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南]期限同居者

　　在确切地听到“医院”这个词的时候，脑袋里像是有一座天枰突然失去了平衡，以来不及反应的速度倾向了其中一侧。

　　我好像很难把赤井和医院这个词联系在一起，但一旦这么想了，却又觉得合情合理。
　　大脑里的处理器高速运转着，就好像考试时临近收卷还在奋笔疾书的那最后一分钟一般，虽然是这么说，但实质上又觉得并没有思考出任何结果。

　　像是不能控制住双腿一般地跑出了会场，直到跑到门口的台阶前时才意识到自己并不知道该选择哪个方向继续跑下去。
　　我忘了问是哪个医院。
　　想到刚才田村似乎还有没说完的话，我整个人都升起了一股烦躁感，同时痛恨着自己的考虑不周到。
　　从距离上来考虑的话，会选择更近的吧？我朝着可以前往中心医院方向的车站跑去，一边拿出了手机，没听错的话是和高木在一起……我快速地从通讯录中找到了他的名字，然后拨出了电话。赌一把，如果确实是这边的话，也能节省一点时间吧。
　　事实证明我的赌运还算不错，我对高木表示由衷的感谢。

　　踩着赌运的尾巴，我也恰好赶上了到站的一趟车，虽然远谈不上安心，但也觉得刚才的那股烦躁感多多少少减弱了一些。可能是身体突然安静了下来，我开始大量地出汗，整个人仿佛都被一股热蒸汽包裹着，很是难受，由于穿着带跟的鞋子跑了一路，脚上的疼痛也渐渐明显了起来。本打算从包里拿出纸巾，手指却突然脱了力，背包从手中落至地面，然后很快被我捡了起来。

　　就算再怎么慌张也是不会提前到站的，我安慰自己。并且刚才在电话中高木也提到了赤井他并无大碍。

　　……但却无论如何还是无法整理好此刻的心情。我想象着当我见到他时的情绪，那也许会更加复杂。

　　在前台询问到了赤井先生所在的病房后，我艰难地循着医院内的指示牌找到了住院部，上了电梯，穿过走廊里来往的病人和家属，我终于来到了他的病房前。比想象中的少了一些挣扎，看见门是虚掩着的后，我直接敲了两下，然后轻轻推开了房门。

　　“高木吗？都说了你直接去展会就好了，不用管……”
　　熟悉的声音戛然而止，躺在病床上的男人和拉开了挡帘的我四目相对，他手中握着的手机里传出视频播放的声音，我很快就听出来那是展会现场的直播，听起来已经顺利地进行到了下一个环节。而本该站在台上的关键人物，此刻却只能在这狭小的病房中默默看着这一小块屏幕。
　　不知道该说是一种什么心情，不过亲眼看到他确实没什么大事，很快也就安心了下来。

　　“不是高木，是白石哦。”我对他说。

　　由于又一次静息了下来，脚上再度开始隐隐作痛，我走到床边的座椅前坐下，用手整理了一下有些乱掉的短发。而他看起来就是一副很想问“你怎么会知道”、“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的样子，但很快又得出了“可能是从其他人那里得到了消息”这样的结论，所以停顿了好几秒钟才做出了回应：“是你啊。”
　　当然我是更希望他能直接问出来，至少那样会表现得更惊喜一点，我也就更开心一点。

　　“听说我的室友在医院，我当然得来看看。”
　　“啊，据说是突然晕倒了之类的，就被高木送来医院了。其实已经完全没问题了，但医生却坚持让我好好静养几天。”
　　“让你好好静养，然后你就打开了展会的直播？”
　　“反正也没事可以做。”
　　“那，荻野的演讲还顺利吗？我没能在现场看完。”
　　问这话倒不是因为我真的担心展会的进程，我十分相信这位后辈的能力，哪怕只是临时救场，她也一定能做得很好。我一方面是想让赤井先生再次安下心来，另一方面也是向他透露出“我还没看完演讲就着急地赶过来了”的这个信息。啊，想不到有一天我也会面不改色地耍这样的小心机。

