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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4 生日会
黄诗茵的生日会热闹非凡,她幼儿园的小伙伴们一直议论到了毕业。这个生日会是一早就与幼儿园园长和老师商量好了的。因黄诗茵这一班明年就上小学了,权当是全班热闹一次。
她们老师本来还有些犹豫——专门占用上课时间给某一个同学办生日会不会显得太不公平了?但园长却表示全力配合——她还想着以后能承包天泽哪个新小区的幼儿园呢。
不过牵头的是黄诗茵家,幼儿园能配合的很少。从一开始如何通知其他家长,黄诗茵家就有交代:是想着就要毕业了,大家一起办个Party,给小朋友们留下一份美好的记忆,不过刚好赶到黄诗茵生日而已。
老师便是以办派对的由头通知的各个家长。但其他家长也不是棒槌,略略一问就知道那天刚好是黄诗茵生日,整个派对也是她家牵头,那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还不等家长为送什么生日礼物开始发愁,老师又告知了详细的流程。如何在幼儿园集合,如何包车一起去到丽星,下午有些什么游艺活动,如何安排,连酒店暖气充足,女孩子们可穿漂亮的裙子都交代清楚了,还特别注明,孩子们都还小,就不要送礼了。
家长们跟车到了丽星酒店,大堂就有指示牌,写着欢迎某某幼儿园某某班的同学和家长们。而一进二楼会议大厅就发现这里已经被粉红色的气球装点得十分梦幻。场中更有一个小丑,正在用气球扎各种各样的动物。孩子们立即都疯了,围上去与小丑玩闹,叫闹笑声此起彼伏,还夹杂有男孩子戳破气球的爆炸声。
除了游艺区,当然也安排了桌椅。一个个小圆桌围着游艺区围了大半圈,桌下还有整理箱。另有一侧摆了一长条的桌子,上有各种饮料和小吃。桌子后还有两个戴着厨师帽的人帮助端茶递水。餐具和杯子也全都是塑料的。
酒店确实开足了空调,大人孩子们都把外套脱了,放在自己的箱子内。很多女孩子都穿了纱质裙子,上有金色亮片或金色丝线,五颜六色的。孩子们只管疯玩,自有专门的摄影师,在期间或者捕捉镜头,或者应家长要求拍照。
小黄太太原本有些矛盾——若依萧楠所说,自家公公是人大代表,树大招风,不要过分突出黄诗茵生日,落人口实;但若不这样,那还能称之为诗茵的生日宴吗?
现场一看,黄诗茵的粉色裙子虽不格外花哨,却是最亮眼的。无它,萧楠不知哪里找来无数人造小水钻,与家里阿姨不知缝了多久,塑料亮片怎么能比!小诗茵一亮相,也是引得小朋友们围观赞叹。
玩闹一阵后,酒店又推进一个两层的生日蛋糕来,小朋友们又是一阵欢呼。别说孩子们,就是大人们也都眼前一亮的。这年月,两层的蛋糕并不多见,大人们一眼就能分辨这蛋糕不说与街边寻常蛋糕房,就是和丽星出品也是完全不同。颜色鲜艳,花边和花朵十分逼真。
“跟假的似的。”有家长如是说。
“这可是广州白天鹅的糕点师傅!”有略知情的八卦。
蛋糕上来后,园长就很有眼色地说:“今天刚好是黄诗茵小朋友的生日,咱们一起给她唱个生日歌吧!”
后续拍照,吹蜡烛,切蛋糕不提。
小诗茵自然是在妈妈的帮助下切了第一刀,后续却是厨师专门来切。家长们这才知道,这蛋糕表面一层是专门用作装饰,不吃的,怪道这么好看!
孩子们在家长的带领下开始坐在桌边吃蛋糕,厅里一下子安静了许多。小黄太太松一口气,端了一块蛋糕给黄家栋。
“多亏了楠楠,要不然这么大活动我真办不来。”
叶丽萍——大黄太太与黄耀祖也站在一旁吃蛋糕,她也说:“楠楠这次真正辛苦!”
