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零软包是硬茬

　　邱丹悦绕了一圈，回家路上才找到她爸，正背靠着大柳树，坐在个小土堆上作冥想状。

　　“爸，你快跟这块土地融成一块儿了知道不？”乍一看还真不容易发现。

　　“悦悦，我跟你说，咱房子就建在这儿，到时候，咱这么设计……”一见着闺女，邱荣兴倾诉欲上来，抓着人巴拉巴拉一通设想，可谓头头是道，档次是奔着他们家原来那别墅去的。

　　邱丹悦真不忍心泼冷水，但是，“爸，咱没钱。”

　　“咔哒”一声，仿佛有心碎的声音。

　　“爸，砖瓦材料很不好弄，地基也要排队等批。与其设想这些有的没的，我觉得您还是先赶紧找大队长把地基拿下来再说。”所以说，整个家里，只有看了原书的她最接地气，一个人承担了所有！

　　“嗯，爸知道，这不在正在选地方吗？”只是选着选着就忘了初衷，蹲地上拿着跟树杈比比划划的，开始设计房子了。

　　“先回去吃饭。”邱丹悦忠实地执行出来的任务。

　　回去的路是邱荣兴在前头领着，自然是选了近的一条，也就没机会从施家门前路过。事实上，邱家选的这间屋子，是地主家宅的后院，开了个侧门，离主屋和前院都很远，外观也不奢华，最早住的是不受宠的妾侍，后来新华国成立，一度空置下来，才得以在混乱中保留了下来。

　　而施家住的屋子，是这座宅子的前院，首当其冲，损毁最严重。按后世的标准，属于危房了。施启尧一家人住进去后，修缮是不被允许的，但他们依然想了些办法，尽力加固了下。对于整个被砸毁的大门，他们编了一个竹篱门补上。站在外面是很轻易就能看到竹篱门内的施家人的日常活动的，算是处于随时能被监察到的状况。

　　以此为交换，施家人获得了些许的自由。

　　“对了悦悦，今天有个小伙子帮了我一下，回头得谢谢人家。只是看着挺面熟，该不会就是施启尧吧？”邱荣兴冷不丁开口道。

　　“嗯。嗯？啊？”邱丹悦这不在胡思乱想么，一时没反应过来。等听明白了，傻眼了片刻，赶紧打哈哈，“爸，你不就出门看个地基吗，这也能出事儿？”

　　邱父可比孙母好忽悠多了，思路一下子就被闺女牵着走了，“这叫什么话！我对这村里也不熟啊，边走边想的，这不就走岔了。走岔了，可不就得问问路。只是那小伙子太热心，一路给我送了出来，到这附近才走的。”

　　这话勾起了邱丹悦的记忆。原书里提过，作为下放人员的施家是单独在一个地方干活的，平日劳作时几乎跟村里人没什么交流。只有抢收的时候，人手不够了也可能把他们叫过去。也因此，施家人是有一个小小的秘密基地的，偶尔想吃点好的，会躲进那里。

　　这么一想，邱丹悦表示，心痒难耐！

　　“行行行，先不管这些，填饱肚子要紧。快开饭，饿死了要！”邱丹悦催促。

　　“那谁说不是呢！”邱父十分认同，没提的时候还不觉得，这么一说，更饿了！

　　两人冲进屋里，孙母已经在等着了。当下，三人吃了个喷香。中午的菜色偏向邱父，红烧肉、大肘子、糖醋排骨、爆炒辣白菜、宫保鸡丁、西红柿蛋汤。

　　这些个菜放在这年代，那叫一个稀罕。

　　“好吃！真是好吃！还是阿敏烧得菜，最合胃口。”邱荣兴吃饱不忘大厨师，连连夸赞。
　　“那可不。我妈那分寸拿捏得嘞，一个字，准！”没一个菜拿得出手的邱丹悦适时地跟着捧道，毕竟民以食为天。

