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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夜宴(二)
第二日,宫中除夕夜宴的请帖便送了过来。
秦盛公夫人早已派人把秦丝竹和秦雁歌的礼服送到了清竹院。秦丝竹看着桌上白色的礼服,恍惚间想到前世里,她是喜欢白色的,却不曾告诉过南予晟,南予晟喜欢玄色,于是她所有的衣服几乎都是暗沉沉的颜色,那时候她一心以为,只要南予晟喜欢就好,现在想来,真是枉费心力。
秦丝竹盯着漂亮的衣裙,随口问道:“还有几天是除夕夜宴?”
绿意轻声道:“小姐,还有三日,大小姐是去不了了。”
秦丝竹简单应了一声,起身走到梳妆台前,古怪地拿起一只弯月形状的玉簪,看着镜中稚嫩却极为精致的脸庞,声音有些别扭道:“我戴这个好看吗?”
绿意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家小姐突然问这个问题,只能如实答道:“这簪子是老爷在西疆带回来的盈水玉做的,颜色最是通透,小姐肤色白,戴上这个好看得很。”
“我怎么没觉得自己有多好看……多是那个老头子眼花了……”秦丝竹嘀咕了几声。
绿意没听清,奇怪道:“小姐说什么呢?”
秦丝竹摇摇头,犹豫再三,还是把簪子戴上了,吩咐道:“把我的披风拿上,去一趟永安王世子府。”
绿意冷不丁被唬了一下,小姐这又是做哪出,本来那晚听到那个永安王世子跟小姐有什么婚约已经够让人震惊了,现在小姐还要亲自“羊入虎口”。
“怎么了?”秦丝竹发觉绿意没动作,转头问了一声。
绿意赶忙欠了身,去取衣袄和披风了。
永安王世子府。
花厅里,南予瑾叽叽喳喳地说着前不久秦盛公府里的火蛇一事,夜既明拿着一卷书,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
“……前段时间父皇逼我功课逼得紧,我少不得又要常去秦盛公府去学习武艺,就发现了很多不寻常的事情,这丝竹果然变得与以前大不一样,每次见了我都会乖巧地打招呼……”南予瑾想起秦丝竹那声清脆的“五哥哥”,心里还挺美。
夜既明难得抬了一下眼皮,凉凉道:“你之前不都是直呼她的大名吗?怎么现在如此亲近。”
南予瑾挠挠头,咧嘴笑道:“这不是最近去秦盛公府次数多了,又次次能见到丝竹,让我对她的印象有些改观,便真有点把她看做了我的妹妹。”
夜既明突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她可不能做你妹妹,按辈分我还是你的皇叔。”
南予瑾:“????”
“世子,那个……”银蛟听到门口的人报备,走了过来,似乎不知道怎么说。
南予瑾笑嘻嘻道:“怎么,你们主子是不是犯事了,这么不好说出口。”
“不是……是秦……”
“五哥哥!”没等不擅言语的银蛟说完,一声甜甜的“五哥哥”便传了过来。
夜既明眼中有一瞬的紧张,不过很快便平息了下来,转头看向已经走近花厅的粉色身影,走在秦丝竹前面的是垂头丧气的练风。
南予瑾倒是很高兴,起身迎上去,很是熟练地揉揉秦丝竹的脑袋,道:“丝竹怎么知道今日五哥哥在世子府?”
秦丝竹笑得很好看,笑道:“我今日是来跟世子要债的!”
“要债?”南予瑾一时没反应过来。
一旁的练风苦着脸,刚才他从外面办完事正要进府,正巧碰上秦丝竹,被秦丝竹巧舌如簧地一忽悠,便带着她直接来花厅了,还好让银蛟提前来报备了一下,想着便看向夜既明的方向,却发现夜既明的脸色发黑,直直地盯着正在欢快交谈的南予瑾和秦丝竹,练风不禁汗颜,怎么五殿下这么不会看场合?
