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势

　　萧子云招降了田阔，京都地区尽归东海，为了实现先前约定助田阔报仇之事，萧子云写下军报，先是报捷，然后请求调拨援兵，派信使将军报星夜送到济州。信使出发后，日夜兼程，八天后渡过孟河，再往北两天后到达济州。按东海法令，凡前线军报，均先送到元帅府，此时曹方乘萧子云不在东海，便排挤黄鑫，一应外来军事，都报于太柱国、后军都元帅府。信使心中焦急，正午进了济州城，便直奔后帅府来。
　　到了门口，见两条长凳分两边摆在门槛外，几个门子正坐在那，信使下马上前施礼说：“在下有军情禀报，烦劳哪位爷给曹帅通报一声？”那几个门子却像是没看见也没听见一般，各做各事：这个在旁座的耳边悄声嘀咕了几句，引得旁座那个想笑又不敢大声笑；那个瞑着眼，轻晃着脑袋，也不知是醒着还是睡着。信使见状，又大声说道：“有军情，要向曹帅禀报，烦劳通报。”只见那几个门子又换了事做：先前嘀咕的反手从腰间取出两个核桃，把玩起来；闭着眼的住了脑袋，从手边端起个茶壶，对着嘴喝了一气，放下后又把脑袋晃了起来，却还是没人理睬那信使。信使心中不免恼起来，忍住业火，又大声喊道：“有哪位长着全乎嘴巴和耳朵的，帮我通报一声。”这时，那个晃脑袋的的才把眼睛睁开一条缝，缓缓站起来，说：“谁呀这是？这般聒噪，叫人连个午盹都打不得。”信使说：“非是在下吵闹，实在是军情紧急，耽搁不得。”那门子说：“再紧急的事，也得一件件来着不是？你是哪里来的？”信使说：“我是从京都萧元帅处来。”门子说：“我倒以为是谁？原来是他，别说你是送信的，就是他萧子云亲自来了，尊卑有别，要见我家元帅也要在这候着等候通报。任是谁，规矩坏不得不是？”信使没好气的说：“既然有规矩，就烦劳您去报一声。”门子说：“元帅今天身体不适，已经吩咐了，暂不理事，你还是改天再来吧。”信使急着说：“这怎么行，前方军情瞬息万变，我已经出发十天了，回去又要十天，往来耽搁就马上一月，万一前线有什么变故，大军有了什么闪失，哪个担当得起？”门子轻蔑的说：“说了不理事就是不理事，你都走了十来天了，也不差这一半日的，还是明后天再来吧。”说完那门子转身便往门里走，信使跟了上去，却被一人伸手拦住，一看，是方才那把玩核桃的。那人笑着说：“公人莫要急，这要见帅爷也不是不行，我们爷们谁去好好说一声就是了，您也犯不着这么着急上火的。”信使说：“我几次请你们通报，可却是无人理睬，怎让人不急？”那人还是笑着说：“我说公人你是头一回来帅府办事吧？”信使点了点头，门子接着说：“怪不得不明白这规矩。”信使说：“规矩？不是说让人通报后等着就是了？”门子摇头道：“那是帅府的规矩，不是我们这的规矩。”信使问道：“那你们这规矩又是什么？”门子说：“我们这些当差的每天在帅府门口守着，风吹雨淋就不说了，眼看着三月一过就到夏天了，天气炎热起来，总有个人做东请大伙喝杯凉茶避热解暑不是？要三五个人倒也好说，只是这帅府里光跑腿的门子就有二十几个，这叫人怎么管？”信使恍然大悟，明白这是要索取贿赂，正要发作，一想到军情紧急，便对门子说道：“既然规矩要这样，我也不好说什么。只是一路赶来，身上根本没多少钱了，只有这些散碎银子，您要是不嫌弃，就先拿去喝茶，只是赶紧替我通报一下。”说着，从怀里掏出三小块银子递了过去。门子低头看了看，嘴角一撇，说：“就这么点，别说喝杯茶，从这走到城门口就没了。十两白银，早早给了，就替你通报。”这信使再也忍不住，手指那门子骂道：“狗奴才，我是前线的信使，军中挂副百户的牌子，你们区区帅府门子家奴，狗一般的差事，却如此刁难我，还敢索要贿赂，真是大胆！今天赶紧让我进去见了曹帅，否则耽误军情，你们吃罪得起吗？”话音刚落，方才转进大门的那个门子又走了出来，一脸凶相说：“放肆！我门下的军官见了成百上千了，也没个像你这么没规矩的，没有孝敬，就赶紧离去，休要在这聒噪，迟了当心乱棍打你。”说完，一挥手，身边几个人将长凳搬进门内，将大门关闭。
