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铜钱草
傅永这次没有回话,待体内的汹涌碾过之后,他整衣束发,推门出去。
杜世麟仗着屠越门随行,没带几个侍卫,此刻他正形单影只地站在院中,狭长的眸微微泛红,眉间萦绕一抹阴戾之色,想来方才狼狈时也没体面到哪儿去,见着傅永,他有些尴尬地干咳一声:“怕是有人泄露了我们的行踪。”
他已经撒出侍卫去探查。
傅永一瞬清明过来:“未必,极有可能是附近青楼的下作手段,和客栈串通好的,专门在年轻男子饭菜中下药,勾逗他们上门光顾,一掷千金。”
不仅要年轻,还要是住上房的,跑不了个个有钱挥霍。江南富庶之地不仅有烟波清月,还有林林立立的青楼楚馆,若有人单单冲着他们来,怕就不是下点药让人旖旎一下这么简单的事了。
似乎是为了印证他的判断,吱呀一声,二楼上上间的门开了一扇,一位喘着粗气的年轻男子急急奔下楼来,往外头去了。
“长瑜是说这客栈老板……”杜世麟微讶,回头想想,怕真是这么回事。
傅永望着他道:“有人掩不住一身贵气,就不要埋怨打主意的人多。”
就好比杜北宸那样的,就算一身白衣出来,也有人会觉得他是个锦绣堆里生出来的王孙公子,单论气韵,杜世麟也差不到哪儿去。
自然有人冲着这个赌一把,万一赌出一个大金主呢,这可不好说。
马屁拍的不动声色,杜世麟大笑:“长瑜这张嘴真是让人奈何不得。”
傅永微挑英眉:“出去走走?”
去哪儿不言而喻,是男人都懂。
杜世麟并非绝对清心寡欲之人,也知道京城的风月之地怎么个玩法,他旋即露出个随和的笑来:“走。”
从客栈出来,傅永打眼一望,还真别说,这客栈的位子开的就是好,在两条巷子最显眼处,前后左右红灯熠熠,香风阵阵,出门不到百步就能踏入温柔乡,渔色极为方便。
“哟,二位公子——”他二人刚一张望,这就有如黄莺般婉转的嬉笑之声传了过来:“我家的姑娘们正等着呢,二位公子快上来坐坐呀。”
杜世麟俯身过来,在傅永耳边压低声音道:“看来她今晚已经蹲守到不少客人了。”
傅永抬头朝她一笑往前走:“这家老鸨深夜还在拉客,可见生意不怎么好,恐是没当红的姑娘。”
生意冷清成这样,不像是和客栈有勾搭的。
见他挨家挨户转了一圈都不肯进去,杜世麟也跟着笑道:“长瑜,你是在找和那家客栈……”
“那边。”傅永打断了他的话:“去瞧瞧。”
不甚显眼的拐角处有一道小门,一边立着一个龟公,打着哈欠,听见脚步声探出头来瞅瞅,见他二人神色清明,又缩了回去,没招待他们的打算。
傅永定睛看到那小门上挑着灯笼,写着“享春楼”三个字,抬腿挺腰,就要往里头进,却被龟公拦住了:“这位公子,不巧,今晚儿姑娘们都有主了,您二位到别处去瞧瞧吧。”
门面这么低调,脸这么臭,生意还这么好,说不通。
“哼。”傅永摔了个脸子:“没见着哪家把客人往外头撵的,你等着。”
龟公没想到他一身斯斯文文的却是个刺头,冷笑两声道:“看在你们是读书人的份上我不计较,实话说了罢,进这个门的,那都是要找姑娘们睡觉的,你们要听曲儿要风雅就得改上别家去喽。”
“对不住,咱们楼里的姑娘大字不识一个,”另一个龟公嘲笑道:“公子,想来您也不是只看床上花样的吧?”
傅永有意要找茬儿,微眯的墨眸在暗夜中染上不羁:“本公子还就喜欢浪的,去,给爷挑两个最骚的来,让爷见识见识咱家的本事。”
龟公没遇到过这种烦人的客人,急着想打发走,还是那句话:“姑娘们没空,二位爷别处请吧。”
傅永一甩袖子,正要再耍泼皮,忽然另有个龟公领着一名鬓角散乱的男子急匆匆撞过来:“喊人,接客。”
杜世麟看了那男子一眼,不动声色地和傅永交换了个眼神:这男子似是和他们住同一家客栈的。
他就说那些中了药的男子怎么能一准找到享春楼来,原来有龟奴在门口蹲守,一逮一个准的。
大抵他们出门时未见急色的样子,躲在暗处的龟奴就没出来拉人。
“走吧。”傅永扯了扯杜世麟的袖子,想着这回遇上这般污浊事只能自认倒霉忍一忍算了,总不能让杜世麟亮明身份找地方官府理论吧。
再说追究起来还得找证据,空口无凭就算拿皇子的身份压下去也难以服众,这么一来,多少要耽误熙元帝交代的事,因小失大,不划算。
这账回头再算不迟。
就在他们转身的时候,一柄沉重的飞锤自江南漫天飞舞的繁花中呼啸而来,直奔杜世麟门面,却被另一个龟公一脚踢荡的转了向,盘旋之下咣的一声坠到了地上。
这是恐吓人。
杜世麟眸中寒光骤敛,盯着去捡那飞锤的龟奴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那龟奴冷冷一哼:“你们二位不是来耍姑娘的吧?”
