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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事与没事
唐霜在柜子后面蹲了好久,腿都蹲麻了,手也举麻了,还是没得到什么回应。
他猜要么是狙太太懒得理他了,要么是打算像之前那样把他放.置play,等自己不耐烦了忍不住探出头再一枪解决。
机智的唐小霜怎么能让他得逞呢是吧。
于是唐霜换了一个姿势,歇了会儿麻到失去知觉的腿,然后继续缩着坐在原位,只恨自己没把手机带过来,这会儿想玩把游戏放松一下脑子消磨一下时间都没法子。
不对这时候玩什么游戏,难道不该报警么?啧啧,跟某大爷一块儿呆久了,思维方式都不正常了。
就在他有点坐不住地蠢蠢欲动想再伸个什么东西探一探的时候,窗边突然传来了有人爬进来的声音。
唐霜:??!!!
外面不知道哪栋楼就是敌方的狙.击手,而在此刻能安然无恙地翻窗进来的人…操了,用晾衣杆想都知道肯定是和狙击手一波的人!再想想刚刚狙.击手突然销声匿迹,是怕打到同伴吧!
唐霜听着窗边肯定不止一人的脚步声,觉得自己已经凉透了。
一首凉凉送给自己。
他怎么这么这么南,南上加南。下次一定拉着傅时一一起学打广东麻将,他肯定能把全场的南牌都承包下来,如果还有下次的话……
草了!天注定我活不久吗?天妒英才吗?我他妈原来是个英才啊!
那不行!他作为一个英才不能就这么认命了!怎么着也得礼节性反抗一下吧?!好歹他也跟着傅大爷练了那么多天的俯卧撑!
于是他咬咬牙,从抽屉里又拿出平时闲来无聊在亚马逊上买的一把黑色折叠军匕——天知道为什么他闲来无聊的时候会想到买这种东西——擦了擦手汗,把它握在手中。
哪怕死也要拖个垫背的。
唐霜想。
然后突然从头顶上伸出来的一颗脑袋差点没把他吓撅过去_(:з」∠)_
他一脸空白地看着头顶突然悄无声息出现的人头,被吓得浑身都僵硬了。他手上虽然握着军刺但是,像他这种没受过专业训练的人,说实话,在真正的危险来临的时候是没有什么条件反射能让他lv.1反杀lv.999的。
他能做的就只有跟兔子见了老虎一样一动不动地凝固在那里,浑身的关节都冻住,肾上腺瞬间飙升,强烈的危机越过感觉皮层直接从丘脑刺激到杏仁核,触发紧急防御机制,使他无法做出任何反应。
当然有些人会条件反射地开启无意识攻击状态,然而唐霜很不幸不属于这类人之一,所以他蹲在那里了,就蹲在那里了,就……
完犊子。
唐霜:卧槽我死定了我死定了我死定了我他妈的我死了我今天就死在这儿了死的注意这不是演习这不是演习也不是阿伟而是我是我自己天了噜我死了我死了我死了……
“哎,小朋友在这儿躲着呐,饿了吗?”
唐霜:我死了我死了wslwsl……诶?
“嗯?饿了吗?”
唐霜:……
两厢对视。
沉默良久。
……
…………
……人脑袋居然在说话。
人脑袋居然在问他饿没饿。
你他娘的是个美食快递吗?
饿了吗给了你多少钱我给双倍不对这不是国内……
凝固了的唐霜:……………………
这时另一个人从旁边把那颗脑袋——因为唐霜是倒着看的所以看不见那人脑袋以下的部分——推开,关切地看了看他,甚至关切地伸手摸了摸他的头顶,然后转脸对刚刚那颗脑袋怒道:“你瞅瞅你啊,把小朋友都给吓傻了,这可咋整啊!”
这个人说话咋还带着东北腔。
唐霜这才慢慢反应过来,他慢慢感觉到自己对肢体的控制又回到了自己手里,眨了眨眼,开始思考:这些人,不像是要杀他的亚子。友军?
刚刚那颗脑袋从柜子上边儿下来了,转到他身边来,略有些愧疚道:“你没事儿吧?我刚不是故意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注意到了他手里握的军刺:“嗯?这是什么垃圾玩意儿,网购的吧?来来别捏着它了哥哥给你一个大宝贝又粗又长绝对比这个来的有意思……”
这人一边说着就一边把那把确实是网购的军刺从唐霜已经吓软了的手里抽出来,再从自己身上不知道哪儿抽出一把漆黑漆黑的又粗又长的真军刺,拍到他手上。
什么东西,这人是在嘲讽我吗?
唐霜愣愣地想,下意识说了一句:“啊,谢谢。”
“不谢不谢,小朋友真有礼貌,小心别割着自己,不然暗杀没杀掉你反而被我的大宝贝伤着了我没法儿交代……对了你玩儿完要还的。”
唐霜:…………
旁边那人有点看不下去了,把这个二愣子掀到一边儿,蹲到唐霜旁边来,把军刺抽走,又摸了摸他的脑袋,说:“别怕啊,咱哥儿俩是傅队叫来保你的银,你安全了。”
这人看起来就靠谱多了。
虽然他的东北腔令人出戏。
唐霜眨了眨眼,渐渐从画风突变的迷茫中缓过神来,这才发觉自己浑身都僵硬得要抽筋似的,腿一软就坐在了地上。他喘了口气,把自己撑了一下,发现腿又麻了站不起来,于是干脆就继续坐在柜子后面,问他们:“傅时一呢?你们不去帮他?”
