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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伤·始
“言少,外面有人找你。”
杨泽经过我书桌的时候说了一声,怕打扰到其他学生用功。自从于同在八尾的帮助下“辞职”(寿终正寝)之后,刚上任不久的杨泽就成了我们的新班主任。他是典型的数学老师,带金丝框眼镜,走路腰板儿挺直,为人一丝不苟,从头到脚都闪烁着“资深教师苗子”的光辉。
我轻手轻脚的走出门去,看到走廊里一个身影靠着墙站着。我们的教学楼朝西,走廊两侧都是教室,白天省电走廊里就灰乎乎的,站远了看不清人脸。打眼一看是个女孩子,我走过去,“找我有事么?”
女孩儿抬起头来,朝我一笑,“是言少同学么?”
她穿着一条白色连衣裙,长长的发披散在背后,头上别了两个精致的小卡子。原来是临班的班花上官致雅,每周三下午和我们同上一节游泳选修课(不过大家都忙高考,选修课都变自习了)。记得住她不光因为她的漂亮,也因为她名字特别。不知是不是走廊光线不足的缘故,她白净的脸有些发灰,却飘着两朵红晕,好像发烧了一样。
“致雅,有什么事么?”我和她并不熟,但女孩儿的样子让我有些紧张。
“嗯…”上官致雅好看的眼睛微微偏了偏,“那个…前几天言默同学帮了我,所以我做了点点心想谢谢他。但是他一直没来上课,你能帮我转交一下么?”
说罢她从背在身后的手拿出了一个精致的油纸小包,大大的眼睛半是犹豫半是期待的望着我。被那么一个有些病弱的美女用那种眼神望着,我能说“不”么。只是可惜了去面试的八尾,错过一个被美女答谢的好机会,要不说不定能附赠香吻一枚呢!
“当然可以,交给我吧。”我接过纸包,突然好奇了一下,“他帮了你什么忙啊?”
上官致雅脸上的红晕有扩散的趋势,低着头小小声的说了一句,“我上周上游泳课时溺水了,他救了我,还给我做人工呼吸…”
虾米??人,工,呼,吸?一时间桃花满天~~~~ 好啊八尾这小子,艳福不浅。
“…你放心好了,我一定,绝对,拼死也会把东西亲手交给他的!”心中顿升一种月老牵红的成就感,飘飘的。我随口道,“你脸色不好呢,溺水了就该多在家休息几天啊。”按理说平时说出这种话也不会怎样,可这回我话未尽,致雅的脸色更差了,好像一碰就碎的娃娃。
“是么?”连声音都虚弱起来,“你这么一说,大概是呢…”
我顿时意识到不秒,简直想抽自己一嘴巴——我竟然一不小心用了“言灵”!事实上自从继承了和尚的帝目石后,说话必须时刻注意,一走神就有说出“言灵”的危险,哪怕无心之言。这“言灵”除了对八尾这种颇有道行的妖怪无用,对其他人包括悟空和我自己都会造成影响。而到了该用“言灵”的时候,却又偏偏不好使了,好像存心和我闹别扭。至于八尾,那家伙干脆就没用过“言灵”,还做高雅状,好像强势如他不稀罕这种手段。
我马上改口,“其实没你想的那么严重,出去吹吹风就好了。”
“是呢,”她弱弱的应了一句,在我无比过意不去的目光中转身走了。看着她瘦瘦小小的背影消失在转角,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咯咯”的笑,吓得我一抖,回头却又什么都没有。不过最近这种事常有,我已经见怪不怪了。没有了绳女的护身符,那些大鬼小妖有找上了门来。
晚上回到家,果不其然看到广告牌子舒服的摊在沙发上睡觉。本来扫一眼就要往卫生间走,却在这一眼之后下巴落地——他…他…他那是什么打扮啊!!
V字领的亚麻白衫一直敞到小腹以上,开口间缠挂着几丝线头,好像撕裂开的一般。破破烂烂的牛仔裤将两条腿勾勒得极长,赤着一双脚。那张原本遗世独立的脸上竟然涂得无比妖媚,发梢凌乱,淡粉带金的唇彩在灯光下泛着诱人的色泽… …最关键的是,我能看到他胸口几点淡淡的粉红…
天啊啊啊啊啊啊!!我拼命捂住嘴巴才没尖叫出来,这…这…这…这家伙真的去卖身啦?还是被人强X啦?…不对,一般“人”想要强X他还是有难度的,冰山一座,正常人勾引他都不敢,那这到底是怎么了啊啊啊….!!!
偏偏睡梦中的广告牌子动了动身子,这一下该露的不该露的全露了。我红着脸逃去了卫生间,穿过餐厅时随手把致雅送的点心往桌上一搁。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他已经醒了,睡眼朦胧的坐在餐厅里,那样子真是越看越让人想犯罪。
可能注意到我一边切菜一边眼神使劲儿往这边瞟,他终于不耐烦道,“公司的服装。”
“那你前胸那是什么?难道不是…”吻、、痕么?
广告牌子不答,转眼看着桌上的点心,“你买的?”
“不是,上官致雅送的。”我贼兮兮的笑。
他皱了皱眉,“谁?”
“… …”汗,自己救的人都不知道么?“上官致雅,就是上周游泳课溺水了被你救下来的人啊,女孩子,白白净净很漂亮的。人家挺喜欢你的呢…”
不等我说完他“哦”了一声打断,也不知道想没想起来,自顾自的拉开油纸包,抓起一块松油糕咬了一口——
哐啷!!