随着这一响动,享春楼中瞬间涌出五六名打手,把他们团团围了个结实,为首的龟奴道:“说吧,是展鹏那个狗东西派你们来的吧,爷爷这儿的生意有这么好抢吗?”
展鹏自己开着楚馆,日进斗金,竟还想把手伸到享春楼的地盘上来,臭不要脸。
傅永心道:原来是两伙人抢生意,龟公把他们当成另一伙的人了。
他朝杜世麟使了个眼色,待要脱身,忽然那龟奴又嚣张地放话:“展鹏送来的人,我没理由不要。”
一个俊美隽秀,一个芝兰绝艳,打着灯笼都不好寻的当小倌儿的好胚子,弄到手早晚是摇钱树。
傅永:啧,就这么几个人还猖狂,开来今晚老天有意让他开杀戒了。
他高兴的太早了,一阵脚步声起,来势汹汹,瞬间把这儿围了不水泄不通——竟是官府的差丁。
“什么人在这儿闹事,来呀,给我抓回去。”
杜世麟面色暗沉如暮色垂天:“你敢。”
官差一听这人声音威严,隐隐有龙虎之势,正要拿火把来照的看清楚一些,龟奴拉着他道:“展鹏养的人,来装腔作势的。”
这县里除了展鹏,只怕没有人能拿得出长相这么齐全的男人。那个狗东西手底下的人,就好书生模样的调调,想骗他,门儿都没有。
“哼,”那官差一听就乐了:“老子有什么不敢的,就他展鹏的地盘,老子照样看上谁弄谁。”
说完,他兀自有嘀咕一句:“不会是老相好吧。”
种种龌龊的心思一起,他转头对一伙小弟道:“先押进衙门里再说。”
杜世麟从来没受过这等亵渎,正要出示玉牌昭示身份,却被傅永暗中扯了扯:“跟他们走一趟,会会这儿的县太爷。”
看来瓜洲县的水很浑啊。
杜北宸跟着杜济进了宫,右丞相柳承志、虞国公史一荃、左丞相周经都在,熙元帝正襟危坐,脸色不善:“说吧,这事卿等打算如何了结?”
史一荃立刻就磕起了响头:“老臣治家无方,教女不严,老臣该死。”
左丞相周经跟着自个老丈人道:“臣膝下有一女,年方及笄,如津王殿下不嫌弃,臣愿送与王爷做妾。”
周经只有一儿一女,都是正妻所出,周小姐可谓是掌上明珠,这他都能割爱,看来熙元帝是动真怒了。
右丞相柳承志跪在旁边一言不发,出了这种事,他除了亲手把儿子痛打一顿保全一家老小之外,似乎也没别的办法。
他也没料到柳耀辉那么不经打,几棍子下去就只剩往外头倒的气了,大夫束手,说是震碎了五脏六腑,已经停在家里等咽最后一口气了。
熙元帝把目光落在杜济身上:“英王你说呢?”
杜济还没开口,忽然一个小太监慌慌张张地奔了进来:“圣上,兵部急件,说是……说是被朝廷缉拿多年的红莲教女魔头曹晓凤在泸州现身,恐要造反,泸州府向朝廷求援……”
传信者言之凿凿,听者心头惶惶,风声鹤唳。
熙元帝摆摆手:“宣兵部侍郎童越进宫见朕。”
那小太监又跑出去了。
杜北宸见熙元帝的脸色愈加不耐,斟酌着开了口:“儿臣还是娶史氏为妃吧。”
他说的是妃,不是侧妃。
也许只有这样,虞国公府、右丞相府、左丞相府才能同时安下心来,外头的谣言也会不攻自破。
好不好的,先稳住局面暂且作权宜之计再说。
熙元帝头晕的厉害,如今朝廷正有多事之秋的苗头,他也不愿意大臣们之间再横生枝节,遂糊涂道:“也好。”
说罢,命他们各自回府。
寂寞空庭,梨花满地。
杜北宸听说柳耀辉还吊着一口气在,回府后立即打发王阚去柳府看看,这老头自诩能医死人肉白骨,常常感叹没有机会给他一展伸手,交待完这件事,他在府里漫无目的地走着,到了东南角的小院,推开虚掩的门进去,他见南玉正在给一盆养的又圆又大的铜钱草浇水,微讶:“这是阿永养的?”
文人不都好个“月色传帘风入竹”嘛,又爱自比兰草,阿永却养这么一盆“招财进宝”的铜钱草放在案头,跟别人还真不一样。
“回王爷,这是别人送给公子的,公子看它绿的可爱,就养起来了。”南玉道。
杜北宸:“本王还从未听说过有人赠草的。”
还是名字这般俗气的草,不衬阿永。
“自然是再熟识不过的人,不拘个什么花呀草呀的,心意在就好。”南玉瞎咧咧道。
杜北宸心中泛酸:不用说了,这一定是江宁送的。
原来阿永日日睹草思人,相思成疾,他这般深情,竟如此遇人不淑,当真叫人心疼。
等他办差回来,本王要好好疼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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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北宸:阿永可能不是许的招财进宝的愿,他可能在祈祷江宁回来草他。本王要不要把他的草给拔了?
远在千里之外的傅永打了个喷嚏:不小心吃了加料的饭菜竟肖想上杜北宸了,呵呵,我大概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