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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骨肉可相逢(2)
“暖儿,即便你不来,寡人也想召你入宫,和你商量和亲的事。”晋申公很温柔,像是一个慈祥和蔼的父亲。
濮阳暖看向申公的目光凉薄如月,带着一点点讽刺和嘲笑。
“王上想与我商量什么?”
“寡人知道你与齐国穆侯关系亲密,可是自古婚姻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况且你是皇家郡主,身负晋国重任,婚姻之事岂可儿戏。”
申公一番言语抑扬顿挫,说得义正严辞。
“笑儿与穆侯早有婚约,按辈分,你是笑儿的姑姑,若是传出去,你与穆侯私定终身,可不是什么光彩事,有辱两国王室的颜面,寡人想恒公也不会想让这样的事发生。”
“寡人是真的想补偿你,这些年你流落在外,寡人念起云曦姑母,也觉得万分对不起。可是安儿是你嫡亲的妹妹,她身体孱弱,时常缠绵病榻,远嫁草原,于她而言无异于送命,寡人怜惜你,可是你也要替晋国想一想。”
濮阳面无表情的看着申公一个人自说自话。
“你远嫁草原,寡人一定不会亏待你,此番嫁妆,除了王后按国礼给你备下的,你还想要什么,寡人一定都允你。陪嫁的丫头,王宫或王府,还是什么人,你挑上的,寡人都答应。”
晋王一番话说得诚恳,濮阳暖却没多大感觉。
嫁妆、陪嫁丫头,于晋王室而言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可是若她不嫁草原,面对的是同草原的崩盘和摄政王的双重压力。
濮阳暖轻轻的笑起来:“若是我嫁,陪嫁丫头当真随我挑选?”
“自然。”晋王松了一口气。
“那我要南宫晋安陪嫁!”濮阳暖依旧笑着,张扬放肆的看着晋王。
晋申公的脸一下子僵住,盛怒之下拍着桌子站了起来。“濮阳暖,寡人没有和你开玩笑!”
“我也没有开玩笑啊。”濮阳暖端端肩膀,“若要我和亲,必须要南宫晋安陪嫁!”
“暖儿,安儿可是你的亲妹妹。”申公痛心疾首的看着她,似乎在埋怨她这样的冷漠。
濮阳暖嗤笑一声,挑眉看他。
“王上这是在和我打亲情牌吗?”
晋申公死死的盯着她,濮阳暖撇撇嘴:“我自幼无父无母,更没有其他亲人。若说南宫晋安是我的妹妹,陪我嫁去草原不是最合适的人选吗?”
晋王握紧了拳头,恨不得一剑杀了她。
“王上,民女才貌不及郢都一众贵女,还请王上三思。”
晋王阴森森的勾起唇角:“濮阳暖,寡人好言相劝,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濮阳暖冰冷了眉眼。
“王上还想怎么给我吃罚酒?”
“来人!”
王上一喝,四周围上士兵,各个手持长刃,程赐也站到了申公的身边。
濮阳暖绷紧了神经,脸上还是一派轻松,笑吟吟地问:“王上这是要杀了我?”
“你乖乖听话,寡人不会杀你。”
濮阳暖环顾四周,晋王道:“寡人知道你武功好,可是这里层层防卫,你逃不出去。”
“看来王上也是费尽心思要留住我。”濮阳暖蛾眉轻敛,似愁似怨。
“寡人是希望你想清楚,是做王家郡主,风风光光的嫁出去,还是被寡人绑上花轿。”申公见她低眉顺眼,以为她是怕了,想来她不过一届女流,终究不是刀尖舔血的。他的声音甚至有点轻松的笑意,“你要知道,寡人能让你上花轿,此去路途遥远,也断不会让你逃出去,你也莫动那份心思。”
濮阳暖相信这位王上的手段,她若此时妥协,怕就真的是要嫁到草原了。
“王上此刻逼我嫁草原,就不怕穆侯悔婚?”
温慕凉若是悔婚,该嫁去草原的便是南宫颜笑了。
“草原的使者就在郢都,寡人只需现在将他召进宫,与他协定。之后温慕凉要悔婚,寡人还真是求之不得。”
濮阳暖暗忖申公是密谋的滴水不漏,她是非嫁不可了。
“生死尚有天命知,自由何入他人手。”濮阳暖垂着眉眼,低声笑了,“王上觉得,为自由故,我是不是可抛生死?”
申公拧眉,给了一个眼神,四周士兵离她远了些。
“寡人不信天命,可是生死之间,要生才有活路不是?”
“我也不信天命,”濮阳暖笑起来,明媚皓齿,她手自袖中抽出,宝蓝金枝瓶握在手里,“死死生生,所求不过如意,不如意,宁死不从。”
她说的决绝,瓶子里的毒药入口也不过转瞬之间的事。
申公一众人都怔了一下,还是申公最先反应过来,吼道:“来人,传太医!快传太医!”