是的,这生日会,从开始提议到筹备全都是萧楠负责的。小黄太太从没经历过这种活动,从旁帮手已觉得很辛苦,不用说全权统筹,她自己是不敢想的。她是不知道萧楠在筹备活动同时,还顺手查了天泽药业的账,否则更要咋舌。
黄耀祖父子是知道萧楠的工作的。但别看他们白手起家,还真没经历过正经活动,因而对萧楠的组织能力并无感触。
黄耀祖笑得十分欣慰——在他看来这是家庭和睦的表现。过去的事情大概是真的过去了。儿子接班初露锋芒,女儿能从旁协助。家和万事兴,这再错不了。
一旁黄家栋附和地点头表示知晓,他心里感叹的是:女孩子就是喜欢这些事,萧楠也不能例外。他想着不自觉看向萧楠。
萧楠站在大厅另一边的一个角落,端着蛋糕边吃边与对面人说话。她如同平时一样,并未穿着什么鲜艳的衣服,粉黛不施。深色罗纹高领衫,深色直筒裤子扎进及膝黑色平底长靴中,十分利落。头发在脑后随意盘了个髻,忙了一下午,此时略有几根头发散落两旁。
然穿着这样普通,人群中一眼看到的还是她——黄家栋不太清楚是自己格外留意她还是怎地。今天来的家长大部分是妈妈,因知道日子特殊,大部分都打扮了一番。无论是大红羊毛衫还是宝蓝色呢子外套,又或豹纹针织衫,都不如萧楠这一身暗色衣服,衬得肌肤雪白,人群中分外耀眼。
萧楠一下午忙里忙外的,主要是与酒店配合,服务众人——小黄太太负责招呼家长。萧楠一时嘱咐吧台端茶倒水,一时嘱咐摄影师,一时出去盯着蛋糕,就连小诗茵她也只来得及抱了一下。然而众家长目光如炬,没人将她当作打杂的。不知情的猜测这是否丽星港方经理。当然也有略了解天泽的,心里就大概知道了,毕竟前段时间还有按照组织部名册相亲事件。
小黄太太也看着萧楠,心中不大明白:明明一身贴身装束,黑色皮靴,腕上卡着金劳,进屋时外套是皮夹克,为何仍看着文雅温婉,一丝攻击性也无?
萧楠回来这几个月,小黄太太是得了指示要与其拉近关系的。女人间的关系叫她说,无非就是购物美容——这也是她的全部消遣了。虽说多少有点应酬成分,但小黄太太对萧楠的衣品是很向往的——她总觉得萧楠穿衣服有种不经意的好看。她有时与婆婆说起来,婆婆说:“楠楠皮肤那么白,又瘦,穿什么都好看的!”
是这样吗?说实话,她和婆婆都是典型的岭南女人,都很瘦。星城水土养人,加上她们这些年勤保养,也不黑。当然,能像萧楠那样白并不多见的。而婆婆总劝萧楠:“年轻女孩子不要总穿颜色那么暗的衣服!衬得脸色不好!”——于是她知道,婆婆大概并不像自己一般欣赏萧楠的衣品,就不再多说。
萧楠回来时间不长,衣服其实不多。无论衣服裤子都看不出品牌,也无特别款式,上衣从不掐腰,裤子从不喇叭,鞋子也没有细高跟。她有一套两件套圆领纯黑色针织衫,珍珠扣子,配灰色九分裤。萧楠就常常这么一身,挎个黑色真皮大包,光脚趿拉个墨绿色呢子面的乐福鞋去上班。露出纤细的脚踝,耳朵上戴一对大颗珍珠耳钉,色泽温润。
这些衣服也没什么出奇,就是天泽,穿成这样的女孩子也不少。不过她们耳钉没有那么温润,乐福鞋没有那么柔软,针织衫略紧一点点,抬手够文件会露出一小节腰。
萧楠绝不会穿得如此局促。就是现在,普通一件高领罗纹衫,也略长一截儿,登高踩低,绝不会露出腰来。小黄太太看她用塑料叉子切下一块蛋糕,放到嘴里细细品味,不知是中意蛋糕味道,还是听到对面人说了什么,嘴角微微带笑,大眼睛微微眯起,轻松又惬意。
与萧楠说话的是小贞。小诗茵生日会,她最喜欢的小贞阿姨自然是来了的。她与小诗茵笑闹一阵,此时正与萧楠说起她母亲公费医疗要转社保的事情:“好容易混上的编制,现在学校就不管了?”
