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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生八
“那是钟局长的象棋!” 桃歌指着空中说了一句显而易见的话。
窗户前是厨房的水池,碍手碍脚的,我拿了块布盖在上面,翻身上去两脚踩在水池里,往钟局那边看。
“桃歌,劳烦你去和任姨说一声,看看她能不能往这边攻击正主,一味防守等援没有用,警员连游南景那个暴躁小姑娘都打不过,还玩的过老年人?”
“哦哦好!” 桃歌应声往门外走,忽然又想起什么问,“你怎么不叫我桃主任了?”
这个关头还关心我怎么称呼她?
“叫主任,主任,听起来很像我们班主任,老气横秋的。” 我催她快去。
“你找找简桑,让她逃远些,不要胆小!” 桃歌就像个老母鸡一样喋喋不休,张开了翅膀竭力将更多的鸡仔护在羽翼下。
我叹了口气:“知道了知道了,你快去吧。”
实属无奈,我朝楼下扫了一眼,这里能看见门口的一片区域,照理说,钟局长攻击的是屋子正面,也就是正门附近,简桑就算再傻也不会在这附近停留。
于是我又往院子周围检查了一番,这么一看不要紧,倒是出乎意料地看到了一团黑糊糊的毛球。
猫大爷!
它这会也不知道是被抢了鱼干还是怎么了,黑毛母狮子一样龇牙咧嘴,身子前倾绷直,朝着我看不见的地方弓着背。过了好一会,从身下叼起了一个反光的东西返身往身后的角落走,递给了那边什么人。
通过接东西的袖子和把那反光物件往脸上戴的模样,我猜那是简桑。
猫大爷真有灵性啊,还会保护人!不过,它刚才在凶谁呢?
这么凶的样子,也就在看见我的时候见过一回。
我忽然想拜一拜这位猫大爷,就远远地鞠几个躬,沾点灵气顺便投点硬币什么的求点财。
正这么想着,几道阴影从窗前陡然而上,目光紧追:是任姨院子里的三把铁椅,转着圈像三粒炮弹呈立三角队形直向对面砸去。
站在对面的钟局单手一挥,一粒红色马棋几经跳跃,挡在士旁,棋子一落,从钟局脚底下的房子门里滚出两条钢筋条,如两道长箭刺向铁椅,在格挡的一瞬转变为横扫。
“砰——”
三个铁椅被抡回到任家的玻璃上,咚的一响,接着就要掉下去,那两条钢筋并不罢休,头尾弯曲,卷成两个风火轮一样的钢圈乘胜追击,滚滚而来,势要将椅子连带玻璃碾碎!
铁椅在玻璃上刮出刺耳的声音,几个翻倒,也像杂耍一样转起圈来,向钢圈迎战。
嚯,金属家具大战,势均力敌啊。
我一边感慨着,一边望向那棋盘,意识到一个很奇怪地方:刚才红方马棋挡的是仕,不是帅。
如果说黑棋代表我们这一方,那么将棋应该代表任姨,两个士自然是我和桃歌,毕竟任雨阳那个样子,当个卒都勉为其难。
那么,相对应的,钟局一方为红棋,根据之前的形式,兵和炮代表最开始撞玻璃的树墩子,方才护仕的是马,马是钢筋,自然说明仕代表钟局。
那么,还没有出现的帅在哪?
只是略微推理一番,屋外已经斗了几个来回,淅淅沥沥的雨混着金属碰撞的火花如有电闪雷鸣。
照这样子,就算三区派多少警察来也无济于事啊,这都不是人能打得过的,也不知道任姨这地方能守多久。
任姨和钟局之间隔着厚厚的墙壁,两人之间的视线也被黑色的帘幕所遮挡,就这样在互相看不见对手的情况下,斗得难舍难分,不知道是钟局口袋里装不下那么多棋子还是任姨的画的确要厉害一些,几个来回之后,钟局一方渐渐现出疲态,两条钢筋节节败退,几乎要退到钟局的面前了。
下棋,画画,的确属于退休老年人之间的斗法了,现在看来老年艺术家略胜象棋爱好者一筹,我心里嘲笑着,后悔没带个手机录下来直播。
“慢。”
乒乒乓乓之间中好像有人吐了一个字。
不是钟局,更不像是桃歌的声音,那声音混在雨水里,如果不是眼前的所有的事物行动都变成了慢动作,连雨滴落在窗户玻璃上从一个很小的圆点到划拉出一条长长的水渍都能看得一清二楚,我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开。”
又是一声。
时间恢复了流速,一时间狂风暴雨,虚空棋盘上红方的帅动了,直冲向黑方的将棋!
桃歌在任姨那!
