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悬圃

作者:果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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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兽能言1


      玄冥城众峰悠远,极目难尽。朗朗清辉里,千嶂百崖高低错落,峙立各势。无云无霓,乍眼之下,众峰似刀若剑,皆含擎天撑地、蓄势待飞的蛮象。细辨后,才发现,一峰千秋,万端变化就在峰腰幻生而出,人面鸟首、兽身蛇尾,各认各形,各看各样,一如入了百花丛中,迷醉了芳菲,乱花了人眼。
      一路马行,三人围绕在剑峰睡了多久争执不下。问天说三个时辰,湘儿讲六个时辰,小丫更多,十个时辰。
      争论无果,问天时不时揉起臂膀,道是酸痛。
      “当然啦!将湘儿紧搂不放,捡了个宝似的。”小丫调侃中多是讥夷。
      问天一脸憨态,笑容里尽是满足。湘儿红透了耳根,苍白的两腮,也有了润亮的颜色。
      一条暗河破崖而出,翻起雪花般的滚浪,汩汩淌向远方。玄冥城清冽,暗河水面却有热雾袅袅升起。
      湘儿小丫很是兴奋,奔到河边,弯腰掬起清澈的水来。浸润脸庞,扬撒珠花,畅快十足。
      问天立在岸边,怀抱双臂,惬意地看着在河边戏水的湘儿与小丫,直到他们尽兴而归。
      “玄冥城有奇山异水,只可惜,没有花草林木、浓荫四覆。”小丫意犹未尽,连连惋叹。
      “这里是修为冰灵力的地方,不同于若木朱雀城。”忆起马化形对昆仑悬圃四方之门的描述,问天道,“有若木之花绽放的朱雀城,那里必定春漫大地,落蕊缤纷,满眼芳华。”
      “传说若木之花可以散发光芒,为世间万卉之王,尝一滴它花瓣上的雨露,即可修得一层木灵力,木灵力深厚的人,挥袖间,能让花草漫地,柳絮覆荫,藤蔓纤绵``````”湘儿双眼迷离,喃喃自语,仿佛徜徉在江南花红柳緑的春色里,“我若是修得木灵,定将玄冥城点成花圃。”
      “除了烛龙城的火灵,近一千年来,修有木灵与沙灵的人似乎销声匿迹,从未在玄冥城出现过。”问天道“那若木朱雀城与金沙白虎城不知何故,死去一般,连豌豆也一概不知。”
      河对岸的驿道上,牵拉磐石的远古巨兽们来往穿梭,繁忙依旧。这番场景,似乎是一幅永恒定格的画面,持续又单调,一路看也看不完。河畔弯弯,一位迟暮的垂钓老者守在水边,等待生平第一条上钩的鱼,问天知道,这种水藻苔藓都不长的河,老者再坐等一千年,他的线钩上,也必然挂不到一片鱼鳞。他垂钓的是时光,垂钓的是长长的寂寞,垂钓的是涓涓河流般一去不复的往事。
      不忍搅扰老者,驱马往前问了几位悠闲散漫的冷血人,终打听到一处衙役。散了几个小钱,一冷血衙役将三人带往一座峰底,说是阿古柏被受押在此做苦役。
      这是一座完工不久的峻峰,比剑峰稍矮,内壁皆空,地面尽是些顽石堆,需人肩扛手抬清理出去。在劳作的人群当中,魁梧壮硕的阿古柏一眼就被认出。
      “爹!”老远,小丫就冲峰内摇手呼喊。
      阿古柏埋首搬石,没有回应。
      石门口,一佩刀冷血守卒蓦地冒出来,伸手拦住三人,漠然说道:“这是戴罪之人劳动的场所,不许随便进!”
      “我爹在那儿,我想跟他说说话!”小丫摸出个碎银,塞给了冷血守卒,“刚来的,高高大大的那位。”
      冷血守卒也不推辞,将银揣在怀里,径直去唤阿古柏。
      阿古柏赤着上身,一脸笑嘻嘻地跑出来,肌肉突突的肩背,深深烙印着数条血红的鞭痕。来不及擦掉脸上汗渍,阿古柏乐道:“你们来得可真快!这玄冥城,既似仙境,又似地狱,连一些老江湖都有所忌惮呢。”
      摸着阿古柏肩上的伤痕,小丫凝噎无语,瞬间湿红了眼眸。
      “没啥!谁刚来,不挨两下?”阿古柏哈哈大笑,“我这身板,谁能比!再说呢,我的伯克梦想没开始,娘娘个西,就这么玩完,那哪儿成!”