　　“哼，知道就好。”孙承敏心里美美的，端端正正地道，“还得多做些备着，坐吃山空可不成。下午这灶台也得搭起来，家里也不能不开火。”

　　“成，我来弄。”邱父打包票道。

　　“那我吃饱了先出去消消食。”邱丹悦冷静地开溜，最后一个字落下，人已经在门外了。

　　邱父：“哎？悦悦不是说过，刚吃完饭不宜多动，不爱散步的吗？”

　　孙母神神秘秘一笑，“一个人的散步，能是散步吗？”

　　可惜，邱荣兴没有接收到妻子的提示，咧开嘴笑，“怎么不是散步了，那公园里老头老太太，一个人竞走的都多得是。”

　　孙承敏：……活该你被瞒在鼓里。

　　屋子久未住人，霉气重，积灰多……虽然大队长带人打扫了一番，但需要收拾的地方还有很多，一时半会儿的急不来。
　　这时，包揽洗碗任务的邱父一拍脑袋，“这丫头跑这么快，咱这碗还没洗呢！”

　　碗筷油油腻腻的，一拿出去就是明晃晃地昭示着他们的伙食有多好。这宅子的后院，原是有井的，但几年前那会儿被打上门来的众人给填了。

　　邱荣兴眼巴巴地看着妻子，没得到一丝同情。只好撸撸袖子，拎着木桶去河边提水。提水的时候自然是顺手在他的i5芥子里收了很多河水，操作也简单，将手伸进水里作为接触物就能直接收纳进去，存在空间内的一个闲置玻璃钢里。

　　他爱喝茶品酒，空间里存了不少盛水的器具。出去旅个游什么的，遇上品质好的泉水、山水，都会收集一些。

　　等到邱荣兴一口气提着水感到屋里，老婆已经摇着扇子躺下小憩了。还想卖个惨的他只能默默地揉了揉受了罪的胳膊、手腕，任劳任怨地、动作放轻地出去洗刷碗筷了。

　　邱丹悦摸到施家人劳作范围附近的时候，停下了脚步，躲在拐角处藏身，叉着腰昂着下巴，琢磨着，好奇是真好奇，但这是草率了点啊，不合适不合适。

　　当下一脚踏出，准备打道回府。

　　只是吧，要不说人与人之间是有缘分的呢。看看，窜出来的这俩都是谁？

　　施启尧、施启年兄弟：……

　　幸好他们没直接带着东西出来，这条路平日里只有他们家里人走，村里人能避则避的，基本不会跟他们碰上。特别是这大中午的，村里人要么休息要么吃饭的，出现在这条路上的可能性无限低。也是因此，他们偶尔会趁着中午这会儿空挡时间，互相打掩护，将东西送出去。

　　施启年看着面前的女同志，背在身后的手在给他哥打手势，他去引开这个女同志，让他哥随后带着东西走。

　　施启尧:……

　　自以为已经安排妥当的施启年上前几步，准备跟邱丹悦搭话。不料落后他几步的大哥长腿一跨，越过了他，径直走向了那个女同志，问道：“你来的时候，路上还有其他人吗？”

　　邱丹悦歪了歪脑袋：“没有，只有我一个人。”

　　“嗯，那你跟我来，我带你去个地方。”施启尧拉住了她的手。邱丹悦的第一猜想就是那个秘密基地，便任他拉着走了。

　　两人直接无视了呆立一旁、摸不着头脑的施启年。

　　直到意识到他哥带着女同志去的地方是哪儿，施启年才拔腿跟上：“哥，不是，你等等！”