俩人对视了一眼,靠谱的哥们儿对他说:“楼外的人已经解决了,楼里的也差不多了,可能马上就上来了吧。”
正说着,唐霜房间门就从外面被推开了,傅时一一边对耳机低声讲话一边走进来,浑身血腥气,但走得四平八稳,步步生风,充满肃杀,看起来确实没受伤。
唐霜彻底放下心了。
傅时一跟耳机说完话,看了看他,见他没事便看向房间里其他两人:“你们没事了?”
靠谱不靠谱二人组立马立正军姿站好:“报告傅队,任务完成!”
“赶紧滚,”傅时一看起来十分冷酷无情,“待会儿校警和警察就来了,杵在这儿干什么?你们俩的问题待会儿跟你们算。”
靠谱不靠谱二人组闻言双双咽了口唾沫,敬了个军礼就从哪儿爬进来的从哪儿爬出去了。
唐霜无言地看着自家窗户,觉得自己已经基本可以忽略自己住四楼这个设定了。
没了闲杂人等,傅时一这才看向唐霜。他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张开双臂。
唐霜当时就想飞扑到他身上去,却无奈心有余而力不足:“我腿软,站不起来。”
傅时一什么都没说,一步上前蹲下,唐霜不等他蹲稳就急忙扑向前,把脸埋在他还沾着血的胸前,紧紧抱着他,急着赶着确认这个人是真实地,有血有肉地站在自己面前。
“你,你……”,他觉得自己有一大堆话想说,但是太多太多,临到头却一句都蹦不出来,只有反反复复念着第二人称,但不知道为什么却接不下去,仿佛他突然失语了一般。你你你你你,你什么你。
傅时一把自己调整成了盘腿坐在地上的姿势,在身上擦了擦手上的血,用还是不怎么干净的手摸了摸他的狗头,十分难得地没有嘲讽他,反而安抚地低声说:“别怕,没事,没有学生死伤,问题不大。”
唐霜知道没有人被这场风波连累,于是安静下来。
他缓了半天,在傅时一沾满血的胸口蹭了蹭,顺带糊了自己一脸别人的血,抬起头来看着傅时一八风不动的脸,说:“你没事吧?”
傅时一擦擦他脸上的血,淡淡回道:“我能有什么事。”
语气之淡漠仿佛他刚刚只是去逛了个超市。还是没有打折的那种。
唐霜听到了答案,还想问什么,可是嘴巴开开合合,张了半天都没想出自己到底该问什么,只能智障似的再一次问:“你真的没事?”
傅时一耐心地回答他:“我没事。”
唐霜听到回答,点头嗯了一下,眼神四下乱扫,又吱唔了半天,再次张口却还是:“你没事吧?”
傅时一没说话,只是垂眸,唐霜于是跟着他的视线看下去,这才发现自己的双手垂在自己麻得站不起来的腿上,竟然一直在筛糠似的颤抖,控都控制不住。他这才反应过来,此时虽然已经度过了危机,强烈的后怕这才慢了半拍地包裹了着他。那恐惧像是汪洋把他淹没在深海底,充斥了他的整个心神,以至于他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在害怕。
原来有事的不是傅时一,而是自己。
这份几乎摧垮他的恐惧绕过了傅时一留下他一个人出门抗敌的时候,绕过了他被不知藏在何处的狙击手瞄准性命的关头,绕过了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刹那,却在见到傅时一安安稳稳坐在自己面前,抱着自己说没事时,如天外陨石飞下来将他轰碎成泥。
他这才意识到,在完全脱离他的日常生活的枪击袭来的那一刻,在傅时一的背影消失在门口的瞬间,在他无能为力孤立无援的时候,在完全不知道傅时一是死是活的等待中,他一直在恐惧着。
他一直在无垠的害怕中呼吸,在凝固的绝望中思考,在极端的恐惧中拼凑着每一个举措。他一直在傅时一或者其他无辜的人可能会因为他死去的设想的追逐下拼命地把自己缩得一小再小。
他无比清楚自己什么也做不了却又无比希望他能起到点作用。
他只能把所有的代表着自己的弱小的恐惧统统揉作一团藏在身后,强行忽略它们去应对眼前发生的事情,逼着自己动起来,逼着自己思考,去搅动那已经因为害怕而冻地僵硬的脑汁,情绪彻底被理智封冻——
而傅时一的出现,不由分说地摧毁了这座纸糊的大坝。
倾泻而出。
“别哭,没事了。”傅时一放弃了帮他擦他被泪水混着血迹沾得越来越花的脸,干脆将垂下床铺的被子毛毯一股脑儿扯过来,将浑身颤抖着流泪却仿佛无知无觉地只死死盯着他的唐霜,整个儿包裹在里面,抱进怀里,“我在这儿。”
他不说还好,他一说“哭”这个字,唐霜才迟钝地意识到自己已经流了老半天眼泪,这才想起自己还有哭泣这个选项,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却无法控制地,伏在傅时一温暖的怀抱里,汪得一声大哭出来。
你若在此,我便失了盾甲与兵刃,只剩下一触即死的柔软,与永远长不大的天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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