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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下)
我看到简嘉洛的时候,自己也被吓了一跳。与先前他的仪表堂堂,实在出入太大。虽然在医院里也见过不少惨不忍睹的状况,但是,这次,心里还是很不知味。
我在三十二楼照顾他。
听他日日在我面前自责。我才知道,那位林冰心小姐已经被害到了什么程度。
于她,我深有歉意。
简嘉铭,你现在也知道什么叫力不从心了吗?
他继续着他的计划,虽然不参与,但我也知道每一步的进展情况。
他要让自己置之死地而后生。
于此,我很佩服他,居然自己放出消息,揭露自己,吸引住警方的调查,然后,让胡天明自动停下逼他进行的一切业务,顺便可以让警方顺藤摸瓜。
只可惜,胡某人来一招过河拆桥,先下手为强,提前抽掉所有的资料。
原先我去四海路的时候,见到胡天明的车在那一带出入,问过管理员,才知道我楼上住着林冰心的妹妹,胡天明的新欢。至于为什么偏偏要选在我楼上,我想,或许,因为胡天明很介意那些被依依拿去的证据吧。他果然还是害怕的。
我回三十二楼,不再出门。
简嘉铭被警方带走的那一天,我们都大吃一惊,难道是他自编自导自演?
我以为如此,直到郑治家来找我,他是一名警察,简嘉铭的高中同学,眼看着简嘉铭这么多年来的水深火热。
“胡天明派人出面,扔出证据来指证他。”
果然,先发制人,他的惯用作风。
简嘉铭派他来传话给我,让我用钥匙去威胁胡天明,扳回一局。
我吃惊,那是依依用生命的代价换来的,现在时机尚为成熟,说给就给?若没有十足把握,她的死岂不是冤枉?
但转而想想,简嘉铭是对的。
如今一来,简与胡算是正式撕破了脸皮。
今后如何?都还是个未知数。初衷如是,何不就此出手?
我点头。
回三十一楼翻找钥匙,那是先前我让依依交给他的。
却没有料到,林冰心会在那个时候出现在我面前。我假装镇定自若,不去理会她。看到她落寞的神情,对不起三个字已经没有了分量。
我没有料到的是,从她的表情可以推断出,她对简嘉铭的情意,实在是至浓至真。她自己应该还没有发觉到这一点吧。
当一个女人爱上一个男人的时候,就会想要知道他的全部,从过去到未来。
事情进展得意外顺利,胡天明被唬住了。
简嘉铭听我说到林冰心的时候,却忧心忡忡。似乎他那里有很多秘密害怕被她发现。
原因有二,一是林冰心妈妈的死因;二是林宝欣如今的处境。
值得庆幸,又可悲的是,林冰心只发现了她妈的死因。她没有找到那第二个抽屉里私家侦探给简嘉铭的资料。否则,她会崩溃。
简嘉铭回家后给我看,那封封都是对胡天明的监视记录报告,其中不乏一些有关于林宝欣的近况。
她在瑞典弄伤了那个男人,逃回了国,被胡天明抓到,监禁起来。某日,不知为何,突然发狂,刺伤了胡某人。如今已被折磨地不成人形。
“她只是一个孩子。”他喃喃自语,“如何承受得起这么多的痛。”
“你说的是谁?”我虽然心里已经有数。
他沉默。
“她为什么会刺他?”
“我只告诉她,仇是一定要报的。”他放低了声音。
“哦!”我从沙发上跳起来,“简嘉铭,你才是真正的恶魔。”
林宝欣步了依依的后尘,成了简嘉铭的一颗棋子。
他给他小兵的向来只有矛,没有盾。所以,一旦被推进战场,就注定有去无回。
他成功了,警方顺着那本帐户往下追查,找到了蛛丝马迹。至于为什么他没有被牵扯在内,原因很简单,胡天明一早已经主动把和简家有关的资料全都销毁。
我恍然大悟,终于明白他当日放出谣言的真正用意何在,不是为了让警方追查胡天明,而是为了让简氏免受牵连。
比起这样的用心良苦,我自叹不如。
他的恨是如此的变态,他的爱亦是如此的变态。
明明胜利了,他却从未高兴过,日日借酒浇愁,喃喃自语,赢了世界,却输了真心。
是,这个世界上,还有谁对他真心?唯一一个简嘉洛,却一心想要了结自己的生命。他没有勇气再继续生活下去,他曾暗暗喜欢过林冰心,如今却撞死了她母亲,他如何能原谅自己?这样的罪恶,而如今又是这样的面容,他爱上黑暗。
事实上,换作是我,我也希望可以一切结束,重新开始。
什么自强不息,在现实里,不是人人都有这样的觉悟。逃避,也是一种本能。
简嘉铭日日去看林冰心,我眼看着她把他当作空气,他回家,然后又是烂醉如泥。
他的“睿智”在她面前突然荡然无存,只剩木讷。
一物降一物,果然是真理。
简嘉铭最大的敌人不是胡天明,而是林冰心。她无须有所作为,无论出现不出现,都势必在他心里造成极大的影响。
那日,我说,我同你一起去。
我看着林冰心从我们眼前若无其事地走过。他在我身边无语,目光不曾离开过她。
“去叫住她。”
“不用了,杀母之仇,不共戴天。她没来对我报仇,我已十足幸运。”
“也是,要是她现在拿把刀架在你脖子上,你肯定主动迎上去,抹了自己。”
他苦笑两声。
我看看他,无奈摇头,冲下车,走上前,拉着她往车旁走。
我以为自己现在是最公正的看客,当林冰心脱口而出那句“凭什么”的时候,我才发觉,其实,对她来说,我才是真正的始作俑者。
谁对谁错?