　　可惜他哥压根没想等他，哪怕他已经追到了他们，也没去管他的想法。无视了他的隐晦抗议，隔开他的手，牢牢地牵着邱丹悦走进了一间废弃的矮旧土房，搭山而建。

　　里面空间不大，仅供容身，放着几块木板，是他们平时休息时会来的地方。

　　只是，施启尧在北面的墙上摸索着按压了一番，再那么一推，便在墙面上推开了一扇门。

　　邱丹悦:！机关门！这么高级的吗！

　　施启年面无表情：他哥一定是脑子出问题了，人家女同志说什么了吗？啥也没说，你就把自家秘密掀开了巴巴地送上去给人看，问过人家的意愿了吗！

　　这土房既然是搭山而建，这扇门通向哪里，不言自喻。

　　“真没想到，这房子里居然藏着这么个通道，可真看不出来。”邱丹悦赞叹，就这么个倒歪歪的破房子，歇个脚都嫌伸不开腿啊。

　　施启尧点头，见她明显十分开心，知道自己这一步走对了：“这里本就有个天然石洞，以前山里住过人，发现这个石洞后，合力挖通后做了个石门，遮掩一番后当做一条退路封存了起来。

　　后来打仗，村里人退到山里自保，被攻进去后，从这退道里跑了出来，又从外面把门封死了，争取了一段自救时间。再后来生活安定下来，这个通道太偏，就被遗忘了。我知道的时候，这里已经是杂草、灌木丛生，肉眼根本看不到曾经的石门了。

　　清理了一番后，我们搭了个房子作掩护，只是……后来这里就成了我们偷偷上山的路。”施启尧笑了笑，“这下你也知道这条路了。”

　　既然是施家人搭建的，那应该是没几年光景的。土房虽然比不得砖瓦房，但看村里那么多户人家都还住得好好地，就知道这房子自然条件下不至于毁成这样。大概率是被砸了的……

　　“偷偷上山？”邱丹悦挑眉，“寻摸到什么好东西了？”

　　她突然意识到，曾经家大业大的施家可能狡兔三窟地藏了些家底在不知道什么地方，但从被批/斗的那一刻起，明面上的施家人身上是不可能存得住一分钱的。那么至少在下放之初，他们的生活一定是异常艰难的。哪怕是在现在，被限制了自由的他们也不太可能随意去什么地方，未必拿回过藏着的钱财。

　　那么，施家这些年的经济来源就存疑了，毕竟，常年用药的人最烧钱。眼下倒是能解释得通了，怕是一直在这山里捣鼓着呢！

　　“确实是好东西，你看。”进了石门里没走多远就能看到地上堆着的东西，是一株带着完整根须的山参，邱丹悦不懂草药，只凭外观和施启尧的反应猜测，这株颇有分量的山参怕是有些年份。

　　“你们刚刚偷偷摸摸的，是要把这东西拿出去卖？”邱丹悦猜测。

　　没想到施启尧直接摇头，用树叶托着，将山参送到了她的手里：“伯母身体不好，这山参是准备送给她的，遇到你正好，我还不适合上门，给你带回去。”

　　猝不及防的邱丹悦：“……给……给我娘的啊，呃，太贵重了。”

　　施启尧不认同：“不费什么事，伯母身体更重要。”

　　被拉着一直在山里转悠寻找，该干的活儿一点没干，挖到后立刻出来的施启年：我哥真敢说，关键一点不脸红。

　　“呃，谢谢哦。”邱丹悦干巴巴地道谢，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乖乖托着手上的山参，保持着接过时的姿势，有点蠢蠢的。

　　施启尧忍不住笑起来，呆呆的姑娘真是可爱。

　　“笑什么。”很快，被自己蠢到的邱大小姐找回了自我，好悬没翻出个白眼。

　　“没笑。”施启尧忍不住想摸摸她的脑袋，被她精准闪过，便又接过山参帮她拿着。

　　空出手的邱丹悦又看了看其他东西，也是她不怎么认识的草药，量不大，应该不是那种按今便宜卖的种类：“这些才是拿出去卖的？”