      看得出,轻松于面的阿古柏,实怀满腔的怒火与无奈。问天暗自叹息着,背负着家庭妻女的阿古柏,在现实面前,似乎被生活压弯了腰,他的伯克理想,他荣耀故里的期冀,都在累累鞭痕下化为了愤恨。
      “血菊已送到了,只是小丫娘依然在昏睡。”问天安慰着阿古柏,“你不用担心。”
      拍拍问天的肩,阿古柏一脸的感激,而后,低下头来,沮丧万分:“多年来的金石丹药磨砺告诉我,这血菊,对小丫娘疾患的康复促进不会太大。这世上,最好的药材就是百卉之王------若木之花。它的蕊部开结的木灵珠能治疗世间所有的病症。虽然现在还不清楚若木之花开在何方,但我已下此决心,非寻不可!”
      应了小丫的话,她爹娘真的是人世少有的情深眷侣。从阿古柏那坚毅若石的表情就不难看出,为了小丫娘的康复,他可以百折不挠,忍负万难。
      半响不语的湘儿,此时摸出普尔大小的一片和阗玉,交予阿古柏:“这是我把玩的一件器玉,雕琢一般,换些银子不成问题,看能否把自己赎出去。”
      对两面之缘的馈赠,阿古柏推却不收,问天劝道:“你犯事的过失不大,打点之下,许是能化险为安,摆脱此地的煎熬。”
      “是啊爹!”小丫连连感激起湘儿,“这一路行来,湘儿相帮了不少,就别拒这一次啦!”
      盛情难却,阿古柏冲湘儿拱拱手,欠欠身,算是谢过。
      峰外清寒,阿古柏早敛干了汗渍,忙奔回去披穿短衣。问天将身上短剑交还给阿古丽道:“丫头,我跟湘儿有事就去,稍后来此找你。”
      “为何不带我去?”不肯接那柄短剑,小丫嗔怨骤起,双眸竟泛出泪花,“将剑留下,好一去不返是不是?”
      “对,我与湘儿私奔!”
      问天嘻嘻坏笑,也不看绯红上腮的湘儿,径直抓了他的手,双双跃上马背,勒住绳辔,问天对一眶泪水的小丫高喊:“找豌豆就是啦,他能放了你爹````````”
      跃然在马背,蹄声铿锵,呼声悠长,丝丝寒意里,问天感到耳畔有湘儿那散着芳香的发髻在飞舞。湘儿身似棉条儿,紧倚在自己背上,纤纤两手蛇一般在腰间缠绕,酥酥令人发麻。问天不觉暗笑,这个湘儿,武技卓绝,却忌惮骑马,看来,南方人就是不善骑射,哪怕他家世袭茶布商,富庶得无所不包,可就是觅不到回疆逐马千里的平川。
      想起湘儿对白彥虎的冤仇,问天就一阵抽搐。拿九爷与那白彥虎对号入座,细细思来,十有八九是同一人。白彥虎消失在回疆十多年,与九爷遁入教坊十分巧合。当九爷自教坊失踪而去,白彥虎就突然声名大噪于漠窟玄冥城。这一切,都绝非那么偶然。
      昨日,若非湘儿在旁,自己定然要向九爷了解清楚。虽错失一面机会,好在教坊一百多位教众皆在剑锋孵化器里,九爷也不会远行。相聚之日,不太遥远。而且,九爷似乎不为庞大孵化器运转的银两发愁,他能打赏金条于守卒,就足以说明他此刻的财力不薄。
      难道,大漠里埋藏着财宝的古城已被教众找到```````
      弛到偃月刀峰底,峰崖笔陡,直戳苍穹。峰腰月钩上翘,突兀寒戾,峰顶淡淡雪色下,数对双头鸟绕脊盘旋,那之上,玄冥城的无尚圣地-----冰灵珠洞,遥不可及```````
      偃月刀峰下,苍幽寂寥,峰周深许。约是玄冥城禁地,峰脚似乎久无来者。石门下几个模糊的足印,也不知是在几时留下。安顿好血汗马,问天揽住湘儿的肩,忧心道:“即将闯关,险阻是必然,你本来身体有恙,我还是放心不下。”
      瞥了问天一眼,湘儿又目视前方,一丝愠色浮在两颊:“是``````兄弟,以后就别说这话!”
