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之下之陆绎千安

　　此刻的千安终于知道四肢发麻是种多么痛的领悟了。
　　林菱的药她谨遵医嘱服用，却是效果甚微，该晕晕，该麻麻，现下还多了一种感觉，心口有股微弱的刺痛感，并且在不断严重。

　　趁着自己的手还有力气，千安将陆绎浑身上下好好擦拭了一遍，散乱的头发也重新梳好。
　　大功告成，看着干干净净又整整齐齐的陆阎王，千安扯起嘴角，这样明天大人醒来，应该也会舒心不少吧。

　　当她面色红润（累得）地走出屋子，今夏嬉皮笑脸地跑了过来，“安安啊。”

　　千安将控制不住发抖的右手藏到身后，笑了笑，“有事说事。”

　　“那我直接问了啊，我也就是有点好奇，你现在是和陆大人在一起了？”

　　“没有的事。”千安垂眸，想起了什么，“先前我喂药的时候，你是不是在门外偷看了？”

　　今夏嘿嘿一笑，试图蒙混过关。

　　“你看到便也算了，这件事千万不能让其他人知道。”千安眯眼，“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明白明白，你放心。”今夏连连点头，话题一转，“安安，我想吃你做的酒酿圆子了。”

　　“圆子你自己揉，其他的我来。”千安被她拉着慢慢走向灶房，轻柔的声音被风吹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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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一早，千安迷迷糊糊间感知到了灼灼的视线，倏地睁开眼睛。

　　！
　　“大人，您醒了？”
　　林菱说了，只要他能醒过来，就是闯过鬼门关了。

　　千安想要起身，却是双腿突然无力，她挑眉笑了笑，改为静静回视陆绎。
　　探手摸上他的手腕，须臾，心下一松，脉象终于平稳下来了。

　　陆绎颔首，仔细端详了她片刻，“千捕快好像瘦了。”声音很是虚弱。

　　“是嘛，卑职最近明明还吃得很多呢。”差不多缓好了，千安撑着床站起来，俯身探了探他的额头，也已经不烫了。
　　“您应该饿了吧，卑职去给您做些吃的。”千安笑眯眯着，“大人您有什么想吃的？”

　　陆绎勾唇，“做你拿手的。”

　　“好嘞。”千安应下，挺直腰杆缓缓走了出去。

　　在杨岳和袁今夏的帮助下，千安顺利做出了一顿大餐，虽然都是素菜，却也让吃到的人拍手叫好。

　　千安承担了给陆阎王喂饭的职责，她眉眼弯弯，又想起了昨日。

　　“在开心什么？”

　　“您啊。”千安接上，“开心您福大命大，以后定能长命百岁。”

　　闻言，陆绎眯眼，张嘴将送至嘴边的白粥吃下。

　　见此，千安又忍不住笑了，要是昨天他能有这么配合就好了。

　　“……”

　　千安见好就收，依旧以缓慢却稳当的速度，继续喂食。

　　吃完饭，陆绎斜靠在床头，徐徐出声，“去休息会儿吧，感觉你很累。”

　　“有吗？”千安抬手摸了摸脸，“是不是太白了？都怪今夏，早上起来的时候非要给我抹粉，会不会很奇怪？”

　　“不会。”陆绎牵唇，“不奇怪。”

　　？
　　千安也没力气内心OS了，只想快点离开，再待下去她怕自己会控制不住，露出狰狞的表情。
　　“大人，您好好休息，卑职先下去了。”

　　“千捕快……”看着女人火急火燎的背影，陆绎不禁皱起了眉头，她是在躲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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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没什么胃口，千安还是硬塞了不少食物，她说过的，就算死也要做饱死鬼。

　　傍晚时分，晚霞铺天，打在枫林里，显得似梦似幻，格外好看。

　　“林大夫，您的救命之恩在下没齿难忘，日后有任何需要您都可以去我说的那个地方，我等定会全力为之。”千安忍住翻涌上来的腥气，轻声说道。

　　林菱扶她起来，“你就不怕没有‘日后’了？”她顿了顿，“你应该也知道自己体内毒素的发散速度远超常人，还有最后一日，能不能救你，我都不敢保证。”

　　怕啊。
　　“不要紧的。”千安笑笑，“林大夫，您知道这附近有什么地方结野果吗？”

　　“嘴馋了？”

　　千安舔了舔嘴角，“是挺馋的。”

　　她想了想，又问道：“林大夫，您有胭脂水粉之类的吗？能不能借我用用？”

　　“怎么，终于想起替自己梳妆打扮了？”林菱拉上她的手，两人慢慢走着。

　　“对啊。”
　　想走得体面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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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大人，这袋蜜饯是卑职亲自为您做的，保证每颗都是甜的……您吃得慢一点，最好能每日只吃一颗……”
　　将周围树上的果子全都摘完了，却也不过数百枚。

　　能不能，将我记得久一点？

　　一一送出了自己准备好的礼物和书信，千安最后来到陆绎房内，静静看着他的睡姿，许久许久。

　　！
　　又是一阵噬心刺骨之痛，迫使她不得不尽快离开，千安深深看了陆绎一眼，似要将他烙印在心间。

　　“陆绎，我好像……有点喜欢上你了。”

　　说着，她径直转身离开，徒留床上再次陷入梦魇的陆绎眉头紧蹙。

　　千安手里拿着从林菱那顺来的药粉，一路下来，庇佑她不受蛇群侵害。
　　找到那棵最大的枫树，将丹田处最后一丝内力压榨完后，千安成功上到了树顶。倚着树干慢慢躺下，面前就是近在眼前的圆月与星空，近到似乎只要她一伸手，就能触碰到。只可惜，她已经没力气伸手了。
　　除了心口愈发严重的绞痛，对于这场即将到来的新旅程，千安还是很满意的。