　　施启年总算逮着时机插话了：“可不是，也卖不到几个钱。”意思是你手里的才值钱。

　　“哦。”邱丹悦点头，没什么多余的反应。反而是施启年横了他一眼，示意他先带着东西出去。

　　随后，他带着邱丹悦继续往里走。

　　“那你们平常是怎么卖出去的？”邱丹悦好奇。

　　“村里有个老猎户，孙子曾经是我爷爷的学生。后来上了战场……他家里没什么其他人了，我们到这里后去看过他，他知道我们的处境，主动给我们指了一条路。”施启尧道，“这山门的存在就是他告诉我的，出货的路子也是他介绍的。虽然价格低了些，但已经很好了。前两年老猎户过世了，那边的价格压得更低，我们偶尔寻到大家伙，就会想办法运出去。”

　　邱丹悦点头，表示理解，对老猎户的事只有微末的印象。老猎户年纪大了，很久没有打猎售卖了，以前的路子还有那么点情分在，加上有利可图，也就收了。但老猎户过世了，情分没了，只剩利益，便多了几分欺压。

　　“你们运出去了怎么卖？”邱丹悦忍不住追问，事实上她更想问，他们怎么能出得去的。

　　施顿了顿，沉默了片刻，抬眼看了看她，才道：“趁夜运出去，村子毕竟大，对于我来说，想出去还是容易的。至于怎么卖出去……”

　　他的神情肉眼可见的尴尬了几分，但还是坚定地认真地道：“我有盖了章的空白介绍信单。几年的交易里，我跟着收购山货的人找到了他们的一处交易区，零零散散的还有其他几方人。后来有遇到卖得出价格的，我就趁夜带出去到那儿等着，卖了赶紧回来。”

　　说着，他不自在地偏过了头：“这空白介绍信填了以后不经查，但要看在什么地方。那交易的地方，只有特别谨慎的人才会要求看一下介绍信以防万一，但不会多加盘查。”

　　那可不是。说白了，那个所谓的交易区就是个小型黑市。黑市里要看介绍信是什么个操作，多半是威吓一下。只是一个敢要，一个还真敢给，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在忽悠谁！

　　邱丹悦咂咂嘴，厉害了小伙儿。作为一个下放的资本家少爷，居然比她这个根正苗红的贫农还自由。仔细琢磨着他刚刚透露的信息，邱丹悦悟了，这是还有关系在啊！那印章自然不可能是新联村的，甚至都与红旗大队无关，指不定是私刻的什么章呢。

　　“你，好厉害！”邱丹悦瞪大双眼道。

　　施施启尧又不自在了：“我只是以防万一，也就那么几张，几乎没拿出来用过。”

　　邱丹悦表面上点头应和，心里是不信的。这空白介绍信吧，没关系拿不到。有关系的话，几张还是多张，有区别？

　　“我们先回去吧，一会儿家里人该找你了。”施施启尧转移了话题，率先转身道。

　　邱丹悦也觉得自己这一个好奇之下，知道了太多，得消化消化。

　　只是在男人试探着又来牵她的手时，她反手将他的手给握住了。又不是没牵过，这会儿扭捏个什么劲儿。就凭他这个坦白的劲儿，邱大小姐确确实实芳心大悦不作假的！

　　施启尧松口气。

　　他虽然没觉得自己做得不对，但计较起来，他的行为一点都不磊落。他选择坦白，是为了表达他的诚意。万幸，她没有看不起他。

　　施启尧不知道的是，他的选择，让他在邱丹悦面前又刷了一波好感。

　　军人的作风一向正派，但正派不等同于迂腐，施启尧的所作所为恰好是邱丹悦最为欣赏的那种，敢作敢为有担当，有底线有原则但懂变通不守旧，显出几分果敢劲儿，这才是真男人！点个赞！

　　挥挥手，心情甚好的邱丹悦蹦蹦跳跳地走了。

　　她身后，施启年扯了扯还在望着女同志离去的方向的施启尧：“大哥，这我嫂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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