　　信使见状，心里又气又急，上前叫门，根本无人理睬，万般无奈，只能转身往首相府去。后帅府与首相府相隔较远，再加上一路奔波，又被恶奴欺凌，心里堵气，等走到相府门口时，信使早也就是人困马乏、饥渴难耐，见了门吏，说明来意，门吏说：“每日这时相爷都在理事堂办公，我让小厮带公人进去就是。”随后一招手，身后一个小厮上前施礼说：“公人请跟我来。”相府分前府后院，前府供首相以及相府属官办公值日用，相府旁就是三司衙门，与相府一街之隔，只为平时里传递消息、承接公文方便；后院就是首相居所。前府分参议厅、长史厅和理事堂：参议厅设主官参政一人，副主官参赞主事二人，下属官员共十五人，分管各地州城行政事，凡地方上报，一概提交参议厅，等整理后，再附上意见上交给理事堂；长史厅为审查三司衙门公务的机构，户政司、度支司、兵马司三司一应公务，须全部留档定期交给长史厅核实检查。因兵权实际全在帅府掌握，故兵马司渐渐为虚设机构，官员稀少，各为闲差，倒是户政、度支二司每日事多务烦，更加有战事时，要从各地抽调兵丁、粮饷，不免繁琐起来，不过长史厅终究是个审查衙门，设主官长史一人，副主官副主事一人，下属官吏七人，定期将检查结果报给理事堂；理事堂为首相每日办公之处，上呈天子、下启百官，除首相外，设理事章京十人，协助处理公务。
　　小厮带着信使走到理事堂前，转身对信使说：“公人可在此稍候，小的进去给相爷禀报一声。”随即走进堂内。片刻后，小厮走出来说：“相爷请公人进去，小的就不陪着了。”说完，转身离去。信使走进理事堂，见萧子羽穿官服正装坐在书案前，两边理事章京各自忙碌。信使走到近前，施礼说：“小的萧元帅帐前信使，请相爷安。”萧子羽说：“听门子说，你是送军报的？”信使说：“小的特意送前线军报来。”萧子羽问：“军报应当送到帅府去，怎么给到我这里来？”信使说：“小的本来是往后帅府送去，可那帅府门子甚是可恶，对小的不予理睬，更有恶奴向小的索要贿赂，我因不曾孝敬他们，被拒之门外。如今军情紧急，小的万般无奈，只能来找相爷，还望相爷帮忙裁度。”萧子羽说：“既是这样，我就帮你一把。只是现在我手里事务繁杂，军报是来不及看了，你先说说前线战事如何？”信使说道：“前线连战连捷，田阔已经全军归顺我东海，萧元帅兵不血刃就收了京都。”萧子羽听完，立马站起来说：“此话当真？”信使说：“千真万确，有军报在此。”随即双手把军报递来，萧子羽一把拿过来，拆开一看，见军报上萧子云先是报捷，请求封赏三军，然后请拨援兵。萧子羽只看个大概，给信使说道：“你先在这里等候，要吃要喝就吩咐小厮，我去去就来。”就抬腿往外走，还吩咐佣人说：“马上准备马车，往王宫去。”走到门外，马车已经在那等候，萧子羽跳上马车，车夫一抖鞭子，马车扬长而去。
　　到了宫城门口，萧子羽下了马车，给门吏递了腰牌，转进宫城内。到了内宫外，又递上腰牌，给卫士说：“给陛下报，萧子羽有紧急大事上奏。”卫士不敢怠慢，忙向里奏报，不多时，内官出来说：“相爷久等了，陛下请相爷进去。”萧子羽便往宫内走去。二世王华安已经在上德殿等候，见萧子羽急匆匆走进来，施礼说：“臣请陛下圣安。”华安问：“今天并非御前奏对的日子，首相是有什么紧急之事？”萧子羽说：“确有紧急军务，江北行军总管、前军元帅萧子云已经率军占了京都全境，田阔及原京都全部敌兵，都已归顺东海了。”说完就把萧子云发来的军报呈了上来。华安接过军报，看了一遍，大喜过望说：“取京都、占中原，乃是先王夙愿，不想今日实现。”萧子羽说：“陛下容禀，眼前虽然得胜，可萧子云在军报中说了请求调拨援军以及粮饷的事，还望陛下决断。”华安说：“这调兵的军务，首相和两位元帅商议后，会同三司办理就是了。”萧子羽说：“陛下不知，这军务在帅府是走不通的。”华安问道：“首相这话是什么意思？”萧子羽说：“不瞒陛下，这一封军报本来是送到后军元帅府的，可帅府门子向信使索要贿赂、存心刁难，信使被拒之门外，无奈下下，就送到臣的相府来。臣想曹帅素来和臣弟不和，要是和他理论商议，又不知怎样搁置。眼下十万火急，不得有半点耽搁，所以这才直接进宫见陛下，还希望陛下乾纲独断，直接颁布圣谕，以援前线。”华安说：“这曹方是怎么约束的下人，这么紧急的事情也敢耽搁？”萧子羽说：“这些小事，日后再计较。眼下当务之急是赶紧调兵。”华安又问：“此番出征，十分顺利，已经占领了京都，再往西去，胜负又未可知。首相以为，进兵之事，萧帅之意对吗？”萧子羽说：“出征之前，臣已经有言，江北地区荣氏也好，雨氏也罢，已经是土崩瓦解。如今兵不血刃占了京都，又收了田阔手下几万精兵猛将，我军士气高涨，河内必然已经胆寒，趁此良机一鼓作气灭了雨氏，并非难事。臣弟宿晓兵机，他若无多数胜算和把握，是不会请求派兵的，所以臣恳请陛下下旨发兵。”华安想了想，说道：“孤虽然年幼，可也知军国大事之重，既然首相如此说，孤就直接颁诏。孤来口述，你来誊写。”然后下旨，在东海各州留守兵马中，抽调援兵，所需粮饷、器械及物资，一应由相府会同三司衙门准备，所有兵马、辎重须在旨到后两天内备齐，然后火速派往京都。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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