　　“现场的反响很好，很成功。”
　　“那真是太好了。”
　　“是的，”他突然将手机调小了音量放在被子上，“有靠得住的部下可以拜托是不错的事情，我也不用总是担着那么多。幸好这次的内容都有让大家好好准备，就算不是荻野，让田村那家伙上去大概也不会有问题。”
　　前面的话我是认同的，但最后一句姑且还是存疑吧。
　　我笑了起来：“那我可以认为，赤井先生是听了我说过的话才终于不再那么勉强自己了吗？不过话虽如此，却还是进了医院呢。”
　　“啊——”他盯着我看了大概有三秒钟，然后双手交叉叠在脑后，向后仰了仰身子：“可惜的是在这里不能抽烟了。”
　　“……”
　　亏我还以为他会说出什么感动人的话，又气又笑的我伏在床边拍了一下他的膝盖，就当作是为我那充满期待的三秒钟报仇吧。

　　而一旁手机里的展会直播仍在继续，现在已经到了自由交流环节，画面也着重在拍摄各种智能家居产品。对话中止之后，我和赤井先生也不知不觉地盯着直播看了好一阵，在看到一些熟悉的产品时，我也会觉得怀念，就好像曾经的那些时光还摆在眼前一般。

　　“结果到头来，我们两个人都没能好好地参加这个展会啊。”他突然又开了口。
　　“是、是啊，真可惜。”
　　“不想再过去看看么？时间应该还很充足。”
　　“现在还这么说的话就太无情了哦。”我从包里拿出几颗在展会现场拿的水果糖，扔了一颗到他的面前，然后自己也拆开了一颗。
　　他很快也领会了我的意思，“谢谢你特地赶过来。”
　　我笑着将菠萝味的水果糖放入口中，如果我能看得见现在自己脸上的表情，那一定是非常开心，甚至有点飘飘然的样子吧。
　　“我突然想到，你不会是想把我支开，然后偷偷溜出去抽烟吧。”
　　“虽然我没有想过，不过你这个想法倒是可以作为参考。”
　　听到这里，我又拍了一下他的膝盖，他也笑着撕开了糖果的包装纸。此刻我突然想起，因为最近各自都在忙着自己的事情，我和赤井先生似乎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轻松地相处过了，明明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还真是奇怪啊。

　　“刚刚看见你出现在门口的时候，我还吓了一跳。”
　　“没有料到我会来吗？”
　　“不是的，因为我好久没见过化了妆的你了，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又在说失礼的话了呢、赤井先生。”我觉得我应该给他的膝盖再来一击，“就算是特意打扮过，区别也没有那么大吧。”
　　“不是，我没有这个意思。只是想到说话的对象是白石，所以就把想法直接说了出来。”

　　糟糕，话音刚落，我一个不留神咬碎了圆溜溜的水果糖，牙齿的冲击力使我捂着腮帮子面朝病床栽了下去。时机过于巧合，这看起来岂不就像是我在害羞一样了嘛……虽然我承认确实是有那么一点。

　　随即传来“咔嚓”一声，我听见赤井先生也咬碎了他的糖果。

　　“白石，你差不多也可以把敬语省略掉了吧。”他说。

　　“这套智能家居系统呢，搭配配套的监控应用，可以很方便地查看各个部件的运行状态，也可以进行远程控制，像是普通的家电或者小到插座、插线板都是可控的，对上班族来说非常便利。然后还有……”
　　手机里传来展会现场的声音，虽然直播背景里的嘈杂声很大，但还是听得清采访者的讲解。
　　我想起了像是这种可控的插线板，以前一个人住的时候我还购买使用过一个。

　　“欸？敬语？”
　　我将随着直播飘向远方的思绪拉了回来，确认着他说的上一句话。
　　“你不是一直赤井先生、赤井先生这样地称呼我吗，我是觉得到现在不必这么见外了，我一直也只是叫你白石这样的。”
　　“那是因为……啊，毕竟我是后辈。”
　　“总之你可以考虑。”