“学校不管有社会管啊。”
“那岂不是跟我一样了?”小贞不大明了地问,“我妈一直耿耿于怀就是我没‘编制’,现在她也一样了!”
“伯母已退休了,就相当于学校帮她把保险已经交完了,现在也是享受待遇了。”
“可感觉报销范围少了呢!”小贞有些担心。
萧楠说:“现在医保报销的药品是比公费医疗范围窄,比例也低。不过会慢慢增加的。”
小贞一摊手:“希望如此了。”
萧楠又安慰她:“社保是大趋势,以后肯定越来越好。伯母工作得早,工龄长,这是占了便宜呢!否则这时候哪里退得了休!”
“那倒是,社保是按照缴纳年限计算,更灵活!”小贞说着又想起来,“哎,可我还要交多少年才能退休呢……”
萧楠笑起来:“这才工作几年就想着退休的事儿了!”
“不然咧,我想啥?”小贞歪头睨她。
“想想……”萧楠语塞。是哈,周宜贞还能想啥?她不想升官发财,不想衣服包包。唯二在意,一是每年攒钱攒假出去玩一趟,一是自己腹肌。其余别无所求。
小贞看萧楠样子,也笑起来:“得啦,退休还有得盼呢!我还是想想明年进藏的事情。”
“九寨沟呢?”萧楠问。
“也去。”小贞说,“今年不打算休了,全攒明年吧。”
萧楠有瞬间犹豫——明年?明年自己的事情是否能了结呢?
小贞笑笑说:“其实也不急着明年,我妈那个胃时好时坏的,明年也不一定走得脱。”
萧楠连忙关切地问:“怎么样?那药有用吗?”
“别说,还不错。本来药吃多了不舒服,现在好多了,挺神奇。”
萧楠点头:“我再给你拿点。”
小贞也不与她客气:“这药这么贵,医保又不报销,你能拿就再给拿点。”
萧楠说:“还能再拿点,先吃着,医保迟早能报。”
小贞知道萧楠说话一句是一句,安慰人也不会说没根据的话,因此很开心:“这就没什么愁的啦!”
萧楠莞尔,小贞就是这么容易满足。
就算隔着大厅,听不见她俩在说什么,但旁人一眼就能看出萧楠的轻松愉悦。萧楠自然不能说是多严肃的人,但平时话少,也略微冷感。此时她笑得温情脉脉,姿态放松,谁看着都会觉着是个温柔可人,好脾气的姑娘。
黄耀祖看在眼里,不由得笑起来。回想上午,笔记本的冷光映在女儿苍白的脸上,她神情专注,对着密密麻麻的数据侃侃而谈的样子,那一瞬间,他忽然想起萧司令。
说起来萧司令,大多认为他是个“儒将”,说起道理一套套的,颇能以理服人。黄耀祖那时帮他在星城打点生意,大事还是决于萧司令。那时黄耀祖年轻,遇到难事,一个电话打过去,萧司令甚少直接下命令,常常就着自己的思路娓娓道来,那边黄耀祖就豁然开朗。回头再想,也不知自己难得是啥。
不过,自己大概是想多了。眼前分明是那个娇生惯养,温婉可人的女儿。可喜的是,女儿聪颖懂事,还能助集团一臂之力。这已很好,再能有个好归宿,他也没有对不起谁了。
黄耀祖这里万事不愁,黄家栋却正相反——他脑子里转的还是上午的事。无论怎么处理,首先肯定是要查一查。
青海那边其实好说——无非找律师找些关系,查查控股股东的背景,看看与星城这边有什么关系。能查到什么程度不好说,但也没什么别的办法。
然而天泽药业这边又怎么办呢?如真如萧楠所说,等严沁芳渐渐把账销掉那就很难查了。不是没有简单的办法——直接把所有人都摁住,然后慢慢查。但是,这样就是要撕破脸了。何况,就算是这样,前期也需要大概打探一下。现在难办的就是,药业被严沁芳经营得铁桶一般,他一时不知从何处下手。
让黄家栋感到最无力的就在此处了。明明是自己家族企业,却处处觉着没有自己人可用。要说到现在,改革开放已二十多年了,他们当年一个村子的人不少早已出来闯荡,其中成为企业主的也不少。人家规模不见得有天泽这么大,但那是实实在在自己的东西,都是说一不二的。