“好了殿下,我记得你下午还要跟着夫子修习国注,快些回宫吧。”夜既明拿起一盏茶不温不凉地说了一句。
这边南予瑾还没问清“要债”的事情,听到夜既明下了“逐客令”,接着就被练风“请”了出去。
“诶我这,还没到上课的时间呢……”
南予瑾稀里糊涂地离开了花厅,暖香气息环绕的花厅里只剩下夜既明和秦丝竹,还有跟进来的几个下人。
花厅里炭火烧的很旺,绿意便把秦丝竹的披风和外面的袄子脱了,夜既明看着一身粉色衣裙、发上簪着一只玉簪的小美人,心里有些波动。
南予瑾一走,秦丝竹脸上的表情便平静了下来,欠下身子极有礼数道:“小女子冒昧来访,还望世子爷别见怪。”
永安王世子府平日里没有人敢来访,除却永安王还有南予瑾,就是想早早攀关系的世族也畏于永安王的地位,不敢造访,今日被秦丝竹打破了常规,练风想着自家主子对秦家小姐的态度,便自作主张带秦丝竹进来了,现在看来确实没有什么严重后果,练风不由得松了口气。
夜既明淡淡道:“无妨,秦小姐坐吧。”
秦丝竹坐在了离夜既明稍远的地方,既不过分亲近,也不过分疏离,很是合适。
相较于刚刚秦丝竹与南予瑾那么热切的交谈,眼下秦丝竹与自己有些疏远的感觉,让夜既明心里有些别扭,虽然知道秦丝竹的那副天真孩童的样子是做出来的,现在眼前的秦丝竹才是她的真面目,但是夜既明还是很想让“那样”的秦丝竹叫自己一声“世子哥哥”。
“世子爷,三日后便是除夕夜宴了,不知道你跟五殿下有什么打算。”秦丝竹摸着手中精美的茶杯,一双大眼看向正在想事情的夜既明。
夜既明听到秦丝竹并非真的是来谈什么“要债”的事情,很是自然地答道:“暂时没有,怎么,秦小姐有什么想法吗?”
秦丝竹喝了一口茶水,道:“除夕夜宴,皇子们都要参加,南予晟也不例外。”
夜既明眸中稍沉,道:“秦小姐这么说,是打听了我和五殿下的事情。”
秦丝竹轻笑:“你也不用怀疑雪魅,这事情我早已知晓,我跟你说过,我与父亲是站在一边的,五殿下自小跟从父亲学习武艺,说我父亲是五殿下的半个爹都不为过,你说我父亲是站在哪边呢?”
夜既明早就知道秦丝竹不简单,他更是因为秦丝竹的聪颖和冷静,对她有些另眼看待,甚至是多出来很多别的心思。
夜既明继续打太极:“我跟五殿下也还是没有成人的少年,没有想过太多的东西。”
秦丝竹心里嗤笑,皇室竞争从皇子一出生便存在了,别说五皇子南予瑾现在才十五岁,只怕早已谙熟宫中的一切不耻手段,而一直隐藏羽翼的四皇子南予晟,十八岁的年纪比起南予瑾,多活的这三年都是南予瑾学不到的手段与心计,想必早就对南予瑾出过手,南予瑾和夜既明也应该有所防备。
秦丝竹眼睛明亮,道:“世子,既然我们是一边的,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南予晟我是一定要除掉的,这跟你们以后的目的是一样的。”
夜既明想过秦丝竹的打算,可没想到秦丝竹会这么直白,掩饰住心里的讶异,道:“那秦小姐今天来是要谈合作?”
秦丝竹轻笑:“是了,世子爷看重我的能力,知道我不像表面看起来这么简单,还给我送了得力帮手,又在火蛇一事中数次帮我,我自当尽心襄助世子爷和五殿下。”
“世子爷和五殿下情谊深厚,是因为永安王夫人和瑜贵妃的交情不浅,所以世子爷是一定会永远扶持五殿下的。”但是秦丝竹现在也没想明白,为什么前世里自己嫁给南予晟后,夜既明就销声匿迹不再为五皇子提供助力了。
秦丝竹轻飘飘地一番话让夜既明心里有了些戒备,因为永安王夫人和瑜贵妃是同母异父的姐妹的事情,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人知道,更何况永安王夫人早已仙逝多年。
夜既明对永安王夫人生前极为孝敬,也答应了永安王夫人要他帮助五皇子的遗愿,这也是夜既明扶持南予瑾的真正原因。
夜既明盯着这个心思诡谲的小女孩,冷冷道:“不知是该说秦小姐消息灵通,还是说秦小姐在威胁我与你合作。”
秦丝竹眨眨眼:“威胁?这有什么可威胁的?难不成这事情广而告之后会影响到世子爷什么利益吗?没有吧,我只是想除掉一个南予晟,而你们面对的还有大皇子,三皇子,说的难听一点,几个刚长起来的小皇子危险也不小,所以,如果我们合作,我会报答你们帮我对付南予晟,帮你们去解决其他的挡路石,这不是两全其美吗?还是世子爷觉得我这个帮手实力不够?”
