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诈尸第二十五天
荒郊野地，四下高树许是心中有异显得有些张牙舞爪，阴暗中一簇火，点着木柴烧得劈啪作响。迟谙抱膝靠在树下，齐斯瞥她一眼扔来块饼，慌手忙脚接住，赶紧道谢，少年冷淡应下一声。
“今夜就歇这儿，你守上半夜，我守下半夜，有问题？”
迟谙摇摇头。
“那我睡了。”
齐斯从下了马车面色就越来越差，不单是为自己说错话惹他不快的缘故。他说没受伤，却不时会按向肩膀与小腹，暗暗皱眉。
迟谙一路跟着屡次想开口，都是才起了个话头，就被一个眼神睨得闭嘴，似乎警告她不要多管闲事。现在更是背对她倒头就睡。
“别管他了，混小子！一会儿晴一会儿阴的。”
抱膝的手紧了紧，迟谙仰头靠上树干，微微眯眼看向夜空。扶风在耳畔骂了一声，又飘远了说去探探四周有无危险。微微颔首，看着无尽苍穹，一阵疲惫渐渐袭来。
快一个月了，也不知凤阳那边怎么样...
荒郊的风冷，暮春也萧瑟，伴着一两只蝙蝠掠过。紧紧稍显单薄的衣物挪得离火近些，却猛然听见隐约的呓语，是齐斯。
试探轻唤，少年未醒，呢喃着翻个身，正对上来。面容在火光下暖融融的瞧不清本来颜色，但肩上刺目鲜红登时让迟谙大惊失色，他果然受伤了。
“齐公子，醒醒！你出血了！”
半跪身前，急切又隐隐恐慌，轻声提醒，少年却睡得沉，微微皱眉呓语着，待隐隐有个猜测探去额上，果然滚烫得烧着。
该是这伤引起的。
狠狠蹙眉，环顾四下，野地之中也无处寻伤药，只能简单以布帛裹紧包扎了。
衣衫上并无划破痕迹，血尽数是从里面洇出，应是旧伤未愈，伤口破裂所致。想起齐斯似乎说过伤还没好的话，小声道句“得罪”，迟谙解开他领子。
少年生得很瘦，不知为何亵衣里面还裹了一层厚厚的白布，兴许前胸背后还有伤。捡块儿棱角锋利的石头，迟谙咬牙对着衬裙狠划两下，扯下两片薄纱，对着齐斯肩处伤口缠了两圈。
回首想看看火是否要添些柴，莫加重了他发热，漆黑中突然远远传来一阵呼喊。
“迟谙！灭火！快跑！我在东边山道上又看见一群带刀的龟孙！穿得跟刚才一样！”
是扶风。
大惊失色，不由多想扶风喊得很是焦急，迟谙当即一把扑了火，划乱灰堆。四下环顾一圈，咬牙架起齐斯。扶风已赶到身侧。
“他们好像在找这姓齐的小子！王八羔子的，他怎么还睡！踹起来！”
“他伤裂了发起了热。”
“妈的就拖累吧！往西走！”
扶风又骂了一句，还是报个方向。好在齐斯不重，迟谙将他一条手臂搭在肩上，焦急惶恐带给人的力量，竟叫她半拖半架着他勉强也能疾行。
“前边儿有个洞，草挺高正正挡上，你们两个进去差不多还有富裕。他的伤可裹好了，干这个的，对血敏感着呢。”
胸腔中心脏狂跳，迟谙点头，急促喘.息，把齐司手臂又往肩上提了提，拨开荒草，果然就见一低矮洞窟。矮身钻进，把齐斯倚在洞壁上，挨他坐下迟谙紧紧抱住膝盖。
不过片刻，远远便有风过草动，扶风大喊一声“来了”，一时浑身僵硬连呼吸都屏住，心里默默祈祷。
明明只有自己听得见，可扶风还是下意识放轻了声音。
“你注意着他，别烧得说胡话。我出去看着。”
颔首示意，暗中摸索着轻轻拽住了齐斯衣角，感觉到有一个活着的同伴，稍稍安心下来。
等了半晌，外面轻掠草叶的声音好似已不可闻，就在以为大概已安全时，突然——迟谙感觉到腕上好似缠上一条滑腻冰凉的“绳子”。
触感怪异让人心生恶寒。外面可能还有人，却不敢动作。可腕上随即一阵刺痛似有尖锐之物刺进肌肤。惊惧痛楚之下再无法克制地一甩，一声轻响，那“绳子”摔在石壁上。
完了！
心头一窒，捂着痛处僵在原地，迟谙死死咬着下唇一阵绝望。黑暗中忽伸来只手，捂住了她的嘴。
“别动，你可真会找死。”
有气无力的，齐斯醒了。
眼中已蓄半泓泪，她拖累了他。洞外已远去的声响在慢慢清晰——
嚓——外面扔来块儿石头砸在脚边。
僵着不敢动，齐斯却突然松手上前，一下扔了回去。
疯了！
迟谙惊恐。
脚步声起伴着拨草的沙沙声，人来了！
“远一点儿...”
