要不还是等他打完吧？”
　　“不行！”兰岚双手撑到围墙上，小脚扑腾几下终于上去，望着近乎两米五高的围墙，有些后怕。不过，还好下面有些干草垛。
　　挂在围墙，慢慢向下滑动，最终轻轻放手，缓缓落在草垛上。
　　嘭的一小声，随后是拍衣服的声音。兰岚跑到大门前打开了门哨。
　　“廖祖兵你给我等着！”兰岚开完门，跑进屋内，噔噔的上楼梯的声音。
　　“哎，哥！哥你等一下！”廖祖兵看着正站在自己身后，扯着自己头发的兰岚，一个手抖，技能放空，“啊啊啊啊，要死了要死了。”
　　云凡带着梓晨进入农舍。
　　一楼是很宽大的地方，堆积着一些玉米，三米高的天花板吊着一个吊扇。
　　踏上陈旧的楼梯，楼道间是一个痰盂，让云凡不自觉的加快了脚步。
　　廖祖兵的屋内，墙上贴着尘月的一张海报，各色的职业角色的人设集合在一张图上。
　　床边是老旧的土气的床单，以及廖祖兵正在激烈战斗的一台电脑。
　　黑色的键盘，青轴。
　　机械鼠标，带着赛博朋克的样式。
　　被摘下来的耳机发着炫光，整台电脑都散发着富人的气息。
　　云凡瞅了一眼电脑的屏幕，看见了最高画质的尘月，扫了一眼右上角的帧数……120。可望不可即。
　　看着电脑屏幕里的圣言职业，又瞟了一眼这个初级本的boss。
　　“去-1356,257。”云凡说了一串数字。
　　“嗯？”廖祖兵抬头一脸疑惑的看着。
　　“哎，左转直走。”云凡走到键盘前，在键盘上按了两下，屏幕里的人物左转，刚好躲过了boss的一个技能。
　　“啊？”廖祖兵接手，扔了个回血技能给T。
　　在云凡熟练的指挥之下，总算是压着血线攻克了这个初级本。
　　“大佬！”廖祖兵起身，抱着云凡，“你不知道这个本我过了多久啊。”
　　“哎，干嘛！”刚两人身体触碰的一瞬间，廖祖兵被兰岚拉开。
　　此刻，迎着近乎接近十一点的太阳，云凡看着廖祖兵。
　　有些修长的手指，长长的脸型，拉下来能超过眼睛的长刘海，还带着点胡茬，一米七五的身高，俨然一副成熟的少年模样。
　　“咳，太兴奋了。”廖祖兵回头，歉意似的拍了拍兰岚的肩膀。两人的身高差…云凡忍住不笑。
　　“我叫田云凡，开学初三。”云凡朝着廖祖兵伸手。
　　“嗯，按照辈分是我舅舅。”兰岚靠在椅子上，看着廖祖兵在空中的右手停顿了一下，随后又继续前进，握住云凡的手。
　　“舅……不对。”廖祖兵回头看着兰岚，“所以你是怎么叫他的？”
　　“云凡。”
　　“靠！”
　　廖祖兵甩开手，又转回头有些不好意思看着云凡：“你好，我叫廖祖兵，田兰岚的同学兼室友兼同桌。”
　　“嗯，你好。”
　　“这是？”廖祖兵稍稍歪头，看着因为害羞藏在云凡后面的梓晨。
　　“我弟弟，韩梓晨。”云凡转身，拉出梓晨。
　　“弟弟你好~”廖祖兵半蹲下来，朝着梓晨挥了挥手。
　　云凡已经想好了因为梓晨害羞而没有打招呼的措辞，而下一秒听到了梓晨的声音。
　　“哥哥好。”
　　云凡有些惊讶地盯着梓晨，梓晨鼓了鼓腮帮子。然后被云凡揉了几下脑壳。
　　互相打完招呼，廖祖兵控制着人物角色来到公共挂机地，关掉了显示屏：“来找我什么事？”
　　“云凡他们，下来玩几天。”兰岚走到卧室门，意思很明显，出去转路。
　　廖祖兵看了看云凡，又盯着兰岚，“走吧！”随后拉着兰岚下楼。
　　云凡拉着梓晨下楼，屋外的黑狗看着兰岚下楼，又叫了几下。
　　“闭嘴！”廖祖兵转头，对着黑狗吼了一声，语气里带着不是做作的生气。
　　黑狗顿时没了声音，在原地转着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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