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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雕世界
九湮的泪水还挂在脸上，抬起头，看见面前正站着一个肉呼呼圆鼓鼓的小胖丫头，盘了两个馒头似的发髻，一只手里攥着个啃了一半的糖三角，另一只手油乎乎的，正在安抚地摸着她的头发。
“你是谁家的孩子？”九湮惊道。
“娘，我是冰烛啊。”那孩子眨着黑黑亮亮的大眼睛，疑惑地看着九湮，“你不认得我了吗？”
冰烛？九湮脑中快速地闪过什么，却没能抓住。她站了起来，左右四顾，可石室里空间狭小，再也不见半个人影。
九湮顿了顿，又把视线落在了冰棺里，荒诞得想，难不成这孩子竟是从师父肚子里出来的？
可只是想了一下，她就觉得浑身难受，连忙把这份不敬收了起来。
“小丫头，实话实说，你是从哪里来的。”九湮抱着肩，细细打量这个凭空出现的孩子，见她约莫三四岁的样子，唇红齿白，粉粉嫩嫩的，穿着一身小红袄，像极了浸在火里的小娃娃。
那小娃娃踮着脚丫子蹦了蹦，想去够九湮的手，没有够到，就又仰着小脸脆生生地喊了她一声：“娘！”
哎！
九湮险些应了她。
呸！她连忙后知后觉地拼命摇头：“我可不是你娘！”
“你是！”胖丫头带着一点执拗及认真道，“你就是我娘。”
九湮看她那副憨态可掬的讨喜模样，胸腔里某处柔柔软软的地方轻轻颤了一下。她努力地将手背在身后，才忍住了没去戳她那两个小酒窝的冲动。
“我知道了。”她忽然觉得自己想通了什么，淡淡敛了眉，神色肃然正经，“你是这昆仑的妖物吧！是惑人的雪妖？”
“哈？”胖丫头似是委屈了，把流着汁的糖三角往胸前一塞，肉乎乎的小手硬是撑起了一指兰花，颤巍巍地指向她，奶声奶气道，“娘，你怎可不认我！”
九湮险些跌倒。
“冰烛，过来。”
石室的角落里传来熟悉的声音，一道月白色的身影正缓缓走来。
“爹爹，你来了！”小胖丫头看见那人，立刻眉开眼笑地扑了上去。
爹爹？九湮一个晃神，连忙撑住了身旁的冰棺，这才堪堪稳住身形，不敢置信地看着来人：“冰夷，这到底是谁的孩子？”
冰夷抱起小胖丫头，捏了捏她圆鼓鼓肉嘟嘟的脸蛋，神色坦然地迎向九湮：“她名唤冰烛，自然是冰夷与阿烛的孩子啊！”
九湮脑中嗡的一声，控制不住地去揪自己的头发。
救命啊！她怎会有如此荒唐离奇的梦境？梦见苏尧和师父也就罢了，冰夷和这个孩子又是怎么回事？
“不对啊！”她倏而警醒，肯定道，“冰夷，你绝不会出现在我的梦中！”九湮终于恍然，“这是你的梦境！”
“阿烛，你总是这般聪慧。”冰夷笑笑，又故作哀伤，“不过，你有必要说的这般绝情吗？我并不介意住进你的梦里啊。”
“我介意！”九湮白他一眼，疑惑道，“可我怎会进到你梦里来呢？”
冰夷道：“在这狭间之中，你我的梦境本就是相连的！而我又从未将你拒之门外过，你自然随时随意都能进来。”
“原来如此！”九湮摸了摸下巴，指着他怀里的胖丫头道，“既是在梦里，你这娃娃又是哪里来的？”
“这话问的！”冰夷嗔她一眼，“这孩子自然是我与你做了那该做之事后……”他说到这里，声音倏而一转，视线焦灼在九湮的小腹上，声音喑哑，像是压抑了某种欲望，“从你那里得来的。”
“该做之事？”九湮捂住肚子，突然想明白了什么，脸色一白，“冰夷，你是禽兽吗？”
“阿烛，我是禽兽倒好了。”冰夷深深地望着她，可说出来的话却让她牙痒，“那种事我们在这里日日做，夜夜做，如今你来了，更是随时随地都可以做，这是我这万年来最为惬意爽快的一件事，你可能懂我？”
“我懂你个臭不要脸！冰夷——”九湮黑着一张脸，攥拳道，“你信不信，即便是在梦里，我也有法子让你生不如死！”
“爹爹，你说的是何事呢？”小胖丫头突然瞪着两个溜圆的眼睛，好奇地看着冰夷。
九湮脸更黑了。
冰夷不动声色地折下了头顶垂落的一跟冰凌，轻轻呵了口气。蓝光闪过，那冰凌立刻变成了一只雪白的小兔子，钻进了小胖丫头的怀里。
“是创造小生命的事情哦。”他摸了摸小胖丫头的脑袋，嘴角笑容宠溺。
小胖丫头开心不已，咯咯地笑着。冰夷将她放了下来，指着远方的宫殿温声道：“冰烛，去玩吧。这里的阿娘不如大殿里的那个待你温柔，你去找她吧。”
“好呢爹爹！”小胖丫头一蹦一跳地跑远了。
九湮不解冰夷话中之意，皱着眉头道：“你大殿里……有什么？”