黑暗里齐斯轻声，似乎伸来手抵了她一下，那声响已出现在洞口近在咫尺，在阴云遮月时候，外面人也未带进一点光。
洞里已经三人了，迟谙噤声。
蓦的一道寒光，齐斯暴起，迟谙下意识抱住了自己。
兵刃都未相接，连惨叫也吝啬，“嗤嗤”两声，血液飞溅，黑暗中胜负不知，迟谙被渐了一身，粘稠，滚烫，带着铁锈气息。一时惊恐，瑟瑟都忘却。
“扶我一把...”
良久，是齐斯的沙哑声音，气息微弱。
迟谙恍然，跌跌撞撞扑过去，又摸到一片血。
“他...他死了？”
“死了，你先扶我过去...他，不用动，其他人应该已经走远了，没有危险。我睡一会儿，你把洞口的草拨一拨挡好。”
无意识地频频点头，齐斯头一歪昏沉过去。壮着胆子，迟谙爬出去规整野草，钻回洞中在不安与疲惫中渐渐会周公去。
翌日，天未亮。
迟谙在扶风的大呼小叫中睁眼。
洞外微明尚有雾气，洞内，一个死人横在脚边，齐斯气若游丝。昨夜伤口又裂开了，还多了道伤，他未与她说。
“我在外面点鬼火引人，你们他妈还能出声。妈的！什么绳子？蛇啊！蛇！毒都没有你忍一忍先别动能疼死吗！”
听了一遍昨晚经过，扶风骂不绝口。
迟谙低头默默听着，手上不停替齐司裹伤。新伤不在致命处。还好。
“这小子也他妈命大，一声不吭流一夜血。我要不回来，一个干尸，一个睡死！还疼不疼啊！这时候外面有死不了，你去揪点儿嚼嚼敷上吧！”
骂完还要语气凶狠地慰问一下，迟谙摇摇头，又撕下一片衬裙，翻转过齐斯再次缠他肩膀，却突然发现他后身竟也一大片血。
微微一怔，偏那血渍颜色不同其它伤处，干涸在布帛上似已许久呈现一片深褐。这个位置...又忽然思及昨夜所见齐斯亵衣中白布，电光火石间一个猜想忽然迸发。
她好像...发现一个秘密。
*
天色大亮时，洞中少年终于睁开眼，一起身各处都疼，还有破布条缠着他裹得难受。这当口迟谙正去附近溪流洗漱过回来，洞口还站了个男子，瞧见他醒了，眸中一亮。
“主子醒了。”
男子冲过来，齐斯橫了他一眼。
“他刚才从山道那边来，说是寻你的。”
迟谙站在洞口解释。适才她手臂被蛇咬过的地方疼起来，便听扶风的出去找“死不了”，这男子就忽然“飞”到跟前，还以为是昨夜那批人呢，吓了一跳。
“属下有罪，来迟了。”
“哪能啊，没赶上给我烧纸，我该奖你啊。”
齐斯一扭头，说话阴阳怪气，迟谙抿唇看了一眼那男子神色，悄悄退了出去。
“咱俩这还算救了个人物不是？”
扶风跟上来。
迟谙靠在树底下揉肩膀。一夜过后哪里都痛，虽然洗漱过但昨夜又滚土又溅血，身上真是脏兮兮的怎么都不得劲儿。
“嗯...我想...跟他们借些钱，回去一路那么远...可是拖累他如此，日后也难相见，贸然开口有点难为......”
“这有什么打紧，你说拖累他，那引那帮人的还不是他吗？你当时扔了他在那儿可万事没有了。就借嘛，要我还狠敲一笔呢。你回凤阳现在又不是赚不到钱，霜雪明的人哪儿都跑，他留个地方来日回去你叫路不平什么的跑腿再还嘛。”
正说着，身后齐斯已被那男子扶了出来，好似还有何要紧之事，要抓紧赶路。这般一想他被人牙子抓住之事就很是怪异，不过也不是迟谙该过问的了。昨夜那么多人追他凶险万分，他这身份必然特殊非常，还是不要蹚浑水。
迟谙担心的其实还有这个，故犹疑不知该不该借钱。齐斯却已扯着身上裹伤的衣衫碎布可怜起迟谙来，让男子给二两银子她买身新的。
推拒没成又确需钱，顾虑也只能抛在后头。想让二人留个地址来日奉还，齐斯却颇为豪气地又说起不着调的话：
“欸，钱多的是，再见这么叫我喜欢的人可不多。不是借，送你了。”
那做属下的男子闻此一脸见怪不怪，扶风骂了一声“这小子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迟谙却再无此前窘迫，反纠结了片刻，最后直视齐斯，缓缓道：“齐公子，千万要爱惜自己身子...近日少食生冷...”
齐斯瞳孔一震。
迟谙抿了抿唇，还是接上后半句：“对伤口不好。”
少女明澈眼眸中带着小心翼翼地善意试探与并不做假的寻常关切，少年对上一愣，随即，扯开嘴角笑了笑，目光也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行，迟姑娘，齐某受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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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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