夜既明心中暗暗称赞,不愧是老头子选的儿媳妇儿,眼光真的毒辣,又漂亮又聪明,也许永安王真的只看中了秦丝竹长了一副好皮囊,但是他却看到了秦丝竹更为宝贵的东西。
夜既明思忖了一下,问道:“你为什么要除掉南予晟,你跟南予晟应该还没有见过面。”
秦丝竹眼中的笑意有些冷,轻声道:“如果是梦中前世呢,如果是梦中前世里他把我扒皮抽筋置于死地了呢?”
秦丝竹脸上的笑很温柔,夜既明竟然觉得她没有在胡言乱语,毕竟,之前的一切都不符合秦丝竹九岁年纪的行径。
夜既明一瞬不瞬地看着秦丝竹,唇边竟化开了一丝笑意,道:“秦小姐有没有实力,那也要等以后看,上次我也是试探,今日秦小姐这么有诚意地来跟我确认合作,我自然谢之不敏。”
夜既明的突然的一丝笑容让秦丝竹有些晃眼,是有点好看。
秦丝竹错开眼睛,脸上又摆出一副天真的模样,笑道:“那太好啦,除夕夜宴世子爷会去吧,那宴会时候见咯!”
说着,秦丝竹起身正欲离开,夜既明突然出声:“等一下!”
秦丝竹不解,只得站定,转头看到夜既明吩咐了练风什么,练风出了花厅往后面走去了。
夜既明走近秦丝竹,看着这个刚到自己胸口的小女孩,从袖中不急不缓地取出一锭银子,道:“既是来讨债,怎么能一点银子也没有从我这里讨出去。”
秦丝竹有些诧异,雪魅本来就是夜既明给的,没有收她的钱就是夜既明大方了,没想到夜既明真要“还”她十两银子。
秦丝竹心里有些发虚,毕竟她这段日子用着雪魅确实非常顺手,这人肯定不能用十两银子就能买得到的,于是想要拒绝,没想到还没来得及摆手,就被夜既明抓住了衣袖,一旁的绿意一着急差点就要把秦丝竹拽到身后,但是被夜既明不留痕迹得瞥了一眼,竟一时不敢动作了。
夜既明拎起秦丝竹的小手,把银子放到秦丝竹手中,道:“我说送的就是送的,这钱是不能欠的,况且欠了这么久,秦小姐应该跟我要点利息。”
练风抱着一个沉香木的盒子走了过来,夜既明接过盒子,看向秦丝竹身后的绿意,淡淡道:“替你家小姐拿好。”
秦丝竹一时愣怔,这世子爷怎么看着脑子不好使,怎么一个劲向自己送东西呢?自己跟他合作到底对不对?
而后秦丝竹想到了什么,脸上一红,轻声道:“我,我虽然长得还可以,我们,我们之间也有个什么婚约,但是,但是你不要老给我东西,父亲可什么还没跟我说呢……”
夜既明难得地又笑了一下,言语间有些温和,道:“自然,你才九岁,现在告诉你怕是要吓着你,秦盛公当然也不想那么早就告诉你。”
什么跟什么啊!怎么听着好像她跟夜既明的事情定了一样!
秦丝竹有些羞恼,明明自己比这个小鬼头大了不是一岁两岁,怎么在这种事情上吃了瘪。
“这盒子我不要!世子爷快拿回去!”秦丝竹似乎是羞极了,挡住绿意,也不抬头看夜既明。
夜既明突然蹲下身子,把身边的练风和银蛟吓了一跳,两人慌忙跪了下去,也把秦丝竹和绿意吓了一跳,绿意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也跪了下去,顿时场面有些诡异。
秦丝竹看着蹲下身子的少年,一时间有些发懵。
夜既明似乎有些沮丧般,全然不似平日里冷冰冰的样子,温润瑰丽的眸子对上秦丝竹的,像是蛊惑般道:“可是这个东西我准备了很长时间了,很希望你能接受,可以吗?”
如此平等的相视相对,让没亲密接触过别的男子的秦丝竹心里无比紧张,不是都说永安王世子话少还脾气古怪,不近人情吗?
“真,真的只是利息吗……”
“当然,如果秦小姐把它当做我的新年礼物,也不错。”说着夜既明竟然又笑了笑。
一旁跪着的练风风中凌乱,疯了疯了,主子疯了,一定是被秦家小姐灌药了,两个人都是疯批,绝配!
不知道是不是夜既明的眼睛太蛊惑人心,还是夜既明的笑太令人沉迷,等秦丝竹反应过来时,她已经在回家的马车上了。
秦丝竹气呼呼地暗道自己没出息,这难道不是美人计吗?不对,这不就变相承认了夜既明长得好看吗?也不对,夜既明用美人计也没有害自己啊?
