驭龙师

　　眼前的人一身黑衣，身材小巧玲珑，大大的宽檐帽下露出一双小的过分的鹅蛋脸，竟然是个女人。

　　“陈磊，”无竟眯起眼睛看着她，“是你吧。”
　　御迟看起来似乎也并不吃惊，只是淡淡的点了下头，问道：“你是怎么跟过来的。陈磊记者……哦不，或许我应该叫你“药娘”，没错吧。”

　　“药娘”是巫妖族对外搜寻族人时用的一个代号。
　　巫妖族和龙族本是“同根生”的两个种族，巫妖族身材短小，不善武力，却精通制符和布阵；龙族自带神力，独强而寡居。虽然在体貌和能力上各有侧重，但是两族皆生于上古“墟洞”之中。经过数千年的发展，龙族、巫妖族和人族一度形成三足鼎立的局面。但是巫妖族中的一部分人，却不满于只守不攻的符术和法阵，于是自修邪术。这批人的野心愈演愈烈，邪术也修的走火入魔，于是从巫妖族中分裂了出去，自成一派，就是现在的“鬼蛊族”。
　　为了抵御鬼蛊族，人、龙两族不得不联手与之对抗。而巫妖族，却因为能力的局限以及对族内叛徒的羞愧，长期退守大漠野林，再不出世参与纠葛。因为其法阵之强大，再加上所居之地皆是些深山老林之中，地势险奇。即便是鬼蛊族，也难以攻下。这么多年来，巫妖族的人一直隐姓埋名，与世隔绝。直到前两年，坊间才出现传闻，巫妖族有一位通晓医术的神医违反族规出逃，正在被全族通缉，代号“药娘”。

　　听到御迟的话，那人轻扯一下嘴角，一脸轻松地说：“早就知道你们俩当时就猜到我的身份了，何必这么麻烦。” 说着一把拉下头上的宽檐帽，甩了甩头发。
　　无竟说：“我们当时只是怀疑，现在看到你出现在这里，才确定你的身份。”
　　“哼，”那人冷笑一声，说道：“真的吗，龙王大人。”
　　无竟皱起眉头，说：“早就听闻巫妖族鼎鼎有名的“药娘”，违抗族规擅自出逃，长期混迹于人类社会里。只是没想到，我等小人物今天竟然能在这见到您。”
　　无竟的话中不乏讽刺，但是那女人似乎并不介意，只是说：“我出现在这里自然有我的理由，如果二位不介意的话，还请行个方便……”
　　“想都别想。”无竟打断她，一双狭长的桃花眼里闪出幽绿的微光，这是龙在战斗状态下的标志。
　　“你们到底想怎样。”女人明显畏惧于无竟的目光，但依然面不改色的问道。

　　“很简单，”无竟说，“巫妖族向来恪守族规，不参与外界争乱，鲜少有人见到他们的足迹。但是你，却乔装混迹于人类社会，还追踪我们，这有点不合情理吧。”
　　“我干什么是我的自由，别把我和巫妖族那群软弱的懦夫相提并论。”女人本来平静的表情上瞬间布满冰霜。
　　无竟说：“我们龙向来不喜欢干预别人的私事，但是你却在深夜出现在了这里。”
　　“所以呢？”女人一脸不屑。
　　“所以，”无竟厉色道，“如果你不能把跟踪我们的理由解释清楚，就休想从这里离开。”

　　空气瞬间凝重起来，那女人看起来面色凝重，似乎在犹豫什么。
　　三人在庭院中僵持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空气中只剩下高一声低一声的蝉鸣。

　　“好吧，”女人终于松口了，“提前告诉你们也无妨。反正，本来就是你们的事。”
　　无竟皱起眉头问：“什么事？”
　　那女人沉吟一下，然后说：“你们知道，最近繁城接连发生了好几起类似的案件吧。”说着，女人抬手指指楼上，暗示许安哥哥的失智。
　　“知道，这与你何干？”无竟眯着眼睛看着眼前身形娇小的女人，目测她的身高大概只有一米五左右。
　　女人挑挑眉，不屑的问：“那你们知道他们是在做什么吗。”

　　无竟和御迟对视一眼，然后看向她。
　　御迟推测道：“应该是在制蛊。”
　　“废话，”女人翻了个白眼，“是个人都知道他们是在制蛊。我是问你们，知不知道他们为什么突然这么频繁的制蛊！”

　　这个女人的问题戳到他们的痛处了。虽然无竟早就隐约的察觉到，哪怕鬼蛊族的人再猖狂，这么频繁的出没也不像他们一贯诡谲神秘的风格。御迟虽然失去了部分记忆，但是曾经身处敌营的他，也嗅出了鬼蛊族内反常的气息。
　　但遗憾的是，两人都无法把这一系列行为归纳到一个合理的理由中去。