　　突然要改口的话会有一点难度，不知道我能不能适应呢？话虽是这么说，我却还是忍不住直接跳过了「赤井」这个程度，想象了一下直接叫他「秀一」时的样子……糟糕，我要不还是继续把脸埋在被子里吧。

　　上午的时间过得相当快，原本打算一起去医院的食堂吃午饭，然而刚等他掀开被子准备起身，病房里突然就涌进来了好几个人。
　　听声音就知道，他们全都是部门里的前同事。

　　我瞬间被吓得往窗台退了好几步。如果是还没离职的情况可能还能随便找个理由搪塞过去，但现在似乎怎么都无法解释为什么我会在这个病房里。而等到我注意到田村的脸时，更是想起来上午我对他做出的逼问举动，完蛋了完蛋了……有没有地方可以让我立刻躲进去呀！

　　“梨奈前辈？”
　　大家脸上的表情都是一样的震惊，最终替他们发问的人是荻野姬乃。

　　“是我拜托梨奈子前辈过来看课长的啦！”田村突然走上前了一步，他挠了挠脸颊，“因为上午我们都脱不开身，恰好我又抓到了来参加展会的梨奈子，就告诉了她课长的事情，并拜托她替我们先过来看望一下课长。”
　　“是这样啊，都没听你说过呢！”上野拍着他的肩膀笑了起来。
　　“毕竟大家都在忙着嘛。”田村转过头看着我：“谢谢你，梨奈子。”

　　虽然有些摸不着头脑，但田村突然瞎编出来的理由确实将我从刚才的不知所措中救了出来，我赶紧点了点头：“啊，啊……没事的。展会也辛苦大家了。”
　　“能顺利就好啦！”

　　看着逐渐将注意力转移到这位卧床的课长身上的众人之后，我也终于松了一口气。但当我看到赤井脸上的神情时，又突然产生了一种失落，因为我来医院的理由并不真的是那样的。

　　结果是要吃午饭的事情被推迟了一些，可能是由于下午还得赶回展会现场，他们在这里停留的时间比想象中的要短得多，而我也就顺理成章地依然留在了病房里。送走他们后，我回到床边的座位上，整个人瘫在了床的边沿。

　　“吓死我了……”我小声念叨着，刚打算转过头看向赤井，病房的门却又一次被推开了，我立刻坐直了身体。
　　返回来的人是田村。

　　“课长！”
　　“怎么了？忘掉了东西吗？”
　　“不是不是……”他弯下腰喘了几口气，看起来是一路跑回来的，“那个、我刚刚说的，并不是我拜托梨奈子来医院的，是梨奈子突然抓住我问，然后她自己赶过来的。”

　　我完全没想到他会这么直白地说出来。
　　好歹委婉一点啊！

　　“我要说的就是这些！”他很快就转过身向外跑去，“梨奈子，下次记得把会场前台的那位石田小姐介绍给我哦！”
　　“……喂！”
　　我刚要起身，却被病床上的人按住了手腕，但他很快就松开了。
　　“他已经走了。”
　　“嗯……”
　　我稍微收了收手臂，由于田村的这番话，总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再去看他的脸。

　　“那个，水果糖还有吗，可以再给我一颗吗？”他问。
　　“有的有的。”
　　我从旁边拿来了我的背包，然后手忙脚乱地在里面翻找了起来。便签本、公寓钥匙、展会的宣传资料……各种小物件被我翻出来散落在了被单上，好一会儿才终于摸到了里层的几颗糖。

　　但他却先我一步拿起了钥匙，然后握在了手心里。

　　“刚才来的部员们会觉得我们是怎样的关系呢？”

　　“……欸？”我更加慌乱了起来，“田村不是帮忙找理由掩饰……”

　　“如果需要掩饰的话，我可以认为——”他展开手心露出了那把钥匙，“是真的有什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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