      湘儿字字平和,却宛如微风扶柳、细雨打荷,令问天心底一片祥然。长这般大,听惯了别人喊自己傻子,这世上,然来还有兄弟二字如此叫人动容。
      九爷若就是白彥虎,不知呼兄唤弟的日子能有多久。人生难相逢,动辄如参商,问天不敢想,也不愿去想。
      学不来豌豆的灵力开门,问天一阵猛敲,石门滑开一道人缝,一面惨白的脸探出来。瞪着毫无血色的眼,那人将问天与湘儿上下打量一番,漠然说道:“漠窟外来到的吧,这里不是你俩玩的地方,快走!快走!”
      冷血守卒貌似中年,一身青衣,黑带束腰,手里拎着酒囊,醉眼矇眬中,突然瞧见两个陌生人,顿时打起几分精神。不伦不类的是,他腰间,还别着个极花哨的香囊。听马化形讲,把守偃月刀峰的守卒,为冰灵力深厚的冷血使者。看他装束,果真是如此。
      瞧着有几分眼熟,问天惊悟,那香囊莫不是马马伊的```````
      “玄冥城主差我来此```````”问天料定冷血使者多少有些迷醉,不待阻拦,边讲边从石门缝挤进去。
      冷血使者摊开双臂,对这个唐突的年青人甚是恼火:“别进来!你个小巴郎子,如何认得玄冥城主,诓我不是?”
      趁其不备就跨进石门,问天暗自欣喜,他也不搭腔,抬手比划起豌豆的身高与相貌,直把冷血使者晃得六分明白四分糊涂。见身边的湘儿也是惑然绕面,索性就说道:“豌豆!”
      冷血使者不说话,似是默认。湘儿惊愕后,依然难以置信:“豌豆是玄冥城主?”
      “别看他其貌不堪,形似猥琐,却是由万年老龟修为而来。”
      湘儿幡然彻悟:“难怪他的冰灵力能融化铸剑,且得以与昆仑圣裔相随多年。”
      “想想,玄冥城里,能言之兽倒是不少,可除了豌豆,还有哪种兽修成人形?”
      听两人一番言词,那使者冷哼了声,依旧不屑道:“算你们有几分见识。说,有何事,非要闯这禁地?”
      问天灿然一笑,冷不丁抓向冷血使者的腰间。极近的距离,等冷血使者回神,那香囊已被问天握在掌里。
      “就为这而来!”
      蓝白搭配的缀饰、香草与雪莲藏红花混合的气息。同阿布思赌羊骨拐那天,就是这香囊最后帮马马伊一举翻盘,赢得最后赌局。香囊在此,主人虽不见,但定不会太远。看来,马化形所言不虚,马马伊就是被白蛇掳去了峰顶冰灵珠洞。
      见问天举着香囊,明白他所为何事时,冷血使者先是一凛,继而放声大笑:“怎的?就你俩小屁孩,去夺那丫头,这禁地岂能让你们撒野!”
      问天脸一阵青一阵白,令湘儿骇然,他欲拽问天的手,还未触及,那股灼热逼迫他断了念想。
      问天很少被激怒,但这个渐渐泯灭了良知、与魔兽同舞的冷血人,瞬间就把自己心底的怒火点燃。他视马马伊如草芥,视猎取回疆教众的性命为理所当然,这等禽兽意念的人,放倒踩一万遍也不算多。
      “去你个毬!”平生第一次动怒,一脚踹去,也不知使出多大劲,当脚踢出霎那,问天才感觉,从眉心释放出的一股巨大能量,贯穿全身,汇聚至脚尖,迅雷般轰了出去。
      一声闷响,在湘儿惊呼里,冷血使者如片树叶儿飞出八丈远,噗地砸在地上,啐出一口冷血。
      一切都似凝固,圆瞪的双眸、惊愕的表情、屏闭的气息,都写在问天与湘儿脸上。
      别说是灵力超强的冷血使者,就是个普通人,将之如石丸踢飞,其蛮力恐得修炼二三十年。
      可就是这个睥睨眼前一切的冷血使者,此时如一滩泥趴在地上,他胸前的青衣,烧灼出一只脚印,皮肉散发的焦糊,在空气中弥散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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