“有你啊！”冰夷笑容不变，看着她，强调道，“是只守着我一个人的你。”
“我？”九湮的嘴角抽了抽，“把你大殿里的那个我，给我……扔了！”
“阿烛……”冰夷叹道，“你就给我留个念想吧。”
“绝不！”九湮态度坚定。
冰夷摇摇头：“不论梦境里的阿烛待我如何，终究都只是虚妄。其实我很清楚，只有眼前的你才是我最放不下唯一真实。阿烛，你万年不曾来我昆仑，如今好不容易来一次，却还是在梦里……”
“行了行了！”九湮最不喜欢听他讲这些凄惨苦情的话，好像她有多么对不起他似的。她想到木子杞仍旧下落不明，正色道，“冰夷，我现在当真与你开不得玩笑，你明白吗？我是来救人的！”
冰夷微微垂眸，忽然魅惑一笑，轻点着足尖来到了九湮面前。随着他身形的晃动，墨发微微扬起，发梢处漾出的那抹幽蓝萤光尽数没入了九湮身后的冰墙里，却在一瞬间绽出光彩，映得整个石室熠熠生辉，华美瑰丽如置身星辰大海。
“阿烛。”他眸色深深，同样瑰如冰海，“我又如何舍得让你担忧呢？你且放心，其实我早已为你寻到他的梦了。”
“在哪里？”九湮本欲计较他如此风骚刻意的靠近，闻言却忍了下来。
冰夷神秘地笑笑，从袖子里取出了一个白玉冰晶般的小盒子，递在她面前。
“在这里。”
九湮瞟了一眼那个盒子，面无表情地抬头看他：“你还在与我玩笑？”
冰夷拉过她的手，将盒子放上她掌心，挑了挑眉：“你且认真看看！”
九湮满腹狐疑地打开盒子，却不禁对眼前的一幕惊叹不已——
那盒子里，竟然承载了一隅大荒风景。
而且，还是一方精雕细琢的微观世界。
内部莹润的白玉冰晶底坐上，立体地雕刻着一幕幕鲜活的风景，刻工精奇而诡谲。
血色的孤月、萧瑟的残树，还有树旁一口小小的枯井……
树上突然垂落了一角白衣，原来竟还隐隐坐着一个清丽的少女。
九湮凝神细看，瞬间认出了那个少女。
是阿简！
九湮心神一震。她想，她知道这里是哪儿，也知道这井里有谁了……
她眯起眼睛，一边费力地去看井中的人影，一边苦恼这可真是考验目力的事情。
而木子杞也的确蜷缩在井底，分明是好小的一只，却意外地连发丝都被刻画的细微入至。
她和冰夷正在盒子外探头看得仔细，盒子里，那树上的白衣少女却突然纵身一跃，在一片漆黑的井底揽住了木子杞。两人相拥的那一瞬间，井外草木尽生，盒子里的内部风景已然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冰夷道：“这梦之狭间与我而言，可谓轻车熟路。而寻人梦境这等事，对我来说也犹如探囊取物。我知你忧心此事，故而初到这里时，便替你先去留意了一翻。可奇怪的是，这小子似乎一直在这个微雕世界里不断地重复着自己的过往梦境。我观察了好久，当真是除了眼前这一幕，再也看不到他的半点乐趣啊。”
“嗯。”九湮心情复杂，敷衍着点了点头。
她大约明白一些。或许眼前的这一切都来源于木子杞长年的落寞和孤独，这些情感深埋在他的记忆里，一点一点叠落下来，才凝结成了这样一座小小的微雕。他沉静地栖息在自己狭小的世界里，守望着四时幻境里美好却又虚假的天空，想逃离，想挣脱，却最终都不过是徒劳。
冰夷看不明白，也跟着皱起了眉头：“阿烛，你说这小子也是，他若喜欢那个女子，就在梦境里做点于他有益的事情啊，当真是不会自己取乐！”
“走开！”九湮终于忍不住给了他一掌，微怒道，“你当谁都同你一般无耻，木子杞还只是个孩子！”
“我可从未见过这么大的孩子！”冰夷揉了揉胸口，冷笑。
九湮正要说些什么，神识却敏锐地觉察到，就在手中这方小小的空间里，有一股阴暗诡异的气息似乎还未被发现。
那好像，是什么东西的眼睛。
她勾了勾唇角，道：“冰夷，有一只小小的百目妖鬼，也潜伏在这个盒子里。”
“陪我一起找出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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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微雕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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