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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宴(2)
看着眼前清丽绰约的女子,林浅酌隐约察觉到什么。
“多说无益。”阖目稳了稳心神,卿灯淡声道,“是我失态了,你不必放在心上。”
锦衣华服的公子堆中,叶轻闻仅着素青长袍,袍角深处隐约绣了几枝欲开不开的兰花,腰间搭了祥云纹饰的玉带,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虽衣着简陋,却很难不引人注目。
目送卿灯头也不回的离开,回想起昨日在门口听到的那番话,此时林浅酌才从其中悟出别样滋味。
没谁规定秦楼楚馆里的姑娘不能有心上人,只可惜落花有情流水无意,想来终究是错付。
身姿曼妙的舞姬们齐齐登上高台,和着乐声舞步翩跹,为厅堂内添上靡靡暧色。罗裙翻转,台下不时传来叫座喝彩声。
冷脸拒了一位前来陪酒的姑娘,贺书换了个坐姿,只觉心头燥热。
花酒加了助兴的药草酿制而成,哪能禁得起像水般猛灌。
“魏公子!”瞧见门口身着半色锦缎外袍的少年,他起身冲魏安然招了招手,剑眉英挺下的双眼带了几分醉意。
风姿俊逸的少年比贺书一月前见他时清瘦许多,挺拔的身板隐隐带了破竹之势。
魏安然顿了顿,朝这儿走来。
将壶中余酒倒尽,贺书道:“自从诗会一别,你我可是好久没见。”
“多谢贺兄挂念。”魏安然收了折扇,“家母身体抱恙,府中杂事无人打理,在下忙于收整,这几日才堪堪处理妥当。”
同其礼貌颔首,叶轻闻垂眸抿了口酒,眼角余光扫向楼上某处。
那里早已没了人影。
“魏兄还真是贵人事忙。”前座的公子斜睨一眼刚来的魏安然,搂着怀中美人阴阳怪气道,“换了不知道的,还以为魏大公子在家忙着和妹妹学绣花品茶呢。”
话语中讽刺之意甚浓,魏安然没有说话,贺书不悦拧眉,目光凌厉地朝对方扫去。
“怎么,我说的有错?”肖傥挑衅般扭过头,没有压低声音道,“别以为你魏家能在此处无所顾忌地横着走。”
“这京中,可不仅你一家皇亲国戚。”
享受着周遭惊异的目光,肖傥对自己说的话未觉丝毫不妥。
今日他心情本就不大爽利,酒过三巡后更觉心中郁结,不吐不快。
魏家在京中并无人脉,仅凭庄韵对魏辛的一片痴心便能平步青云,如朝进京为官,而他肖家苦心经营多年,做小伏低讨好权臣,也始终未能在圣上面前得一个青眼。
严休生来便是尚书家,在外惹了什么乱子都由严家出面摆平,对自己呼之即来挥之即去,他心中嫉恨,却不得不小心奉承。
凭什么他们命那么好,自己却要活成一条忠心护主的看门犬?
“肖兄,你喝多了。”放下酒杯,叶轻闻眉眼温和道。
“叶兄所言甚是,今日楼里这酒实在甘醇,他许是多贪杯了几盏。”附近与肖傥交好的公子见势不妙,连忙出声打圆场道,“眼下花宴尚未开始,我陪肖兄去外头解解乏如何?”
肖傥不屑嗤笑一声,起身朝叶轻闻骂道:“你又算个什么东西,敢在我面前摆那虚伪架势?”
说着说着,不知想起什么,他露出一个诡异的笑,道:“你们都别太得意!等我肖家他日...唔......”
死死捂住那张口无遮拦的的嘴,先前出声的公子这下不止背冒冷汗,更是脸色铁青,他向四周狠狠使了个眼色,熟识的几位公子忙不遗起身,半劝半拉着人出了正厅。
不断有丫鬟端着食案走近,为客人们添上茶水果,魏安然神色没什么变化,倒是贺书被这一出闹得醉意全无。
没多在意桌案上新置的白底青花茶壶,他拍拍少年比起他来并不雄阔的肩,宽慰道:“都是醉酒之人说的胡话,你不必放在心上。”
也不知肖傥那家伙今天吃错了什么药,嘴上半点把门都没有。
“那日诗会,在下未尽全地主之谊......实在惭愧。”贺书面带歉意道。
心知肚明对方在说什么,魏安然抚扇而拜,道:“贺兄此言差矣,那日兄台能出面为我证实清白,在下感激不尽。”
提及那日,魏安然又想起了被发落出府,如今不知所踪的林浅酌,他紧了紧握住扇柄的手指,思绪偏了偏。
接过丫鬟奉上的茶,手指轻点杯边,叶轻闻挑挑眉,似笑非笑地抬眸与那谦卑低头看不清面容的奴婢视线相接。
不过转瞬间,他便将目光投向高台之上。
知道叶轻闻并不会戳穿她,林浅酌暗暗松了口气,端起食案快步退远。
舞临近曲终,台前的舞姬稍稍懈了心神,却冷不丁抬眸望见台下叶轻闻眉眼含笑的俊颜,她臊红了两靥,舞步也慌乱着跳错了拍,换来隐约嘘声。
“今日桥上柳,花枝头,燕鸣昏后......”
娇柔清丽的小曲顺着二楼传来,婉转如莺啼,语尾似钩,翘着吟唱出绵绵情意。
未见其人,已闻其声。
李贺俦鬓间带了几缕银丝,他转动着大拇指上的白玉扳指,上身饶有兴趣地向前倾了些微。
收回敬出去却未得男人回应的酒,嫆烟脸上挂着的笑险些维持不住。
甜腻轻柔的小调听的人心头发痒,随着最后的尾音缱绻,台下叫好声一片。
无动于衷的倒了盏茶,魏安然举杯欲饮,却因指尖传来的异样触感稍稍停顿,他悄无声息地将杯底压着的小纸收拢进掌心。
【庄韵事变,其后有鬼。】
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
魏安然猛地将其揪成一团,双手紧握成拳,指关节被大力捏住泛出青白。
“肖兄,恕在下失陪片刻。”他声音沉郁道。
“你可是乏了?”贺书只当他是受不了厅中气氛,想出去走走,于是欣然相邀道,“我同你一起。”
“不,不用了。”
被少年干脆拒绝。不明所以地看着人走远,贺书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不再言语。
若有所思地摩挲着杯沿,叶轻闻扫了眼不远处桌上一口未动的清茶,意味深长的挑了挑眼尾。
杯内,墨迹在茶水里氤氲,转瞬便不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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