椅子掀翻的声音。
我手一抖菜刀差点切到自己。抬眼只见八尾站了起来,紧皱着眉,扯过一张餐巾纸将嘴里的东西全吐了出去,然后抓起油纸小包丢进垃圾桶。整个过程行云流水看得我愣在原地,直到点心“咕咚”一声砸进桶底时才回过神儿来瞪他。
“你发什么神经!人家一片心意,不好吃也不至于扔啊!”
说着就要去捡,谁知八尾眼疾手快的拽起垃圾袋,“轰”的一把黑绿色磷火把袋子烧得渣都不剩。我呆… …怎么回事?
“言少,”他抬眼看着我,语气带着不加掩饰的寒冷,“以后不干净的东西别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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吱咔吱咔…
吱咔吱咔…
什么啊,吵得人睡不好觉!我起身打开床头灯,左右看了看。房间里什么都没有。其实有什么我也不会惊讶。绳女的平安符在上次和恶灵斗法时烧化之后,我身边那些大大小小的孤魂野鬼又聚了回来。曾几度想着和八尾要个符,在一次睁眼看到一张半脸和我对眼的亲密接触后,就直接窜到他房里找他要,谁知他淡淡一声道“没有”。我质问他怎么会,他就说“怎么不会,我又不是江湖术士”。又说,你有言灵,下次再碰到就让他们“滚”。于是我试了,这招还是挺管用的。
静了一会,四下没有声音,我关灯了继续睡。
吱咔吱咔…
吱咔吱咔…
靠!开灯,坐起身。我就不信邪了!可是坐了将近5分钟,再没有一点声音传出来。只有挂钟滴答滴答的走,窗外偶尔有车辆经过,引擎嗖嗖的轰鸣。
关灯。
吱咔吱咔…
囧。
我干脆被子一蒙,听不见听不见听不见…
可是那吱咔吱咔的声音延绵不绝,我实在受不了,抬手要去开灯——!!
灯…灯呢?!
明明就应该在手边的开关,摸来摸去却只有冷冷的墙壁。等等,那墙壁…为什么凹凸不平?我心中一抖,突然那片冰冷的墙壁动了起来,凹凸不平的墙纸前后攒动,我触电一般放了手!什么东西?!
月光从窗帘的缝隙中挤进来,照在墙上,那墙壁上竟然爬着成片蜈蚣,背上磷光闪闪,互相簇拥着悉悉索索的移动,不只几十只,成百只都有,还不断的从墙上掉下来,那样子别提多麻人了!浑身一个哆嗦,爬起来就要冲出去,腿上突然一凉!我猛地掀开被子,一群虫子爬在我的床上,成堆成堆的,洪水一样的往前挤…
“滚开!!”
我踢开被子大叫起来。“言灵”的波传出去,但虫子实在太多了,还是一股一股的往前涌。我怒从心中起——鬼都不怕还会怕你们!拽过枕头往前一扫,只觉得枕下一阵肢体破碎的噼里啪啦… …
突然头上觉得痒痒的,我心中一凉——不会吧… …难道天花板上…也有?还不等我伸手去抓,侧脸上马上有触角刮挠的瘙痒,激得我猛地甩头!四周噼里啪啦的一阵乱响,也不知有多少虫子掉了下来,我一身的鸡皮疙瘩,忍不住抬头往上看——
不看还好,这一看我倒抽一口冷气。天花板上密密麻麻的虫子一片,但这不是关键!!
一团海藻一样的东西倒挂下来,仔细看才发现那是人的头发。
月光在黑夜里氤开一点青白,昏暗中仍可以清晰的看见一颗人头,从房顶倒挂着,看不清五官,甚至看不到他有没有五官!那头水藻一般又长又乱的发,在发丝间不断看到甲壳的反光,天花板上虫子就那么穿进穿出… …
我想吐,但令人无法动弹的是那团人形居然像橡胶一样大头朝下的“滴”了下来!缓缓的,但毫无疑问向着我的方向,慢慢流动下来… …
“啊啊啊啊啊啊!!!!”
我尖叫起来,顾不得身上的虫子,仰着脖子朝他大喊,“别过来!!!!!”
手腕一痛,“言灵”猛地刺了过去,正撞到那团人形的脸——他那看不出五官的面孔却只是扭曲了一下,然后依旧以同样的速度往下“流”,长发几乎触到我的头顶!
我唰的一下掀起被子滚下了床,直直摔在一堆虫子之中,半个身子都陷在麻麻的触角和甲克里。不知是不是因为有些虫子有毒的缘故,我竟然滞在那里动弹不得,眼睁睁的看着那团人影继续往下滴,往下滴… …
我想爬起来,身上却好像绑住了无数的线,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甚至没法抬起脖子看看上面的情况。最后全身上下能动的就只剩下眼睛和嘴。
那一团发丝移到我眼前,还在不断往下,往下… …
“别过来!!!”
“滚开啊!!!”
“八尾!!!救命!!!!!”
“言灵”让我右腕铁烙一般的疼,可是对那个影人丝毫不起作用!
最后那团人已经完全流到了我的面前,倒挂着,没有五官的脸正对着我!我也瞪着他,不是我想,而是没法移动甚至没法叫出声,耳边只剩下吱吱嘎嘎的虫声和我呼哧呼哧的喘气声。
那一瞬间我大脑白了,白得很彻底,白得连绝望都没有,就只是白。那正对着我的人形缓缓流下了一条胳膊,耷拉在我的肩上,麻酥酥的冰冷。接着有五指好像蜘蛛的腿,慢慢爬上了我的锁骨,我的脖子,继续往上,滑过我上下颤抖的下巴…
停在了我的嘴唇上。
一根食指,停在了我的嘴唇上,微微施力。
“嘘… …”
那团人形说话了,声音沉冗得好似一声叹息,气息喷在我脸上,带着古怪的辛辣味。
“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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