濮阳暖摔倒在地,嘴角流出血来,还是笑着,一双眼睛缓缓地合上,她像是满足了,就那样睡去。
晋历年景平十年,二月二十五,郢都大雨倾盆,十年难遇如此大雨。当日午时,长乐郡主病逝,享年十五岁。
二月二十六,长乐郡主葬于千叶城外的绮陵,此乃当年玉成公主南宫云曦的陵墓。
坊间嗟叹,这郡主薄命如同她的娘亲玉成公主,不过轻轻年华,便葬身黄土。
濮阳暖的死,让晋国的朝堂又掀起一番血雨腥风。
南宫衍想让濮阳暖嫁去草原,是因为南宫晋安愈演愈烈的不安。可是他从没有想过要她的命。
濮阳暖是云曦的女儿,就算他没有在他身边长大,可终归身体里流着云曦的血,而且她又和云曦长得那么像。
濮阳暖一死,南宫衍的脑海里不断翻起十几年前云曦死在他眼前的场景。
他的心里翻涌起愤怒和仇恨。
南宫衍开始追究,从南宫晋安将女人送上他的床这件事开始,他一件一件的查了,南宫晋安的反常和他们姐妹之间越来越冷化的关系。
背后的人,南宫聂。
这让他在朝堂上开始不断的为难这位世子,朝臣弹劾世子的奏折也越来越多。
摄政王的态度比以前更加强硬,所有人都明白他隐含的意思,他要废世子!
与草原的和亲,申公只能从郢都贵女中择出一位,封为公主,嫁了过去。
他选的,或者说摄政王选的,是张太傅的女儿。张太傅是世子太傅,本是力挺世子一脉的,却因为他的女儿,反站到了摄政王的阵营,近日帮着南宫衍打击世子,朝中的形势一片乌烟瘴气。
千叶城外的马车上,一片暖融。
“阿凉,我这一招金蝉脱壳怎么样啊?”濮阳暖安静的窝在温慕凉的怀里,笑容里都是骄傲。
温慕凉点点她的鼻子,将她抱紧一些,忍不住也笑了,“不想你倒是学了这么一招。”当时她说与他的时候,他还着实惊诧。
“当年母亲不也是这样逃脱的。”她笑,“亏了师母的罗甘草,不然我可撑不到现在。”
罗甘草世间极少,甚是难寻。此草磨粉,混水饮下,可以使人呈现假死的状态,三天三夜不进水食也不碍事。
她以假死逃脱,一是不愿再与晋王室有任何的牵扯,二是不愿以晋国郡主的身份待在温慕凉身边。唯死得以断得干净。
“想不到你这般鬼精灵。”温慕凉心满意足地抱着她,轻声喟叹。
濮阳暖撇撇嘴,“你这话倒像我师父说的。”
“逍遥公子被你这徒弟定是扰得不得清闲。”想来她这顽皮的性子,以前在他面前是收敛了,如今倒是完全放开了。
“哪有。”濮阳暖反驳,横了他一眼。
温慕凉淡笑不语。忽然她想起一些事来,从他的怀里挣脱开。
“阿凉,那封退婚国书,你是怎么拿到手的?”
“父王给我的。”
濮阳暖白了他一眼,撇嘴道:“王上怎么可能轻易的把这封国书给你!条件是什么?”
“条件是,你死。”
她惊恐的睁大了眼睛,温慕凉笑了起来。
“你这不是已经死了吗?”
“可你早就带着这封国书,若没有我这番波折……”
“那便等晋王提出退婚,带着国书,不过是我以防万一。”
“王上给你退婚国书是要我死,若是我没提出假死……”
“那便会有一场刺杀,红颜薄命。”
濮阳暖陡然胆战心惊。
这一桩桩一件件都在他的算计里,外物、人心他都算计的滴水不漏,她自诩聪明,一招金蝉脱壳摆脱了种种,却原来还不及他的万分之一。
“怎么,怕了?”温慕凉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握着她的手微微攥紧。
濮阳暖眨眨眼,困倦的顺势偎进他的怀里,张了个哈欠,像一只倦懒得小猫。
她在他的怀里动了动,嘟囔了一声:“怕什么,你又不会把我卖了。”
温慕凉笑起来,手指抚着她的鬓角,感谢她这份信任。
行至齐国境内,席佚狐早已在梓南城等着迎接他们。
未到京城,晋国就传来了消息,南宫聂行刺摄政王,已经被废了世子名号,下了狱。晋国朝野却传出摄政王为了女子扰乱朝政的流言,一时间坊间纷纷议论。
“南宫晟这次可真是下了盘好棋。”席佚狐拿着信纸,忍不住啧叹,“既废了世子,又重伤南宫衍的名誉,却又独善其身。”
濮阳暖把从到晋国的事都回想了一遍,不由得有几分伤神。若是没有这一番晋国之行,南宫晟在她心中还是数年前狭路相逢切磋武艺的翩翩俊少年,清冷儒雅,仿佛永远不争世事。
温慕凉没有多说什么,轻轻将她揽进怀里,濮阳暖抿唇微笑。
“放心,我没事。”
她痛也痛过了,感伤也浪费了许多时候了。
温慕凉知道她会坚强,可他不愿她再受什么苦,不愿她再忧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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