　　夜深了，偶尔几声稀疏的虫鸣，让千安觉得自己并不孤独。
　　风吹得越来越大，吹来了乌云，吹来了落叶。

　　千安认命地偏头将落叶扫下，感叹一声真是人倒起霉来喝水都塞牙。
　　天色逐渐阴沉，看来她得死在这场暴雨里了，也太惨了。

　　……要是被家里的小姑娘知道她如此这般，定会哭红双眼的。

　　知觉从脚底开始消失，千安在全身失去知觉的前一刻用尽全力将野果丢进了嘴里。
　　努力咬下去，酸涩的汁水顿时充斥了她的嘴巴。

　　呜呜呜，真的好酸啊。

　　下一刻，她缓缓勾唇，幸好，回甘很甜。

　　半息，那双笑意渐渐消散的眼睛无力敛上，头也随后歪在了一边，千安的气息一点点弱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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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可能，这几天的千安就跟以往一样，能吃能跑的，怎么可能说死就死呢？！”

　　陆绎还未走近，便听见谢霄的大嗓门，关及千安，他闪身隐匿于树荫下。

　　“林大夫，叔，这到底怎么回事啊？！”今夏双眼发红，满是不可置信。

　　被提问到的两人相视一眼，丐叔叹了口气，“还是我来说吧。”
　　“这件事情跟陆绎中的蓝玉簪毒有关系，千安这个丫头为了救陆绎，就让菱儿在她体内种下蛇毒，以身养毒，她用自己的血来救陆绎。”
　　“本来想着陆绎身体恢复之后，她的蛇毒也能治好，但没想到她的体质特殊，毒素蔓延，以至于——”

　　谢霄一把抓住丐叔的衣襟，怒吼道：“你怎么不早说啊！”

　　接下来的对话陆绎已经听不清了，他拧眉，失去章法地拆开千安留给自己的信，淡黄的信纸上，除了托他将死讯告知冷家和为贴身丫鬟另寻良所，文末，还有短短两行小字。
　　“陆大人，最后相信卑职一次，卑职留给您的野果，都是甜的。”
　　尾款，是一个用黑墨涂满了的实心。

　　“——怎么了！它代表我的一颗真心！”

　　记忆回溯，陆绎拿信的手微微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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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安？！”

　　一滴，两滴，冰冷的雨水打在脉搏微弱的千安脸上。

　　“……千安！？”

　　越来越近的呼唤声，是她最为熟悉的声线。
　　无知无觉中，千安轻微弯起了嘴角。

　　“千安？！”

　　一声暴喝，硬生生将千安震醒。

　　“陆……绎……”

　　微启双唇，气若游丝。

　　数米之外，陆绎突然心尖一颤，“千安？”认准方向，他坚定不移地朝那走去。

　　千安拼命呼吸着，她想最后再看一眼对方。

　　“千安！千安！？”

　　别急，慢慢来，我就在这里。

　　睫毛微抖，千安调动全身力气只为了一个简简单单的睁眼。

　　可能是心灵感应生效了，低头之时，千安恰巧对上了陆绎仰视的眼神。

　　“……大人。”她用口型无声喊道。

　　“千安！你别动！”

　　陆绎皱眉提气，纵身上树，将人牢牢箍进怀里，坐到了她的旁边。

　　冰冷僵直的身子在接触到那股热源后极小幅度地一缩。
　　千安嘴角弧度逐渐明显，控制着手指勾上男人的衣摆，她又低低喘了口气。

　　“大人……您怎么来了？”

　　陆绎慌乱无措地抱紧了她，想要用自己的体温温暖她，语气里满是显而易见的焦虑和不安，“如果我不来，你该怎么办！？”

　　千安轻抬下巴，尽量让自己靠近他的耳朵，“野果，尝过了吗？”她现在只想知道自己最感兴趣的，毕竟，她的时间不多了。

　　陆绎显然了解了她的现况，急急摇头否认，“我还没吃过，连看都没看，千捕快你回去再将它给我，好不好？”

　　“不行啊，大人。”千安跟着轻轻摇头，“您知道的，我回不去了。”

　　“你瞎说什么呢！”陆绎眼底满是血丝，“谁让你自作主张的！？我的命不用你来换！”

　　千安笑了，“卑职，心甘情愿的。”说完，猛地咳出一口黑血。
　　她咳了一声，带起胸口震动，“大人……答应您的《桃夭》，卑职恐怕没有机会——咳咳！”

　　“千安！”陆绎不再多想，伸手解下自己手腕上的琴弦替她带上，“这个手绳送给你，我娘的遗物，我视之如命，只因为我当它是个念想。”
　　“现在我把这个念想送给你，你必须要好好珍惜。”一字一句，如诉如泣，“手绳送于你，就是不准你死！”

　　“……”如果她也死了，这根手绳的意义就太沉重了。
　　视线在腕间固定，“大人，我想看看您。”

　　千安就着男人的力气坐起了身子，这才看清了他的模样，她的声音越来越轻，“怎么，又变成这样了？”嘴角的血迹缓缓流下。

　　又是一阵凉风吹过，两人散落的发丝顺着同样的方向摇曳，她有什么资格去说他呢？

　　她手指微动，陆绎便会意地将她的手捧到自己脸旁，千安顺势蹭了蹭，笑道：“不过，大人，就算是头发散了，也依旧好看。”耀眼得像颗星星，“好看得像谪仙……”
　　话音未落，放在陆绎脸颊上的手无力滑落，连着手绳，滑进了他的手心里。

　　“千安？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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