究其原因,人家企业里办事的都是“自己人”——兄弟姐妹,大姑子小舅子,甚至是同村邻居呢——都是知根知底的。就是他在MBA班里学习企业管理,老师提到“任人唯亲”时,也早不像前几年那样的一概否定了。人人都知道家族企业的弱点,但为何都无法避免?——自然是因为关键时刻有大好处。
黄耀祖其实和黄家栋感觉是一样的。有时父子聊起这件事,黄耀祖也十分感慨。天泽系企业当年实际控制人是萧司令,萧司令是星城出身,从一开始布局,就把公司设立在了星城。但萧司令家族简单,没什么七大姑八大姨的,加之不在现场,要说任人唯亲,也就是黄耀祖了。
而黄耀祖作为现场一把手,偏偏是个潮州人。星城是个颇有历史沉淀的内陆城市,若不是有萧司令,凭他这个外人是无法在当地立足的——这在内地任何一个城市都是如此,包括潮州。无论是碍着萧司令,还是客观情况,黄耀祖也无法在个星城的公司大肆招录潮州老乡,“任人唯亲”的,也就是一个黄家栋。
因此天泽从一开始,无论普通员工还是高管,绝大部分都是市场招聘的当地员工。
当然,黄耀祖经营这些年,亲信是有的。如蔡学兵,虽说是星城当地人,但从一开始商贸公司开始就跟着黄耀祖的,自然唯他父子马首是瞻。再如冯志远、叶少权一类,虽是后来招入公司,但十分醒目,一直跟着他们父子的。
但这是远远不够的。冯志远和叶少权打理自己身边事情是可以的,再多了就不好说。一个能力不好说;一个人家也不过打份工,能为你做到什么程度不好说。蔡学兵是唯一可以指哪儿打哪儿的。但蔡学兵就一个,他能力也有限。不说别的,就说财务部——这么关键的部门,放别家企业,哪个不是自己亲戚占着?就天泽不是——叫黄耀祖说,胡玲不能算自己人,那娘儿们精得很,不是上几次床买几个包就能收服的。你让她做点什么事儿,她且要盘算呢。然就这么个胡玲也是没办法才选出来的——她算是配合度高的了,换个人,更使唤不动。
每每想到这些,黄家栋就十分羡慕药业。到底严沁芳是本地人,能把药业经营得像自己的一样——就说这账外账的事儿,这件事情需要高管,财务,生产,销售和采购通力配合——集团是做不到的。
黄家栋想来想去,还是只得一个蔡学兵。他看向蔡学兵——是的,虽然蔡学兵孩子已经上初中,然而老板女儿生日这种场合,他必然要来的。蔡学兵正在水吧帮着倒可乐。
蔡学兵有工作要忙,来得稍晚。此刻化身服务员,眉开眼笑地服务每一位小朋友。好容易大家专心吃蛋糕,他扯了一张吧台上的纸巾,擦擦头上冒出的汗——刚给老板捅了娄子,他可要好好表现——挪用工程款赌博的虽是何工,但那款子确实是他手里放出去的。
只能让蔡学兵干了,黄家栋想。然而蔡学兵威信能力都不能服众,上面还要有个人。这个人,地位上要能代表集团,信得过,最重要能弥补蔡学兵财务能力上的不足。
谁呢?自己是不能挂这个帅的,查完了后续如何还不能确定,自己和父亲需要站在一个相对中立的角度,方能从中调停,留有余地。
胡玲?她是集团财务经理,代表集团做审计是可以的,自己也可以信任。只是……黄家栋隐隐觉着不太牢靠。胡玲也是老财务了,处理日常事务还行,再多了就很难说。毕竟只是大专毕业,专业水平有限。胡玲人倒是精明,但这份精明更多的是人情世故。
他现在需要的是一把刀。
那还有谁呢?
答案显而易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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