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苹果纪事

　　虽然只是遣返令人难以启齿的违禁物品，但季默在心里早就擅自将其策划成一场密室约会。
　　一大早他就打电话确认过，应多家今天没人，那个可怕的妖孽不在家，至于大障碍颜如玉，晚上才会回来，哈哈，天堂！
　　他要和应多和乐融融地一起做饭，一起吃饭，然后在房间里，这样那样……还要和应多在后面洒满阳光的林子里，那样这样……
　　光是想象的就心花怒放，季默带着一脸傻笑踏进应多家大门。

　　应多黑着脸直接把笑得春天的花儿一样的家伙带进自己的房间。
　　那堆书说什么也不好往家里其他地方放，只好又收回自己房间的墙角。
　　“喏，快拿走！”应多指着自己房间墙角的那个纸箱子对季默说。

　　“好的好的！”季默一脸狗腿的笑容，注意力压根不在那箱书上。进了房间就直接扑上应多的大床，把脸埋进去软绵绵地弹了几下，蹭蹭散发着和应多同样香气的床单，发出满足的感叹：“好怀念啊……”他和多多竟然曾经一起睡在上面呢，当时真是天真单蠢不知道珍惜机会啊……虽然脑子根本没想出自己到底能抓紧那些机会干点什么，季默还是在心下不停啧啧惋惜。
　　应多忍住脚底冲上去踹他的冲动，命令道：“你够了没有，快带着你的东西走。”
　　季默翻身坐起来来就开始耍赖：“不要，太绝情了吧！我难得上你家……今天就在你家帮我补习嘛，你看，我把功课都带了。”哼哼，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我可是早就做好持久战备了！这么想着的季默已经从床上下来了，拎着书包径直坐到应多的房间靠窗的书桌边，装出老老实实的样子坐下，打开书包拿出自己的学习装备。
　　应多瞪着他。
　　“我们快开始啦。”季默催促着，擅自动手在应多的书桌上给自己腾地方。
　　应多书多，但桌子却井井有条，昨晚做完的作业已经收到书桌一角，目前在季默眼前摆着的只有一只铅笔、一本化学习题集和一张表格。
　　“这是什么东西啊？”季默拿起那张表，因为他在那张样子看起来很奇怪的好像机读卡的表格上看见了应多的名字。
　　“咦？高考报名机读表？……高考？”
　　找出给季默用的参考书，应多已经拿着另一张椅子走过来，他放下椅子，敏捷地伸手从季默手里抽回那张尺寸比平时学生用的机读答题卡大很多的特制卡片，顺手夹回A4大小的化学习题集里。
　　“怎么回事？”季默不甘心地刨根问底，“为什么你在填这个啊？”他忽然产生非常不愉快的预感……应多……在做他不知道的事，应多，说不定又要跑了。
　　“我申请提前参加高考看看，学校同意了。”应多淡淡地说着，已经放好椅子在书桌前坐定，拿出给季默准备的教辅书翻开，用眼神示意他坐好，开始补习了。

　　“你……”季默愕然立在原地，但看向应多的眼神却夹杂着被伤害后忍无可忍的愤怒。
　　“为什么？”他问应多。
　　为什么你总是不知疲倦地看着好远的前面？
　　为什么每次什么都不跟我说自己就一个人跑了？
　　总是那么快，不要说追了，他几乎连反应的能力都没有。
　　“什么为什么？”应多不解地看他，那冷淡平常的表情仿佛在说这么做是天经地义的，跟你季默没有关系。
　　捏紧的拳头松开、再捏紧，最后又松开，他终于没办法克制自己的急躁和愤怒，上前一步抓住应多，红着眼圈问：“你都没有什么要解释的吗？为什么一点都不跟我说？”
　　“我高考的事？”应多奇怪地看着他，“我不想影响你，这是我自己的事，我想早点去大学。”
　　“什么你自己的事！大学有什么好啊！你连跳三级还不满意吗？！”季默红着眼睛对他吼。
　　应多仍然冷静地看着他，在他的视线下开合着嘴唇慢慢说：“因为……我想尽快再各方面独立。所以想去试试看。”

　　“独立？”季默瞪大眼看着应多，语气少了些冲动，他知道，应多总是在很努力很快地长大，不管什么都想让自己显得像个大人。他有时候喜欢这样的应多，有时候却觉得讨厌。
　　“变成无聊的大人有什么好？为什么这么急着长大？和我一起顺其自然的不好吗？”他抓着应多喃喃地问，平时黑亮的眼睛蒙上阴霾，脸上都是伤心和疑惑。
　　“什么都不告诉我，自己擅自决定就叫‘独立’吗？”

　　就是怕你闹才不想让你知道……应多看着伤心的季默，默默想着。他以为季默会有很多时间来接受和适应分别，更不认为季默对自己的感情能深到无法分别。
　　再好的朋友也会分开，何况他和季默这种莫名其妙的关系。
　　人会慢慢长大，会顺其自然地接受和习惯很多理所当然的事情，比如离别、改变、遗忘。他已经习惯面对这一切。

　　“我是不是连被告诉的价值都没有？为什么不能等等我……你说啊！”觉察到应多在走神的季默又愤怒了，他抓着应多的手上加了些力，两人之间变得更加紧绷。

　　“对不起……”应多忽然带着歉意说。
　　说对不起有什么用！我才不要什么对不起！
　　后来应多又说了什么季默也没听清楚，他只盯着应多一开一合的嘴唇，脑子已经被各种激昂复杂的情绪烧沸腾了。
　　“多多……”季默舔舔嘴唇，觉得异常干渴，但眼睛却一直盯着那开合着的让他焦躁的源泉，他忽然吐出长长的叹息，俯身用口舌堵住那个源泉。

　　窗外的鸟儿吱吱喳喳叫着飞向另一个枝头。
　　应多第一时间就开始挣扎，一把推开季默跳起来，两人涨红脸互相瞪视。
　　季默忽然想起件事，懊恼着自己怎么傻乎乎地就把这个给忘了。
　　他讪讪地说：“多多，你那个爸爸是也这样强吻过你吧？”
　　应多脸更红，红得要发黑，咬牙切齿地：“没有！”
　　“有……我都看见了……”而且还有更过分的事吧……“你不用说了，我都知道了！”包括你急着独立、急着离开的理由！
　　季默回想着那时候自己看到的事，应多则把目光投向窗户外面，有狗儿精神的“汪汪”声从不远处传来，一只撒着四个蹄儿狂奔的大白萨摩耶犬拖着一截长长的遛狗线冲进他的视线，一路欢叫沿着蜿蜒的庭院石板阶梯向主屋奔来，好像一个离家多年终于归乡的游子。他后面落下老远，还慢悠悠跟着一只毛色和长相都很诡异长腿短毛大狗。
　　“我爸回来了，你快回去吧。”应多擦擦自己的嘴唇回头对他说，神色已经恢复如常。
　　“哼，干嘛他回来我就得走？”
　　“你不是害怕……不想见到他么。”应多垂下眼睛淡淡地说。
　　季默就看着那垂下的长长睫毛，心里又是一阵小鹿乱撞，赶紧把视线投向窗外那个正慢悠悠向主屋晃过来的人影，恨恨一咬牙：“我怕他什么！回来得正好！”
　　说着一抽身，哒哒就冲向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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