　　“你知道原因？”御迟先开口问。
　　女人点点头，不紧不慢地说：“你们可听说过“百尸宴”？这是一种古老的祭神方式。如果我的判断没错的话，鬼蛊族的人就是想赶在永生池破裂、昆仑胎现世前，集齐百尸布下祭坛，重新召唤出昆仑胎的神力。”
　　无竟听了，忍不住瞪大眼睛，他怎么没想到呢。
　　御迟这边，也是一副吃惊不小的表情。

　　百尸宴这种说法虽然已经绝世了很久，但无竟和御迟的年岁也不算小了，多少也零星的听过一些传闻：相传，百尸祭神是原始社会一种相当古老的祭神方式，用百尸的元神能召唤出天地间最强的神力。但是因为其对尸身的要求很高，不仅要元神强大，而且必须是青壮年的成年男子。古代社会青壮年男性是最重要的劳动力，珍贵而稀有。一般情况下，绝不会用百尸宴祭神。只有在部落之间的战争之后，胜利的那一方才会用战败那一方战死的尸体操办百尸宴，以求得强大的神力庇护。
　　即使这样，百尸宴也绝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参与祭祀的人都被要求缄口不言，古书上也找不到一丝痕迹。随着物质条件的进步，“百尸宴”这个词早已被人淡忘了。

　　“你是说，”无竟清清嗓子，“他们打算搜集百尸唤醒昆仑胎？”
　　就算是无竟，也没办法想象到，鬼蛊族竟然企图用如此残暴的手段来唤醒昆仑胎。

　　女人点点头：“没错。我早就发现了鬼蛊族的目的，但是当我告诉我的族人时，他们却把我囚禁在山洞里，不准我外传。”
　　“所以你才出逃？”御迟现在转而佩服起眼前的女人来。
　　“嗯，”女人回答道：“我设法出逃之后，就一直乔装成人类，四处打听他们的消息。根据我目前搜集的资料来看，他们已经离百尸不远了。”
　　御迟沉默了。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好像听说过这件事。但是再一仔细回想，记忆就像陷入了黑洞，一片模糊。

　　空气沉寂了几秒，无竟问道：“你觉得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做？”
　　女人沉默片刻，抬起头直视着无竟的眼睛，缓缓的说：“几百年前就遗失了的上古斩龙剑，我终于查到它的线索了，只要……”
　　“白空不能冒这个险。”无竟似乎知道她接下来的话，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他是这世界上唯一的驭龙师，而只有驭龙师才能使用斩龙剑。鬼蛊族正在日益壮大，难道你想让我们就这样束手就擒吗？你知不知道，你犹豫的这几秒，有多少人面临着失去生命的危险？！”女人的声音因为尖锐而有些颤抖。
　　“那也不行！”无竟坚持不松口。
　　“我相信这不是你能决定的。”女人也分毫不让。

　　见两人僵持不下，御迟只好出面说：“所以你今晚悄咪咪过来，就是想告诉白空让他去找斩龙剑？”
　　“我没那么蠢，”女人斜瞥了他一眼，“楼上那个失心疯的小子，不是鬼蛊族干的，是我用术符打的障眼法。我来是打算给他留下点线索，让他自己觉悟。”
　　“所以从报纸开始就是你设计的，你一开始就知道我们会上门找你。”御迟感觉到一种中计了的屈辱。
　　“没错。”女人看起来丝毫没有任何羞愧或者害怕，似乎她干的事情是天经地义的一样。

　　“上古斩龙剑曾有噬主元神的传闻，我不会让白空去冒这个险的。”无竟死死的盯着女人，冷冰冰的说：“如果你胆敢靠近他一步，就别想完整的回去。”
　　“无竟，”御迟打断他，“她说的对，这是白空的选择，你不能替他做，他才是驭龙师。”
　　无竟不应答他，只是一身煞气得站着不动。
　　“你知道御龙越级的后果，你不会想那样的，那才是害了白空。”御迟看着无竟，冷静的说。
　　御龙越级，驭龙师和龙契约就会解除，麒麟胚重新被封印。
　　如果这样，无竟就再也没办法和白空见面，白空也会失去全部的功力。两个人都会成为鬼蛊族的阶下囚。

　　听到这话，无竟没有再辩驳，一拂袖转身朝屋里走去。

　　“他这是妥协了。”御迟看着无竟的背影，对女人说。
　　女人翻了个大白眼，果然龙都是脾气古怪、控制欲强的生物。
　　“进屋吧，”御迟说，“明天早上你自己和白空说，我会把把无竟和许安支开的。”
　　“谢谢。”女人点了点头表示感谢。

　　庭院里，不知疲倦的蝉鸣似乎在为短暂的夏季吟诵悼歌，人们心里都清楚：
　　凛冬已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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