我急忙跑了出去,正看见客厅的窗户被人一脚踢碎,碎玻璃渣子四散飞溅,一个戴着面具的女人从洞开的窗户里一跃而进,身上滴雨未沾,齐肩的黑色卷发飞扬,如呼啸的海浪。
她右手捧着一本厚厚的书,书页翻开在中间某一页,左手手指在纸页上一行行划过,口中念念有词,明明说了很长一段话,到了耳中,却变成了单独的一个字。
那张如同鬼魅一般的面具……来人是市长!
客厅的茶几陡然倾倒,然后凌空而起,直砸向来人怀中。
市长说:“落。”
茶几便颓然失去力量,四角稳当地落在地上。
“莫姐姐,怎么是你?” 桃歌闻声从卧室里冲出来,在门边站住了。
“一直是我。”被称呼为莫姐姐的市长向桃歌的方向走去,她身上的每一步都走得缓慢,每走一步,身上的戾气便少了一份,即便戴着面具,也能明显感受她身上气势的减弱。
狂风暴雨沉寂下来。
“莫经年……你为什么……你知道死了多少人吗?”桃歌右手紧紧抓着门框,咬着唇,似乎受了很大的刺激,手臂渐渐开始颤抖,望着缓缓走来的女人,抓起房间拐角处挂的几件衣服就扔了过去。
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那么激动,但是我也想不了那么多,只是心里觉得桃歌有危险,两条腿就开始往那边动起来。
还没跑上几步,听见一声“退” 。
耳边是急促的风声,腹部被什么人狠狠地踢了一脚,脑袋撞在餐厅的桌子角上,发晕地疼。
再抬头,市长莫经年直挺挺地站着,身上挂满了五颜六色的裙子裤子,她没有还手,只是将手里的书合上,用袖子挡着。
“我曾经答应你不伤害别人,我做到了。” 莫经年将身上的衣服一件件扯下来,语气平和,“是他们自己造作才导致了现在的结果,至于虚无,这件事,和我无关,你得问她。”
那张面具猛然转过来,从面具上的空洞里,我看见那双棕色的眼睛冷冷地望着我。
寒意。
我握紧了拳头。
”你是为了名器吗?你都是市长了,还有什么所求呢?” 桃歌抓着莫经年的衣服质问道。
“你现在不明白。” 莫经年抬起了一只手,看起来就像是想抱住桃歌,却在半空僵住,“这一回,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我有两全其美的方法了。”
很明显桃歌听不懂她在说什么,我更听不懂。
“我不明白,你有去看过第五区吗,多少人流离失所,还有你送给我的鱼……” 桃歌抓着莫经年的手滑下来,垂着头,两个肩膀一抽一抽地。
她哭了。
这眼泪,为了第五区的人民,还是为了莫经年送的鱼呢?
“桃歌,我不是你,不是神,做不了那么多,也护不了那么多人。” 莫经年说着,推开桃歌,要往卧室里去,“把霞月毫给我吧,我本不想硬抢的。”
两只手将要进卧室的莫经年推出,似乎只是轻轻一推,可是莫经年好像完全防备,甚至还趔趄地退了几步。
“不行!没了霞月毫,雨阳的手就没救了!” 桃歌仰着脸,执拗地仰头望着。
她不害怕吗,那白色的面具如同摄魂的妖怪。
莫经年叹了一口气,转而说:“既然这样,我可以先拿另一样。” 她指着我的胸口,“她的心上,有本来属于我的东西。”
“心……” 桃歌摸着自己胸口,疑惑地看了看我,旋即双眼瞪大。
她终于意识到那个要挖我的心的女人,就是她敬爱的市长莫经年了。
“她也不行!人没了心,连活都活不了!”
我从来没见过桃歌这样喊叫过,就像个撒娇的孩子跺着脚,她虽然可爱,但是大多数时候的可爱并不惹人麻烦,而是一种友善。
对,友善 那种春风化雨,包容万物的友善。
“你心疼她没了心,那我呢?” 莫经年沉默了片刻,反问道。
我看不见她的表情,只知道,她在反问的时候,声音一颤。
桃歌站在原地,没有回答,似乎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这两个人到底有什么纠葛?
“你总是这样,无论重来多少回,总是老样子。” 莫经年看向屋内的任姨,高声说,“三天,足够给你女儿画手。三天后,我来取霞月毫,两样东西,我总归该有一样。”
她离去的时候走了门,还礼貌地带上门,就像一个来访的客人。
她临走地时候回望了一眼桃歌,说道:“你不变也好,我对你,也从没变过。
不知道为什么,她说这话的时候,我心上猛地一抽,再察觉,下巴上挂了一粒水珠。
是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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