气急败坏间秦丝竹看到了一旁的沉香木盒子,拿着盒子的绿意还是一脸懵懂的状态。
“绿意,打开盒子我看看。”秦丝竹压住心底对自己的闷气吩咐道。
繁复的锁扣被打开,掀开盒子,里面端端正正地放了一套月白色的礼服。
这,是要做什么,难道夜既明要自己穿着这套礼服去夜宴?这算什么啊!才见了几次就送衣服!
绿意小心翼翼地拿出礼服,仔细看了看,惊喜道:“哎呀小姐,这衣服的料子可比宫里的浮华云锦看起来还要好,到时候夜宴的厅中也不冷,穿这个正合适呢!这尺寸也很适合小姐呢!”
秦丝竹脸上一热,夜既明怎么知道的自己的尺码,还煞有介事地做成礼服的样子,这意思也太明显了。
“说什么呢!母亲已经给我备好礼服了,这衣服拿回去锁箱子里就算了!”秦丝竹拿起一本画册乱七八糟地翻着。
绿意一脸惋惜,道:“真是可惜了,永安王世子说准备了很久,怕是在夜宴帖子下来前就准备了,诶其实世子也挺好的,好看还有钱,小姐跟世子在一块……小姐我错了!以后不说了!”
秦丝竹这才把“恶狠狠”地目光从绿意身上撤下来,气道:“以后再说这种话,就让皎月天天挠你脚心。”
“不敢了不敢了!小姐我再也不敢了!”绿意看着羞恼的秦丝竹,心里偷笑。
待回到秦盛公府时,已是下午了。
秦盛公夫人手中拿了一张信纸,肉眼可见地颤抖个不停,颤声道:“玉石,难道他真要丝竹……”
玉石姑姑也是一脸震惊,刚刚有小厮送来一封信,是永安王府送来的,信中说,除夕将至,为表永安王与秦盛公情谊,特给府中三位小小姐还有小公子准备了新年礼物,其中秦丝竹的礼物已经由世子代送,希望小小姐们和小公子喜欢。
秦丝竹刚走进明德院的主屋,就看到秦盛公夫人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上前关切道:“母亲这是怎么了?”
秦盛公夫人一把搂住秦丝竹,眼尖地看到后面绿意端了个盒子,立刻起身,让绿意打开盒子。
在看到那套华美清雅的白色礼服后,秦盛公夫人更加失魂落魄了。
“曼舞的是一对燕子玉石打的镯子,雁歌的是一件白狐狸的披肩,怎么丝竹的就是夜宴礼服?玉石,玉石……”
玉石姑姑忙安抚道:“夫人,这也没说是夜宴礼服啊!”
秦盛公夫人面色稍缓,突然房外的小厮又走进来,跪下道:“夫人,永安王世子府来信。”
“什……什么?”
玉石姑姑接过信,打开替秦盛公夫人看了一眼,脸色有些僵硬:“夫人,世子说这礼服是夜宴礼服,还希望夫人能看得上眼。”
秦盛公夫人两眼一黑,抱紧秦丝竹,伤心道:“我们丝竹才九岁,那世子也才见过我们丝竹不到三次,怎么就看上我们丝竹了呢?”
秦丝竹大概搞清楚了事情的由来,她还在想怎么跟秦盛公夫人解释衣服的事情,这下永安王父子早把事情解决了,只不过有点太刺激了。
“母亲,别难过,我听父亲说,是永安王想要一个可爱的女儿,但是无奈只有一个世子,又看女儿长得投他的眼缘,所以才会给女儿这套衣服吧。”秦丝竹极力安慰。
“是啊夫人,而且你看,永安王给每个小姐都送了东西,每一件都价值连城,丝竹小姐的这份也是恰好了赶上夜宴,看来永安王是真的喜欢女儿啊。”玉石姑姑也在一边附和。
爱女如命的秦盛公夫人心里终于平静下来,也慢慢接受了夜宴礼服的事情,并开始拿起礼服细细观摩。
“嗯不错,这料子我不知道是什么,但却是顶级的,到时候外面套着我准备那个袄子,去了夜宴把袄子脱了正好,丝竹穿上肯定漂亮。”
看着秦盛公夫人又是一副喜滋滋的样子,秦丝竹与玉石姑姑相视一笑。
“那母亲,一会晚饭我再过来,我先回院子了。”
“去吧去吧,把礼服收好。”
秦丝竹轻叹,哎,看来这礼服不穿也得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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