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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落新郑
新郑的第一场大雪迟迟地落下了。
王元带着几番挑选得来的玉石回到了新郑。
马车里的木箱中,一块块普通人几辈子也买不起的玉石被包裹得严严实实,其中那块妖紫色的玉石美得突兀,平滑的切面上泛着柔柔的水光。
快要年关了。谢离歌想着,伸手接起了一片雪花。晶莹的雪花在手指上不一会就化成了水珠,手指一倾,便落入了地上的积雪中。
远处传来了谢罗咯咯的笑声。
谢离歌抬起头,正巧看到石径上奶娘抱着谢罗往这边走来,谢罗穿着厚厚的冬衣,几乎成了一个圆滚滚的球,露出来的一只白白嫩嫩的手上抓着支红梅,远远地看到了谢离歌,便手舞足蹈地要奶娘带他去。
“阿罗冷不冷呀?”谢离歌笑着勾了勾他的双下巴。谢罗只是嘿嘿地笑着,含糊不清地叫着阿姐,把红梅往谢离歌手上塞。
“给我的?”谢离歌惊讶,随即笑道:“阿姐舞剑给你看好不好?”
“好!”
谢离歌没有注意到奶娘惊讶的眼神,接过梅枝在手上掂量了一下重量,一个突刺刺破了风雪,剑气将乱舞的鹅毛大雪割成一片片细碎的冰晶。她屏气凝神,梅枝回挽,一个欠身,梅枝便如游鱼般矫捷地从身体上空向后方刺去,艳红的梅花在枝头颤颤巍巍。
谢罗瞪大了圆圆的葡萄眼,眼睛眨也不敢眨。
谢离歌的余光扫到谢罗的表情,微微一笑,接着梅枝在地上横扫,带起纷纷扬扬的一片碎雪,枝头直指竹林。剑气凛厉,却被控制得非常得当,纤细的枝头在竹子上迅速一道道地划过。
云消雨散,碎雪重新落回地上,谢离歌收了梅枝背在身后,向谢罗招手:“阿罗,过来看!”
奶娘抱着兴致勃勃的谢罗走来,谢罗探头,只见竹子上刻着“阿罗”二字,笔画连贯深浅一致,若是他再懂事一些,便知道这等功力绝非常人能及,更何况这两个字是又柔韧的梅枝所刻。然而他现在不过是个稚童,见到这个咯咯直笑:“阿姐好厉害!”
谢离歌笑眯眯的,眉毛扬起了一个得意的小弧度:“厉害吧。”
奶娘笑道:“大小姐居然会剑。”
诶?谢离歌感到有些奇怪。她看到梅枝便下意识地舞起了剑,根本没有多想。
她抬起拿着梅枝的手,隐晦地看了一眼手掌。
手掌玉白,因为常年吹埙抚琴而非常柔软,而现在,手掌上已经被粗粝的枝条树皮磨得泛红,甚至有几处有要磨出水泡的征兆。
她将开着红梅的枝条还给谢罗,几句话轻巧地揭过奶娘的疑惑,状似无意地扫过梅枝上完好无损的红梅,细韧的枝头,地上细碎的雪沫,与竹干上刻痕均匀的字迹;最后,目光回到了自己虚握着的手上,本应是被娇养着的世家小姐的手,为什么能使出这么凌厉的剑招?并且内力居然控制得如此精巧又熟练,像是自己已经练习了数年。
但她从未学过剑,也从来没有拥有过一把剑。
但是此时,她无端觉得,自己应当有一把漆黑的剑。古朴残破,散发着森森鬼气;斩恶人,明法度,它的名字,应当叫……
叫什么呢?
“大小姐,小的回来了。”王元一身短打,风尘仆仆地走上前来。
谢离歌扭头,笑道:“辛苦了,去书房候着。”
“哎。”
书房里。
木箱一打开,谢离歌的目光便被那块妖紫色的玉石吸引住了,旁边的其他玉石再美,在那块玉石旁也只是陪衬,如同溪流之于沧海,疏星之于朗月,烛火之与炽日。就像韩非一样,见过了韩非,她的眼睛里便再也容不下别人分毫;旁人再好,也入不了她的眼。
只因见过沧海之浩大。
谢离歌伸手小心地拿起那块玉石,眼中满是惊叹之色:“这块玉石与旁的似乎不太一样。”
“大小姐好眼光!”王元自豪地笑着:“这应当是一种极为罕见的玉石,我只在中原见过一次,水头比普通的玉石要好上数倍,玲珑剔透,当得上极品二字!”
“就这块吧。”谢离歌道,看也没看其他的玉石一眼,抽出了之前自己画的图纸:“送去孙师傅那儿。”
“好嘞!”王元应道,接过那块玉石准备打包起来。
“哎等等!”
只是一瞬之间,谢离歌的心里似乎有声音在大声哭喊:“不要!”嘶哑的嗓子都喊破了音。那似乎……是她自己的声音。
来不及思考,她开口阻止了王元。
“怎么了?”王元不解。
谢离歌从他手上拿过那块玉石,皱着眉谨慎地打量。半晌,她小心地分出一丝内力探入了玉石中。
内力没有遇到什么不同寻常的东西,只是在探入的过程中没有那么轻易——但也算顺畅。
疑惑的种子在谢离歌心里扎了根。不仅仅是这块玉有些奇怪,心里那股惶惶不安的情绪来得更是诡异,像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她很少有这样笃定的预感,也很少伴随着这样不安的情绪。
心脏在胸膛里跳得像是要飞起来。
“无事,送去给孙师傅。”
她倒要看看,会发生什么。
白檀香在兽脚的香炉中袅袅升起。
“已经和我爹说好了。”
甘淼沏起一杯茶,轻轻放在谢迟书面前,秀目低垂,微微抿了下唇:“等开年了,就把阿罗送去吧。”
他们开始做这些打算,并不久。大概就在那次姬无夜在朝上拿谢离歌挑衅谢迟书,而韩王无动于衷的时候,开始筹谋他们的退路。在那之前,他们一直是准备与韩国共存亡的。准确地说,她与谢迟书根本没有考虑过,如果有一天,韩国被虎视眈眈的秦国攻破,他们该何去何从。就好像与韩国共存亡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根本不需要考虑。
而现在不一样了。
谢迟书对韩王彻底失望了。
他们开始周密地准备自己与孩子的后路。
谢离歌与谢罗姐弟俩平日里很少出现在众人眼前,尤其是谢罗,几乎没有大张旗鼓地出现在众人视野中,谢罗年幼,以夭折的借口便可瞒天过海;谢离歌年长,露面得也更多,只能远嫁。
谢迟书轻轻叹气,握住她的手:“苦了你了。”
甘淼笑着摇了摇头,回握他的手:“这不是我们所能控制的。”她低头:“我倒是不惧韩国的风雨,只是小离以后的路不好走。”
“她本身就比别人多背负一重宿命。”谢迟书垂下眼睫:“只能自救。”
“绵雨骤停,天降华彩,仙音飘渺,瑞凤长鸣。”甘淼低声道:“这是摆脱不掉的宿命。”
“而小离,只会承担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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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海市里,主要是让谢离歌更加清楚自己对韩非的感情应当已经逝去,让她懂得放下。
海市之后师兄就正式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