我们谁都没有明确的身份界限。每个人似乎都充满了无奈与委屈,可是在对方眼里,自己又何尝不是满手血腥。
那日,门外传来一阵闷闷的声音。我安定完简嘉洛,出门预想看个究竟。却不知,看到令我毛骨悚然的一幕。
一边是林冰心横躺在墙边,墙上滑下一滩血。
另一边,是简嘉铭发狂似得掐着胡天明的喉咙,胡天明的腿都已经蹬直了,他还是不放手,那双发红了的眼睛,我想就算是简嘉洛,应该也未曾见过。
我冲上前去拖住简嘉铭,他蹲在墙边,抱着冰心的身体,悲天悯人。
我凑上前一探冰心的气息,气若游丝,而一边的胡天明无疑已经命丧黄泉。
“我干的。”突然声音从门边传来,简嘉洛站在门口,盯着简嘉铭与冰心,他的眼睛滑下一条泪痕。
他想揽下这杀人的罪名。
我看着这三个人,心隐隐作痛。
天意弄人,天意弄人。
我急忙拨急救电话,当务之急,救人要紧。
简嘉铭突然站起来,对我说,“好好照顾冰心。”
然后,拿起电话打给郑治家,他自首了。
简嘉洛本想抢过他的电话,被他推到墙边,“我欠你已经够多了。”
两个大男人,泪流满面。
简嘉铭,给于他爱人的,向来只有盾,没有矛。有一丝一毫的伤害,他都要对方粉身碎骨。
正当防卫加上自首,只被判了十五年。我们该庆幸,这个国家的法律并不完善,律师的擦边球一打再打。警方的口供一给,加上胡天明本来就是十恶不赦的罪人,如此一来,对我方来说,相当有利。
可是,他本来完全可以置身事外,继续他的辉煌事业,如今,依旧锒铛入狱,先前苦心经营的一切,全都白费了。
爱情,使人丧失理智。
他走之前,把所有生意都交给了我,我难担重任,经营一年,毫无起色。
恰巧许嘉佳来医院探访冰心,说起她们即将毕业云云。便直接把公司扔给了他们夫妻两个。
我回到原先同依依相处的小城,把处于昏迷状态的冰心一并带走,这样的城市,不适合我们。
简嘉洛遁入空门。
对他来说,晨钟暮鼓或许是他最好的归宿。
日子一日一日过,偶尔写信至于简嘉铭,汇报汇报冰心的情况。他从未回信,不是不能,怕是不敢。他希望冰心醒来,却又害怕她醒来,怕她依旧不能原谅他,又嫌弃他。
至少我是这么以为的。
林宝欣在事发一个月之后,找到我,那个时候,我们还在那个城市,她被包扎的右手,让我想起那一只落在案发现场的手指。起初,我以为那是冰心的,可是,检查过她的双手,才发现,属于第三人,一直不解这个人是谁,如今,算是有了答案。
那天,怕是冰心看到那个断指,一时怒火中烧,与胡天明纠缠起来,不经意之间,被撞到墙上,受了伤,简嘉铭一时难以自控,便痛下杀手。
算了,事情的真相,恐怕就连当事人在那种情况下,也记不清晰。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
我开一家私家诊所,方便料理冰心大,又可维持生计。
一年,两年,三年,事实上,我也不敢保证是否她有一天会苏醒,事实上,并没有伤到要害之处,她的不苏醒,恐怕是她的主观意识想要永久地这样睡去。如何强迫地了她,只有等待。
睡太久,谁都难免疲倦,她睁开眼睛的时候,我想,新生活也该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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